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這一日,鄭氏一早便著人去木樨閣傳話給梅舒,令對方換上一面裳,說是要帶進宮去謝恩。
因這事沒有人提前來通知梅舒,是以起洗漱之時都還迷迷糊糊,不甚清醒。
「那大夫人分明也是個當家主母,偏偏防您防得這樣嚴,宮面見皇后到底也是個大事,怎麼一早上才來說,好似生怕姑娘你提前知道後就會使壞似的。」
「若非姑娘也了皇后的饋贈,恐怕還未必肯帶姑娘呢。」
趁著沒人時候,碧芙又一邊替穿著服,一邊好一通抱怨。
梅舒仍舊是那副困倦模樣,顯然並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
待鄭氏帶著梅家姑娘們上了馬車,坐車將幾人略打量,見並無不妥便對們三個代道:「待會兒見到了皇后,你們都要拘謹守禮,不可出了差錯,明白嗎?」
「母親放心,咱們也不是沒有見識過那些貴人的姿態,回回都端著恭敬的態度總不會出錯。」梅盈說道。
鄭氏見長善解人意,便也歇了幾分擔憂,端坐在車閉目養神。
馬車行駛過平坦的街道闊巷,最後駛了皇宮大門。
待皇后邊的太監總管來接迎時,鄭氏便帶著三個姑娘從馬車上下來,步行通過漫長夾道。
們幾人來到了儀鸞宮,只見一個穿著明黃刺牡丹遍繡祥紋袍的中年子端坐在大殿正首。
那婦人一珠翠裝扮明麗華貴,雖相貌平平,卻在氣質上溫婉祥和,令人見之心喜,卻又敬之懿恭。
「好孩子,過來坐下吧,聽邊人講起眷中有好些俊秀的小姑娘都藏在閨閣中,今日得見,你們果真是一個比一個出。」
皇后態度溫和,不免令小姑娘們緩了緩心中張的緒。
宮人為們搬來了凳子,們便又行過了禮,才規矩坐下。
皇后的目一一掠過們,即便目落在梅舒上的時候亦是淡然,並未因對方容貌出眾贊許或生厭,這般平和,才讓梅舒了幾分張,讓生平頭一次到同其他姐妹一般的待遇。
「皇后娘娘仁慈,幾個姑娘該是站著立規矩才是。」鄭氏仍舊是一臉拘謹,立在一旁說道。
皇后溫溫一笑,「你也莫要客氣了,便坐到本宮邊來,本宮多日寂寥,許久沒有見過這樣可的姑娘們了。」
一旁老嬤嬤又令人抬來了一把紫檀木刻海棠椅子令鄭氏坐下,這樣好似尋常招待客人一般的態度,連帶著鄭氏都忍不住捧著一顆心有些寵若驚。
當今皇后最是溫慈,未曾過的人總歸都只是仰,今日幾人都了一番,竟覺得心如沐春風,這才察覺這一國之母的魅力所在,也難怪外面幾乎都沒有半點皇后不好的傳言。
至今,哪怕皇后膝下只有一位太子,也無人會提出廢後之言。
皇后與鄭氏談話,鄭氏便恭敬回答,而梅盈則是落落大方,舉手投足在旁人眼中亦是可圈可點。
待話題湊起來,便是梅嵐也能上兩句,小姑娘俏可,時不時還逗得幾人笑樂。
梅舒看似聽得仔細,但一門心思全都在那鬆香甜的糕點上了。
誰人說話時,便怔怔地看過去,而另一隻手卻悄地捉住了一塊糕點收到旁,待們不注意的時候慢吞吞小口小口吃著東西打發時間。
等們一圈話說下來,宮婢卻已經換了兩盤糕點,四壺茶水。
待第三盤糕點遞呈上來時,那宮婢放得遠了些,皇后抿了口茶水,卻看似無意地吩咐了一句,道:「那糕點往姑娘們面前放放。」
那宮婢見自己擺在中央的位置並無不妥,先是一愣,隨即便很快反應過來將糕點推到了梅舒的面前去了。
旁人雖沒有在意這一細節,梅舒卻悄悄抬眸掃了皇后一眼,見對方含笑著自己,便得垂下了頭去,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出那隻賊兮兮的小手。
待梅舒靜坐了片刻,便趁著旁人沒有留意之時,起往外走去。
外頭宮人見狀便上前問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梅舒略是赧道:「我方才喝多了水……」
那宮人聽著便頓時會意,對道:「姑娘隨奴婢這邊來。」
對方門路帶著梅舒去了方便更的地方,待梅舒熏過了裳,那宮人又恭敬地領著梅舒往回走去。
這皇宮極大,梅舒跟在小宮人邊一步都不敢差,生怕自己跟丟了,便不回去。
然而便是在這回途上,遠忽然傳來幾聲嬉笑。
梅舒疑,那小宮人卻是眉心一跳,有些不好地看向梅舒。
「怎地了?」梅舒不解問道。
小宮人看著的臉,輕輕搖了搖頭,頗是不安說道:「方才那是太子殿下的聲音,途中也許會遇見,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拿著輕紗覆面?」
從小宮人的角度來看,這是一件極為棘手的事。
在皇后邊當值,最是瞭解皇后的想法,太子殿下風流,喜好各種各樣人的事是眾所周知的,若是在的帶領之下令這小姑娘折在了太子手中,自然不會有人因為小姑娘的緣故而責怪。
但皇后一定會責怪沒能勸誡住太子。
試問一個小小宮婢哪裡會有那種能夠對太子指手畫腳的本事?是以只能同眼前這位姑娘商量,看看對方是否願意配合。
然而梅舒聽了這話面上卻出了為難的表,「可是……」
「姑娘不願意嗎?」小宮人的表頓時有些失,看著小姑娘漂亮的面皮,早就該猜到這對於小姑娘而言未必不是一次不可錯過機遇。
正當準備給小姑娘這個攀高枝的機會時候,梅舒卻低聲對道:「我沒有面紗。」
小宮人聽了這話怔了怔,隨即頓時鬆了口氣,道:「奴婢有的。」
說著忙替梅舒將面紗落下。
待剛收了手,便瞧見從那曲徑忽然拐出來兩人。
「小叔叔可莫要不信,侄兒說的話句句都是真真的,從不做那種胡吹的事,您便信我一次又如何?」
那兩人生得一般年歲,看著分明是同輩分的人,可偏偏另外一人嘰嘰喳喳,又是「叔叔」,又是自稱「侄兒」,瞧著甚是稽。
然而宮中的人早已悉了這樣的畫面。
這世上能這般值得太子低聲下氣的人便只有當今的珩王殿下了。
小宮人見人來便規矩地行了禮。
按著規矩,只需要等這些主子們從面前走過,才能起繼續前行。
然而那太子殿下卻好似爭論到了要時候,隻走到了這岔路口上便扯著君楚瑾恨不能跳起來說話。
另一人則是滿臉冷峻,好似聽見了卻不予理會,又好似本就從頭到尾都沒有聽耳過。
梅舒同小宮人的姿態一般將腦袋低,然而穿著的裳並不同於小宮,甚至的段在小宮的襯托下還顯得十分扎眼。
太子一面說著話,餘便也留意到了這奇怪的二人。
「想來這位姐姐是母后宮裡的罷?」太子問那宮人。
那宮人便道:「奴婢正是。」
太子聞言便了下,又抬手指向梅舒道:「如此說來,那這位蒙著面紗的姑娘便是母后的客人了?」
那宮人目閃了閃,卻只能如實回答,「是……」
「這樣便好辦了,還勞煩姑娘上前一步來。」太子對著梅舒勾了勾手指。
梅舒錯愕地看著他,一時之間竟也沒有做出反應。
那太子見像個木頭一般杵在原地,便有些不耐地走到面前來,仔細打量的模樣。
然而小姑娘的臉卻大半都藏在了面紗之下,只有一雙水汪汪的杏眸在外面,無措之極。
「我且問你,你家中父母可有為你婚配?」太子問道。
梅舒輕輕搖了搖頭,不解對方的意思。
太子又道:「好,那你當下便報上你家大人的名字來,我便做主將你送給我皇叔做側妃,你瞧這行也不行?」
他的語氣隨意之極,隨意倒像是在說玩笑話般。
且不說梅舒聽了這話如何錯愕,隻抬眸朝對方邊看去,頭一眼時候,尚且還不能察覺那人的份,然而這一眼看去,卻是徹底將那人看得清楚,的臉頓時變了變,眼裡頓時都多了幾分憂畏之。
「你什麼名字?」那太子又對說道。
梅舒沒理會他的問話,腦子裡卻只想到那人在自己耳邊不斷迴響的警告,便是下意識般,抬手輕輕住了自己面上的薄紗,生怕自己被對方認了出來,又無故惹來旁人的嫌棄。
這時候太子卻因為靠近而將看得更加清楚,一時神也有些怔愣,遲疑問道:「你這小姑娘年紀輕輕拿面紗遮住臉做什麼,難不是臉上生瘡的?」
梅舒答不上這問題,只能無措地看向後宮人。
那小宮人隻害怕低下頭去,並沒有那個勇氣為說半句話。
梅舒便張地攥了角,又抬腳往後退了退。
「我與你說話你為何不答?」那太子見東張西,便皺起眉頭頗為不滿,「你若面上沒有生瘡,總不會以為自己長得是天仙模樣才遮擋住臉的吧?」
他說這話多半是不會信對方真的有多好看。
即便對方真的好看,若是想要通過掉落面紗而造驚豔效果,那多半也都是東施效顰。
他見梅舒似乎是個膽小的,便轉了轉眼珠子,笑說:「想來是我方才嚇到了你,你莫要害怕,我只是問問你而已,你說,若是給你這個機會讓你選擇,你是否願意選擇嫁給我皇叔這樣的人?」
那太子殿下忽然就變了臉,半點都不帶遲疑的。
梅舒見他愈發近,甚至還想朝自己臉上出手來,便嚇得忙低聲道:「不……我不願意的……」
一面說著,一面就忽然將自己整個人都躲在了小宮人後。
小宮人見兩道若尖錐一般的目落在自己上,頓時苦不堪言。
「殿下,皇后娘娘還在等著呢,若是知道殿下的所作所為,恐怕又要懲罰咱們這些宮婢……」
那太子笑道:「既然怕罰,那就讓把面紗摘下,我倒是想知道是何等的好看,還敢嫌棄我家皇叔。」
小宮人極是為難,很想事不關己,可梅舒卻好似黏在了背上不肯上前半步。
那太子見狀便愈發對對方的長相到好奇,正要上前,卻被人直接魯地提住了領口往後一丟——
「你若是再胡攪蠻纏,就莫要再跟著我了。」
終於,那位冷淡之極地珩王殿下開口了,他抬眸掠過小宮人與小宮人後嚇一團的小姑娘,眼中沒有半分耐。
「還不想走?」
小宮人聽得他的問話,便立馬反應了過來,忙牽著梅舒就快步走開了。
太子頗是憾地看著們離去的背影,道:「我還沒有問完話呢,皇叔怎如此沒有耐心?」
君楚瑾冷冷地看著他並不應聲,他卻是習慣了對方的態度,仍舊笑嘻嘻湊上去道:「皇叔覺得方才那小姑娘說的是不是真心的話?」
君楚瑾腦子裡閃過小姑娘聽到這話驚慌失措的神,隻淡聲道:「我怎知道……」
太子見他抬腳往前走去,便跟上去繼續道:「你總不信我說的話,我方才便隨意拿個姑娘來試一試,這才好你明白我是對的。」
「我索也就都告訴皇叔你了,雖然方才我沒能套出對方更多的話來。
可我悅無數,多半也能看出來,這種小姑娘指不定就是最明的那種。
若是真看上了誰上說著不要不要,可實際上卻總會想辦法令那人注意到自己,哪怕用相反的手段,只要能惹起對方的好奇心都是好的。
於是有些男子便傻傻得落了對方的陷阱還不自知,反而回去還會莫名其妙地總想起對方,夢到對方,真是待瓜……」
君楚瑾聽著便忽然停住了腳,此時再看向太子的臉終於有了幾分沉。
太子錯愕地看著他,道:「您這是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
君楚瑾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太子聞言便笑著鬆了口氣道:「皇叔不知,我從前便遇到過這樣的子。
那時候我還單純,也是什麼都不知道,只當那姑娘是真的純然,是被我強求來的,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要,隻圖著離我而去我愈發珍惜不捨,只是有一天我撞見家姨母,我才知道原來遇見我,故意裝作不稀罕我的樣子全都是一手策劃的。
我當時氣壞了,險些就親手掐死了,等我最後將所有財都剝奪了,將趕出去的時候才出了醜陋懇切的臉來,可把我噁心壞了。
所以我一看到這種可憐模樣的子便覺得虛偽得很,都是富家小姐,養尊優半點苦都沒過,恐怕家裡的丫鬟都沒扮得可憐,若非是心機深沉,又何苦終日做出這樣楚楚勾人的樣子……」
這太子說的頭頭是道,到底還是在他堅持不懈下將自己的十分的想法灌輸了三分給了自家小皇叔。
君楚瑾不神地斂去了面上的表,心裡竟漸漸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
所以說……
分明一向都不喜歡這種妖妖豔豔子的他,卻時不時會夢到那個小姑娘也是有緣故的。
既然對方慣喜歡攀高枝的,攀得貴家世子,也攀得優秀後生,難道以他的份還不足以令對自己生出旁的想法?
便像剛才那樣,那小姑娘一看到自己,便出了同在夢中一般驚慌失措的神來,一副無辜純然的模樣,卻每每都很巧合地落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