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倩站在原地,脖子一梗,難免出一點手足無措的緒,這會兒倒也知道自己誤會了人家,對著幾個害者真心實意地道歉,可保安同志社會責任心太重,覺得這樣的危險分子是道歉本不足以平民憤,說什麼也要把扭送去旁邊的派出所,讓接一番組織的再教育。
派出所的楚警今天早上才從別的片區調過來,抬頭瞧見沈倩,站起來往跟前一坐,咧就樂了:“喲,沈小姐,咋的,這是又跟人干上了?”
沈倩瞧見楚禾那張胡子拉碴的大臉,眼睛也立馬一亮,見旁邊的姚信和看過來,又迅速低下頭去,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回答:“哪兒啊,就是鬧了個誤會,楚警,您怎麼又被下放到這兒來了?”
楚禾也是東北長大的,平時不干正事兒的二代,長得帥,只是材太壯,不怎麼符合沈倩的審。
結婚那天沈倩進了派出所,就是他給做的記錄,兩個東北老鄉那會兒就著一碗方便面嘮了半天,最后雙雙被對方信口雌黃的本事震撼,相見恨晚,加上微信,說什麼也要互相學習,只是沒想這才過了兩天,兩人又給上了。
之前在鬼城里被沈倩了子的小啞此時也走了出來,換了一服,掉臉上的料,乍一看格外清秀,五特別眼。
沈倩有些疑地看了一眼他的名字,試探著問:“帥哥你李雅書啊?那李雅琴你認識不?”
李雅書對沈倩都有心理影了,見看向自己,下意識捂了腰帶,手比劃一陣,低著腦袋,臉上紅彤彤的。
楚禾站在旁邊,幫他回答:“他說,你剛才說的那人是他姐。”
沈倩這會兒著實有些被驚著了。
雖然一早就知道李雅琴家里條件一般,但沒想到居然還有個說不了話的弟弟,想到自己之前把人家小伙兒子了,還往人家那麼程瓦亮的大白屁上踹了一腳,心里難免愧疚,在口袋里掏了半天,只掏出兩顆糖,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
李雅書沒有接,他脾氣其實一向好,活到這麼大年紀,也沒跟什麼人急過眼,見沈倩跟自己道歉,就搖了搖頭瞧一眼,無意間瞥見后面站著的姚信和,臉上表忽然一愣,而后走上前來,使勁跟他打起了手勢。
姚信和原本在回手機里的郵件,突然見有個啞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不皺著眉頭問他:“我們認識?”
楚禾走過來,替李雅書回答:“姚先生,這小伙兒說,他家有個姐姐從小被人拐走,跟你認識,他想讓你跟他姐姐說一聲,看能不能讓和家里人見一面。”
姚信和思考半晌,沉聲回答:“我不認識他的姐姐。”
沈倩此時突然扯了扯姚信和的袖,靠在他邊,輕聲說了一句:“之前在南平的時候,劉支書跟我說過,你和陸曼離開南平的時候,的確有一戶人家去找過陸曼認親,只是當時陸曼沒見,說他們是騙子,直接報了警。”
這話說完,面前的李雅書也連連點頭起來,手語著說到,【我跟爸爸去南平的時候,你們正好坐著一輛奧迪離開,姐姐也看見了我們,可能是怪我們一直沒有去找,其實這些年,爸爸媽媽都想念的。】
姚信和此時終于認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來,這一看,發現陸曼和他們姐弟,還的確像。
從派出所出來,他一直沒有說話,坐在車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也不知腦子里在想些什麼。
姚小糖乖乖地坐在后面,垂著腦袋,小微微嘟著,臉上也顯得有些失落。
沈倩不知道已經知道陸曼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剛才說話也沒有刻意避著,此時見神低落,還以為是自己被扭送來了派出所的原因。
回到家里,一家人吃過晚飯,姚信和因為開會進了書房,沈倩倒是沒閑著,給姚小糖戴上一羊絨圍巾,起就帶著去了小區里的夜燈花會。
犁山別苑的別墅區臨湖,平時比較冷清,前面的電梯樓區卻十分熱鬧,中間的娛樂區域就跟個小游樂場似的,平時到了晚上,大人小孩兒都往那里去。
前幾天,小區業把那里裝飾了一遍,弄了一個迎春夜燈花會,一時間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沈倩第一次帶著閨過來,領了姚小糖在一堆孩子里打鬧一陣,等大家都混得了,就漸漸把姚小糖給了旁邊一個稍大一點的長辮姑娘,讓領著姚小糖去一些朋友。
長辮姑娘也就十歲出頭的年紀,穿一淺黃羽絨服,可大方,一手牽著自己的表弟,一手牽著姚小糖,不但沒有排外,還特別照顧這個新來的小妹妹。
沈倩站在原地,覺得這小姑娘真是不錯,低頭在兜里找了幾顆上次顧蘭青從國外帶回來的巧克力糖,剛想過去給孩子們一人發上一個,沒想那頭原本跟姚小糖待在一起的小男孩忽的一下從娛樂械上面摔了下來。
沈倩剛才低頭找糖,也沒看清出了什麼事,小跑過去,拉開男孩兒媽媽放在姚小糖胳膊上的手,一臉兇狠道:“你兒子掉下來,你抓我閨的手干嘛!”
許太太在小區里住的是頂層復式樓,家庭條件算是上層,此時看了沈倩一眼,見長得胖,穿著打扮又十分隨意,鼻子里頭冷哼一聲,指著姚小糖的鼻子,張就罵:“我兒子一直好好的,怎麼你閨一來,他就掉下來了。”
沈倩就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家長,把姚小糖往懷里一摟,開口回:“那你問你兒子去啊,問不明白就多讀點書,出門左拐有政府,右拐火化場,實在氣不過,您就找繩子死去,趁著過年了,我還能沒事給您燒兩張紙錢。”
許太太平時仗著家世霸道慣了,這還是第一次遇著對手,蹲在地上看了看自己兒子的小手,一臉心痛道:“大人小孩都是沒教養的,推了人還不承認。”
姚小糖這時也抬起頭來,小聲說到:“媽媽,我沒有推浩浩,他是自己掉下去的,晴晴姐姐也看見了。”
沈倩拍拍的腦袋,讓別怕,一挑眉,十分囂張地回答:“我有沒有教養不知道,但這位太太您一定有病。正好我大舅是腸科醫生,您得了個空啊,可一定記得帶著腦子過去看看,千萬別諱疾忌醫。哎喲,您這兒子也快不行了吧,可憐見兒的,快帶回去吧,這傷口要再耽誤一會兒,都要看不見了。”
長辮小姑娘的媽媽蘇溪是個單親母親,平時老好人一個,這會兒見自己的嫂子跟人吵起來,連忙過來把人勸走,完了走到沈倩跟前,小聲道歉:“這位太太,真是對不起,我嫂子平時脾氣不大好,您別跟計較。”
話說完,旁邊一個家長又笑了起來:“那是脾氣不好啊?就是仗著小區業公司是娘家開的,平時作威作福慣了。”
沈倩聽見這話咧一樂,心想,原來一搞業的都能土皇帝了,對著蘇溪揮了揮手,“跟你沒關系,用不著你替道歉。”
說完,也沒多留,帶著姚小糖往家里走,只留下一句,“對了,你家姑娘好的,我兒難得能上一個朋友,以后有空來我家玩兒啊,我們就是后面北湖八棟的姚家。”
沈倩帶著姚小糖在外頭浪了一圈。
等回到家里,姚信和已經開完會出來,見進門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喝了一口手里的礦泉水,就過去在邊坐下,低聲問到:“怎麼了?”
沈倩抬手塞了一個草莓進里,腦袋往他邊一靠,小聲嘟囔:“我要減。”
姚信和也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事,見臉蛋抵在自己肩膀上,堆出一個小小的團,還乎的,“為什麼突然想減了。”
沈倩歪了歪腦袋,大言不慚,“為了洋氣好看啊,讓人家一眼看見我,就能被我的貌所震懾。”
姚信和低頭沉默一瞬,挑眉說到:“審是會存在差異的。而且,皮囊的改變,也不會讓你變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沈倩聽見姚信和的話,眼睛眨了一眨,小臉往前一探,跟只狗崽兒似的使勁嗅嗅,鼓著輕聲哼哼:“我就知道,你看上的,是我的才華,而不是我人的貌!”
姚信和坐在原地,抿了抿,一時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沈倩見他不說話,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邊塞了一顆草莓進里,一邊掰著指頭給他數:“我也不是要把自己弄得多瘦,就健康一點兒就好,我剛剛查過了,按照我的高,再減個十來二十斤就差不多啦。你就不想自己老婆苗條一點兒啊?就算你不想,糖糖也得有個漂亮點的媽媽吧,這樣對朋友也是有好的呀。”
姚信和想到自己心里那點不為人知的癖好,一時咳嗽起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為自己辯解:“我不在意這些,你現在這樣就很好。至于糖糖,應該也不會希你為做什麼犧牲,不是每個人的生活里都需要朋友,我小時候就沒有朋友,獨立思考是每個孩子必須擁有的能力,而過分合群只會讓變得平庸世俗。”
沈倩于是這下又臭不要臉上了,腦袋往他懷里一拱,厚著臉皮說到:“哼,你這就是人眼里出西施,你肯定老喜歡我了,也對,誰娶了個菩提回家,不得好好放懷里寶貝著啊。”
姚信和聽見的話,一時間還真考慮起了他們之間的。
他知道自己對沈倩有好,這是他們可以組建一個家庭的基礎,但那點兒年時期延出來的好到底有多深刻,算不算,他說不清楚。
于是,姚信和沒有為難自己,往后退了一退,拿出錢包里的一張卡,放到沈倩的手里,只能點頭說到:“是該好好寶貝著。”
沈倩看著手里的銀行卡,眼睛里別提有多興,只是里還是得象征地拒絕一二,“這是什麼啊?我有工資的,才不會你這種資本主義糖炮彈的侵蝕。”
姚信和難得笑了一聲,低聲告訴:“不是要減要變好看麼,這是老公給你的一點鼓勵。”
沈倩見他這樣說,立馬順坡下驢,把腦袋湊了過去,眼睛亮亮的,輕聲問到:“那這個卡,我可以用多啊?”
姚信和想也沒想,直接回答:“隨意。”
沈倩過去雖然也生在高等階級家庭,但到底用的是父母的錢,工作之后,那點兒歌舞團里的工資又實在上不了臺面,如今得了這麼豪氣一老公,抱住人家的脖子,里的馬屁那是說來就來:“天哪,我家糖糖爸怎麼能這麼好,辛辛苦苦從天上下一趟凡,心里還想著給人民群眾準扶貧。”
說完,趁著這會兒氣氛好,又冷不丁地坐起來,抹了抹臉上不存在的淚水,眼睛往姚信和臉上瞄了一瞄,無比的小聲說到:“對了老公,咱們能不能還打個商量啊,就是…咳,床上那事兒能不能不聽醫生的話,一周兩次多可怕啊,改一年一次好不好。這事兒我是深思慮過的。真的,你看,你是神仙,我是妖,咱們倆就是那社會主義偉大輝下的牛郎跟織,那既然是牛郎織,一年就只能來一次,過了這個數,那都得天打雷劈。”
姚信和沒有說話,他側臉看向沈倩一本正經的模樣,食指跟大拇指在一起,無聲地磨了磨,“你不喜歡…做嗎。”
沈倩點頭如鼓,“不喜歡不喜歡,特別不喜歡。”
姚信和于是又問:“是因為我嗎。”
沈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怎麼會是因為你,我只是單純的不喜歡而已,真的,你不是同志,你不了解那種痛苦。”
沈倩話說得輕快,姚信和卻聽得心中發,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沈倩耳邊,手指掐住酒窩邊的一點,冷白的指尖泛著些許,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鼓起,看著的眼睛,目深沉,“小騙子,你明明也知道,這是我的問題。”
沈倩見不得姚信和這副模樣,手捂住他的,腦袋微微往前探了探,小臉鼓起來,故作生氣地說到:“胡說,你才沒有問題呢。”
說完,抬起頭來,在他角快速親了一口,臉上紅紅的,手臂環住他的脖子,鼻尖在他的鼻上蹭了蹭,小聲告訴他:“相比那種事,其實我更想要你親親我,真的,你親親我就好啦,沈小姐可不可以每天得到姚先生一個親親呀?”
姚信和看著不斷開合的,心思一瞬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聞著上糖果的氣息,清新,甜膩,像是混合了很多記憶里的味道,慢慢回過神來,而后低下頭,在那紅的瓣上點了點,沉聲回答一句:“好。”
第二天,沈倩的假期結束,姚信和也要去公司了。
兩人吃過早餐從家里出來,姚小糖跟阿姨一起把他們送出門,沈倩坐在車上,看見那頭等在路邊的蘇溪,開口讓司機停了一停,下去,走到的面前,笑著喊了聲:“喲,蘇小姐!”
蘇溪原本還有些膽怯,此時,見沈倩居然特地下來跟自己打招呼,一時也松一口氣,把手里的茶罐放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說到:“這是我老家那邊的養生茶,有通便化利的功效,沈小姐之前說想要減,我就帶了一點過來,平時飯后喝一點,會有好的。”
沈倩接下手里的茶罐,連連點頭,“嗨,真有心了啊,我現在得趕著去上班,咱們沒法多聊,這樣吧,晚上你把你家姑娘帶出來,咱們一起散散步?”
蘇溪是自由撰稿人,平時一般很離開家,聽見的話,笑著答應,只是眼神里有一些忐忑,“我當然是沒問題的,不過,我嫂子可能也會過來找我。”
沈倩“嘿”了一聲表示毫不在意,“多大點事兒啊,一起吧,我又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說完,也沒再讓人多等,返回車上,對蘇溪揮了揮手,笑著就離開了。
晚上,蘇溪果然如所說,剛吃過晚飯就等在了小區娛樂中心的外頭,也不知是不是跟許太太說了什麼,今天許太太的態度可謂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見著沈倩了,別說罵人,連笑容都顯得格外真誠討好。
沈倩對這種趨炎附勢的家伙一向不怎麼放在心上,高興了能拿來尋個樂子,不高興就不管不顧,讓該干嘛干嘛去。
只是許太太偏偏看不清自己,一路上時不時就要找著沈倩說話,甚至到后來,把主意打到了姚小糖的上,說是想要替那寶貝兒子結個親。
這下沈倩可不樂意了,牛脾氣出來,張就是一聲哎喲:“這可不,我跟我老公都是農村里出來的,我家閨在鄉下還有娃娃親呢。許太太,你要是這麼想給兒子定下,我們村長的閨還空著呢,跟糖糖一個年紀,屁特別大,一看就好生養,家里就一個兒,也算村里一霸,要是結婚,是山頭就能分好幾個。”
許太太這下尷尬了,使勁咳嗽兩聲,連忙笑著岔開話題:“也沒有那麼急,不急不急,哎呀姚太太,我發現您的皮好白啊。”
沈倩笑著謙虛:“嗨,子做的好。”
許太太于是又說:“您鼻子也。”
沈倩隨手回答:“假十二萬五做的。”
許太太口一梗,角僵得直,“您的眼睛雙眼皮也特別好看,一看就跟那些做出來的不一樣。”
沈倩嘆了口氣,連連點頭,“那可不,這是醫生的最后一個作品,人家本來都快嗝屁了,為了給我拉這一雙眼皮,大半夜的呀,從醫院里頭爬出來,提著氧氣瓶,圍著帶的繃帶,穿風雨,過大橋,給我功做完手,才又忍著傷痛趕回醫院,躺病床上黯然去世。”
許太太這下是真夸不了,手指揪著服扣子,咬牙切齒,“姚太太您可真幽默,也不知道什麼地方能養出您和姚先生這樣的人。”
沈倩咧一樂,揮手說到:“這有什麼好奇的,下次讓你兒子跟我們一起回趟農村不就好了,他這樣的小孩兒在我們那里最歡迎了,嗓門兒大,壯,喂豬掏糞都是好手。你放心,不用您花錢,我跟我先生平時進城的拖拉機票都是包了月的,前些日子,司機還特地換了個敞篷呢。哎許太太,您去哪兒啊,哎許太太您別走,這村長的兒你不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