謝長寂沒說話。

　他看著毫無芥的眼神, 一瞬想起當年他第一次見師姐狐眠的模樣。

　那天一直很張，狐眠一出現，就擋在他面前, 警告著對方：“我告訴你別來啊, 再好看也不能。”

　狐眠聽到這話, 眨了眨艷麗的眼, 似是有些委屈：“那……那我和他喝一杯行不行？”

　“不行，”花向晚一口拒絕, “你就只能和他說說話。”

　“那……”

　“隔著我說話！”

　聽到這話, 狐眠哽了一下，片刻后，似是不高興, 擺了擺手道：“好吧好吧，去吃飯, 我才不招惹他，不就是長得好看點兒嗎？有什麼了不起。”

　說著，狐眠扭著腰離開, 謝長寂和花向晚走在狐眠后，謝長寂遲疑片刻，才提醒：“你同你師姐這樣說話, 或許會不高興。”

　“要高興了，那我就不高興了。”

　花向晚立刻回答，謝長寂不理解：“為何？”

　“我把你放在心上, 那誰都別想染指。”花向晚瞥他一眼，“師姐也不行。”

　放在心上, 所以誰都不能染指。

　他知道那是過去，是兩百年前。

　可是他又總約有些茫然, 好似這兩百年始終關聯著。

　他靜默看著對方期待清亮的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花向晚見謝長寂沉默，莫名有些心虛，想想他的脾氣，轉頭看向云清許道：“要不我們先混進去，看看有沒有其他機會？”

　“我去吧。”

　謝長寂突然出聲，花向晚和云清許一起回頭，花向晚驚訝看他：“你愿意？”

　“你陪我一起去。”

　謝長寂抬眸：“回來后，告訴我一件事。”

　“好啊。”

　花向晚高興應答，知道他一貫有分寸，不會問什麼太難答的問題，問了也可以撒謊，趕道：“那我們先進去，你能給下藥那是最好，”說著，花向晚遞了一包迷藥給謝長寂，“要是太警惕沒有機會，那……”

　“那前輩只需要拖住，分散的注意力，”云清許拿出一紙管，“我這里還有一些特殊迷藥，但就是需要沒有提前注意才能功。”

　“嗯。”

　謝長寂點頭，將劍藏乾坤袋中，手拉過花向晚，轉朝外走去：“走吧。”

　對于這些小城中的小倌館，三人直接用了符，正大明進了小倌館。

　進門時，剛好看見總管正領著孤醒往樓上走，花向晚用神識一探，便看見后院正準備了一群人往這邊過來，嚷嚷著要接待貴客不得怠慢。

　“去后院。”

　花向晚扯了扯謝長寂，領著他和云清許往后院走。

　到了后院，三人各自抓了一個人，上服換上，然后悄無聲息跟上隊伍，一起走向孤醒房間。

　謝長寂換了小倌的服，面上帶了面紗；花向晚化作了一個樂師，跟在謝長寂后；云清許雖然有了變化，但怕孤醒發現，只當一個送人過去的小廝，等兩人進去就等在門口，隨時聽況。

　三人各自分工，到了孤醒房間門口，總管推了門，花向晚和云清許點點頭，便跟著人走進屋中。

　孤醒斜臥在屋中，正在和旁邊人說話，所有人跪了一地，孤醒扭過頭來，抬了抬手：“起吧。”

　“孤醒大人，這是咱們樓今夜的好貨，您看看。”總管說著走上前去，跪在孤醒旁邊，回頭同所有人道，“把面紗摘了，抬起頭來。”

　聽著這話，謝長寂同所有人一起摘了面紗，抬起頭來。

　他眼神清清冷冷，抬頭那一剎那，所有人瞬間都被了下去。

　所有人目直愣愣看過去，總管也是一懵，正想說點什麼，就看孤醒坐直子，盯著謝長寂，許久，嫣然一笑，抬手一點：“就他。”

　總管愣了愣，孤醒一個上品靈石扔出來，笑著朝謝長寂招手：“人，過來。”

　花向晚看著孤醒頗為玩味的眼神，微微皺眉。

　總覺得面前人有幾分悉，卻又不能確認。

　旁邊總管見到靈石，一時也顧不得其他，趕抓了靈石謝，孤醒擺了擺手，吩咐下去：“留幾個唱曲跳舞的助興，其余人下去就是了。”

　“是，”總管忙道，“大人今夜玩得開心。”

　說著，總管便帶人撤了下去。花向晚掃了周邊一眼，跟著旁邊樂師開始撥琴，看著伶人唱唱跳跳起來。

　高謝長寂和孤醒所在的位置設了結界，只能看到他們作，卻聽不清說話，不敢看得太明顯，只暗暗瞟上一眼，便開始觀察屋中結構。

　謝長寂坐到孤醒旁邊，孤醒斜靠在一旁，紅大大方方敞開半個□□，笑瞇瞇道：“公子好俊的模樣，卻好生無趣，是剛掛牌嗎？”

　謝長寂不說話，孤醒歪了歪頭：“為何不說話？”

　說著，孤醒直起，靠近謝長寂：“都來了這里，沒有人教過你要怎麼討人歡心嗎？”

　謝長寂作一頓，他緩緩抬眼。

　孤醒看著，嘆了口氣，“嘖嘖”兩聲后，忍不住慨：“空有皮囊，真是可惜。”

　說著，抬手上謝長寂的面容，低了聲：“沒有人想神佛，大家只想要被拉下紅塵的神佛。這位公子，”孤醒將手指向旁邊跳舞的伶人，“你要人，先得自己有，讓人看到這種存在，才會為之心沸騰。”

　謝長寂順著孤醒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伶人正擊掌踏歌而舞，伶人的眼神里是赤//的，但笑容將這/化為討好，沒有半點攻擊，反而變得格外勾人。

　謝長寂認認真真看著對方，孤醒抬手將靈石一擲，喚了一聲：“。”

　伶人笑容頓盛，每一個作都盡量展示著自己軀的線條、力度，然后一件又一件，將衫褪下。

　謝長寂瞟了一眼旁邊花向晚，見對方也在看這位伶人，他不著痕跡收回目，看向中間一件一件褪卻衫的人。

　直到最后一件，孤醒扔了個靈石，才伶人停住：“行了，最后一件回房里再。”

　伶人趕跪拜道謝，孤醒轉頭看向謝長寂：“看明白了嗎？”

　謝長寂收回目，并不應答。

　孤醒端起酒杯，忍不住笑起來：“這還學不會？”

　“以侍人，空有/，不是歡心。”謝長寂聲音平淡。

　“可你除了這張皮囊，”孤醒眼中帶了幾分譏諷，“又有什麼能討人歡心的呢？”

　謝長寂轉眼看過去，孤醒晃著酒杯，說得漫不經心：“給不了溫，給不了偏，給不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無聊木訥，毫無趣，說你是白開水都嫌淡，若連/都給不了，你又有什麼值得一個人喜歡？”

　“喜不喜歡，”謝長寂端起桌上酒杯，抿了一口，“不是你評判。”

　“哦？”

　孤醒輕笑：“你既然出現在這兒，還敢和我談的喜歡？”

　謝長寂作一頓。

　對方突然出手，謝長寂抬手一把抓住對方手腕，孤醒卻仿佛是被他順勢一拉，向他倒來，謝長寂下意識后退，孤醒卻一把勾住他的腰帶，湊到他面前，輕聲道：“在意嗎？”

　謝長寂作僵住，孤醒和他保持一指的距離，但這個距離僅有二人知曉，在旁人看來，兩人近乎在一起，孤醒仰頭看著他：“的脾氣你不知道嗎？你敢回頭看一眼嗎？”

　謝長寂不，好久，他干出聲：“我不在意。”

　“哦？”

　孤醒笑起來，重復了一遍：“不在意？”

　“當年說，只是想陪我，只要在我邊，只要我屬于，只要是我心里獨一無二。”謝長寂重復著當年說過得話，垂下眼眸，“我也可以。”

　孤醒一愣。

　“走的路我都可以走。”

　“能接的我都能接。”

　“不在意，也沒關系，”謝長寂聲音很輕，“我可以一直等。”

　“謝長寂，”孤醒皺起眉頭，“你是在強求。”

　“那當年，”謝長寂抬眼看著孤醒，“不也在強求嗎？”

　“師姐，”謝長寂神從容，仿佛是尋道之人走在一條殉道之路，“我只是把的路走一遍而已。”

　會當年會的痛苦。

　一步一步循著過去的腳印，去明白的兩百年。

　他冷心冷，看不明白這世間恨。

　他會不了為什麼從死生之界一躍而下，也無法明白為何兩百年苦苦掙扎，那他就把的路都走一遍。

　是他的道，他追尋，跟隨。

　“又何錯之有呢？”

　為什麼無論是昆虛子，花向晚，還是眼前這位兩百年前的故人，都要讓他回云萊，回死生之界？

　若能回去，他又怎麼會從死生之界風雪之中出來？

　“謝長寂，”孤醒皺眉，“不喜歡你，無法對你獨一無二。你如今強求在邊，僅僅只是因為合適，可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人合適。”

　“那就讓世上僅我一人合適。”

　謝長寂說得平靜，孤醒一愣。

　片刻后，似覺好笑：“這話，你敢同阿晚說嗎？”

　“說與不說，”謝長寂似是不解，“有何不同呢？”

　孤醒搖頭，似乎還想說什麼，然而那一剎，猛地察覺不對，當機立斷，幾乎是本能地扔出一副畫卷，一躍而！

　謝長寂早有準備，作更快，一把拽住孤醒，將往外一拉，以免畫。

　孤醒甩手一張畫砸出去，前方出現一只巨，一把抓住巨尾，大喝一聲：“跑！”

　巨朝著畫卷瘋狂沖去，饒是謝長寂被猝不及防一拉，便被拽畫中。

　看著謝長寂進畫，花向晚急喝出聲：“謝長寂！”

　說著，同旁邊沖進來的云清許一起撲了過去，云清許抓著花向晚，花向晚抓住謝長寂，三人拉一串，一起被拖畫中！

　四人手拉手被巨拽著沖進這副百鬼夜行圖，孤醒回頭一看三人，頓時暗罵了一聲，喚了一聲前方巨：“去！”

　巨得令，回頭朝著花向晚一口咬了過來，謝長寂瞬間放手，回頭就是一劍，孤醒立刻化作一道流，朝著正在夜行的百鬼中鉆了進去。

　花向晚見逃走，放開謝長寂直追而去，謝長寂皺起眉頭，急道：“花向晚！”

　花向晚哪里聽得他說話，追著孤醒沖進百鬼隊伍之中。謝長寂和云清許跟其后，孤醒朝著他們瘋狂扔著手中畫卷，一時之間，無數鬼魅魍魎朝著他們三人沖來，謝長寂長劍如虹，見鬼劈鬼，見妖斬妖。

　花向晚順著他劈開的路一路往前，孤醒逃跑不到片刻，便被一把拽在袖子上，花向晚猛地一拉，喝道：“我看你……”

　話沒說完，孤醒肩頭被扯下，出肩上繪著的合歡花。

　花向晚一愣，也就是那片刻，孤醒一腳踹在花向晚上，花向晚當即反應，抬手一掌轟了過去！

　孤醒見得出招本不敢接，只能側躲過，一把住的手，急道：“你別我了！”

　花向晚沒理，冷著神抬手將的手一個反絞，鎖仙繩順勢而上。

　孤醒察覺越來越，咬咬牙，反手掏出一塊碎鐵，朝著花向晚口一掌擊去！

　碎鐵帶著一悉的氣息沖擊而來，花向晚猛地睜大眼睛，只覺周翻滾而起，心口瞬間劇痛。

　手上一松，孤醒趁機掏出一張畫卷，朝著里面一躍而去，花向晚嘶吼出聲：“謝長寂！”

　一襲白瞬間上前，跟著孤醒就躍畫卷當中。

　花向晚倒退一步，后有人一把扶住，花向晚整個人都在抖，中瘋狂流竄著，劇痛運轉在周，慘白著臉，咬著牙，一點力氣都沒有。

　云清許扶著，急道：“你怎麼了？”

　花向晚說不出話，云清許立刻搭上的脈搏，片刻后，他臉驟變：“是毒發了。”

　花向晚聞言，抖著抬眼，云清許低下頭，只道：“我先帶你出去。”

　“薛……”花向晚慘白著臉，“薛子丹？”

　“云清許”作一頓，他似是有些難堪，低聲道：“是我，我先給你療傷。”

　說著，他迅速封住花向晚筋脈，將花向晚打橫抱起，前方出現一個門，他抱著提步走出去。

　出去便是原來那個小倌館，云清許……或者說薛子丹抱著花向晚快速出門，扔出靈石要了個廂房，便急急趕了進去。

　花向晚被他抱著，上開始結冰，整個人都在打：“你……你怎麼……”

　“你大婚消息一到，我就知道你要手了。”薛子丹快速解釋著，將放到床上，結下結界后，練拉開的衫，“魔主令一旦被人啟用，會加快你毒發，我不放心所以趕了過來。我份不合適，云清許份好用，而且，”薛子丹看了一眼花向晚，帶了幾分嘲諷，“聽說謝長寂就是這樣的人，就想看看一個坑你是不是要栽兩次。”

　花向晚臥在他懷中，疼得有些茫然，抬頭看他的臉，神智迷迷糊糊。

　其實薛子丹不該在這兒的。

　想。

　畢竟，無論外人如何覺得利用他，他心里卻始終清楚。

　橫在他們之間的，從來也不是利用，而是虧欠。

　他為治了兩百年傷，從當年去藥宗求醫，他們兩相，乃至后來與溫清訂婚分開，他都一直以著醫者的份堅持。

　如今聽說參加了魔主試煉，他從藥宗出來，也并不奇怪。

　想得漫無邊際，薛子丹一腳踹開房門，將放在床上，設下結界。

　他練拉開的衫，在肩頭口落針，口一個刀口已經了黑，但相比過去，淡了許多。

　薛子丹聲音平靜：“誰給你換了？”

　“什……什麼？”

　薛子丹施著針，花向晚整個人神智都有些迷糊，本聽不清他說什麼。

　薛子丹看一眼，知道也問不出什麼，垂頭認真將毒素從口出來，給快速上藥，等上好藥后，他看著打著哆嗦的花向晚，遲疑片刻，終于還是躺上床來。

　他握著的手，將靈力渡之中，靈力運轉兩個小周天后，花向晚整個人上寒冰消散。

　花向晚緩緩睜開眼睛，薛子丹察覺周邊靈力波，他立刻從床上翻而下，隨后又恢復之前“云清許”端正清雅的模樣，似是有些疲憊打開大門。

　他一開門，就看見謝長寂站在門口。

　他手中提劍，靜靜看著他。

　寒風吹來，謝長寂聲音很冷：“你在做什麼？”

　薛子丹出詫異表，隨后似是才反應過來，忙道：“前輩，你終于回來了，方才花主似乎是中了毒，周被寒冰所覆，還好我與心法相合，替療傷拔毒，現下才得了安穩。”

　聽到這話，謝長寂面不，只重復一遍：“心法相合？”

　“云清許”低頭，似是有些尷尬：“不瞞謝前輩，道宗心法與天劍宗亦有相似之，晚輩亦曾鉆研過天劍宗心法，在兩宗心法中稍作改進，因而……若主需要，我亦可幫主一二。”

　說著，“云清許”回頭看了一眼房間，只道：“此毒需分三次拔除，后續三日，晚輩可能都得來幫花主，還前輩……”

　“云清許”恭敬行了個禮：“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