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兩個小混混被邵庭上的王霸之氣所震懾,紛紛識趣地閉上了,腦袋一垂,接了自己極其坎坷的命運。
沈倩此時難得發了善心,回到車里,捎上邵庭,把他順路送回了家。
邵庭現在住的地方在鬧市區,據說是他姥爺以前的單位房,老的地方,周圍樹底下坐著的,全是些六十歲往上的大爺,最漂亮的是戴一紅袖章、站在巷子門口宣傳艾滋的劉大媽。
劉大媽面紅潤,見著邵庭了,開口打招呼,揚聲問他吃了沒。
邵庭也不客氣,大搖大擺地說沒吃,下了車就問人家什麼時候開飯,他到了點好帶上碗筷過去。
沈倩兒時也在這樣的市井之地生活過。
可如今了明星,在犁山別苑那麼個高檔別墅區里頭,見著鄰里鄰居的,哪里還有這樣隨愜意的時候。
邵庭沒有發現沈倩這會兒臉上的羨慕,他站在自家樓道口上,回頭告訴:“今兒這事,你別告訴田招娣啊。”
沈倩挑了挑眉,覺得有意思:“怎麼,你喜歡上了啊?產生偉大的了?”
邵庭“嘖”上一聲,面上出些許嫌棄來:“你能不能有點兒純粹的人文思想,是我干妹妹,我兩的屬于互幫互助的革命友,你用那麼庸俗的形容我倆,缺不缺德啊。”
沈倩連連點頭表示知道,把手里的可樂遞過去,“行行行,是我不夠高尚,我反省。那你上去吧,喏,你的可樂別忘了,這玩意兒喝點兒,殺,喝多了生不出孩子。”
邵庭原本高高興興的把可樂打開,如今被沈倩一句話說得作頓在原地,兩眼一瞇,覺得這姑娘可真是一當代流氓。
沈倩一點兒沒在意邵庭的看法,還覺得自己應該再接再厲。回到車上,眼看時間已經下午三點,便索不去工作室,直接開車回了家。
楊媽這會兒正在家里熬湯,姚信和最近一陣加班加得厲害,擔心這孩子英年禿頭,又或是意外猝死,于是天找著方子給他補。
沈倩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在沈家吃了老太太那里的什麼東西,回到家里,略微覺到了一點不適,捂著肚子“哎喲”兩聲,楊媽見這靜,臉一瞬間嚇得鐵青,當即把沈倩扶上樓,讓好好躺在床上不許,拿出東西,還掐著沈倩兩蹄子聽了好一會兒的脈,等確定沒大事,這才重新下樓給端湯去了。
姚小糖此時不知得了誰的信,這會兒帶著胖墩兒上樓來,見到沈倩的模樣,立馬到了染,趴在床頭邊上,眼睛發紅,活像是沈倩已經半只腳踏進鬼門關里。
沈倩安好一陣,效果不顯,沒想這頭姚小糖還沒安好呢,那頭姚信和又回來了,坐在床頭邊上,臉沉得可怕。
沈倩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是中午吃撐了,但沒好意思跟這父子仨說,躺在床上,只覺煩惱倍增,著脖子,輕聲嘟囔:“我沒事兒,真的,我這都是第二胎了,穩當著呢。”
可姚信和不信。
他最近忙碌“耀世”的事,對沈倩有所疏忽,如今得知被沈家老太太喊回去了一趟,堅持認為這是在沈家了天大的委屈。
姚信和對沈家老太太印象不深,唯一的一點好,是當初同意沈倩嫁給自己。
可如今,老太太的娘家落魄,那小侄鄧妍前些日子才讓姚信和順手解決了工作的事,沒想這還沒過幾天呢,老太太就敢“過河拆橋”,對著自己的老婆耍威風。
姚信和坐在沈倩邊,心里開始一一的往外冒壞水。
沈倩見姚信和不說話,還以為他這是放心下來了,于是歪著腦袋撓了撓他的手心,笑嘻嘻地問他:“姚哥,你知道我剛簽進工作室的那個影帝邵庭不?”
姚信和一向不怎麼喜歡沈倩提起別的男人,特別是想到邵庭那一張帥氣的臉,他的語氣更加冷淡了:“不記得。”
沈倩于是連忙坐起來,張說到:“怎麼能不記得呢,咱兩剛結婚那會兒,不是還在床上一起看過他演的《孤城舊事》嗎!”
沈倩跟姚信和剛結婚那會兒,彼此都有一些生疏與尷尬,晚上躺在床上不能“干正事”,卻又不能就那麼白坐著,于是就干脆看電影。
這個方法行之有效,往往看到一半,不是沈倩哭得稀里嘩啦忘了事,就是姚信和無聊得閉眼睡過去,總之,助眠、緩解尷尬的效果十分拔群。
姚信和見這話題繞不開了,便只能點頭回答:“哦,怎麼了。”
沈倩于是又興起來,抬著自己的手指說到:“他是尤副部長的兒子啊,親兒子!我聽說,上次尤副部長在園區開會的時候又提點你了?”
姚信和挑一挑眉,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的?”
沈倩里哼哼兩聲,顯得得意極了:“我堂哥告訴我的啊。他說你現在可了不得,青年才俊,又被上頭看中,不人家的姑娘都對你芳心暗許呢。”
尤副部長去年從機關黨委出來,開始分管海貿會和新加坡、馬來的在華技園項目。
正好上半年,姚氏在青城新建了一個中外合作技工業園,中間不文件簽發和資金周轉的事,多多到了尤副部長的照拂。
但尤副部長這人平時一向鐵面無私,又注重個人私,辦事不看面。
所以姚信和如今聽見邵庭的份,想了一想,便開口說了:“公事是公事,尤副部長既然從來不把這個兒子帶出來,肯定也是不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沈倩點頭答是:“這我當然知道。我就是想著,如果有機會,讓邵庭在他媽面前說你幾句好聽的,畢竟,你這麼優秀,表揚兩句,又不算騙人,留個好印象以后也好辦事呀。”
姚信和見沈倩說得天真,便也沒打破的積極,笑著拍了拍的腦袋,回答:“好。姚太太想的真周到。”
說完,他見沈倩捂著臉不好意思,便又靠過去了一點,手里著的頭發,問到:“我聽琳達說,你再過幾天就要發新專輯了?”
沈倩見他提起自己的新專輯,就又重新抬起小臉,無比囂張了起來,“是啊,就大后天,已經和好幾個合作點預約好,要去做現場簽售呢。”
姚信和手上作一頓,皺著眉頭問:“要出去多久?”
沈倩想了想回答:“半個多月吧?”
姚信和這下不高興了,看了一眼沈倩的肚子,聲音有些低沉:“會不會太累?你吃不吃得消?”
沈倩拍拍自己的肚子,都差點沒笑出聲來,氣呼呼地說到:“我這明明是第二次懷孕,怎麼你還弄得這麼小心啊。姚先生要是真不放心,那你干脆把我變兔子揣兜里好了,要簽名了,我就從你兜里爬出來,用爪子簽個沈大兔子。”
姚信和聽了的話,居然覺得這提議還好,目深沉地看一眼,回答:“那等以后咱們老了,我就把服上套個兜,天天把你裝里面,不許你跟那些糟老頭子跳舞。”
沈倩臉上表愣了一愣,然后“噗嗤”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推了推姚信和的口,故作生氣地笑罵起來:“邊兒去,你比我還大七歲,到時候指不定是誰兜誰呢。”
姚信和聽見這句話,表一下變得極其嚴肅,好半天了,回答一句:“你放心,我現在定期鍛煉,克制飲食,就是為了以后年紀大點,也能杜絕一切姚太太被勾走的可能。”
沈倩這會兒張著不說話了,因為從自家男人的眼神里發現,他這話竟然是認真的。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誕節。
田招娣帶著助理跟邵庭進組,去了南榆的大山里拍戲。
沈倩的專輯也在這一天同時開始線上線下發售。
這張專輯里有四首歌是前年《歌者》舞臺上表演過的歌曲重錄,其他六首,則是完全最新發布的歌曲。
里面主推的《月小溪》,是夏蓉跟老姜花兩個月時間修修改改,又經李茜作詞,由阿堯親自制作出來的品。
前調空靈,配樂層次分明,整首歌的編曲融合了鄉村和現代兩種風格,后面副歌部分,沈倩同時使用了三種唱腔,以混聲分層的方式將渲染推向極致,最后用高音漸弱進行收尾,既有民謠的風韻悠長,又有大調歌曲的酣暢淋漓。
加上沈念設計的封面也尤為獨特,全手繪風格加上一整片絢爛星空,乍一看上去,浪漫得極其抓人眼球。
專輯一經發售,立即引來業業外的一片熱議。
沈倩的們捧著手里的專輯,恨不得化人形打字機,振臂一呼就能蹦出來八百字的文言文彩虹屁。
而業人士則是更多從專輯制作水平進行分析,不但肯定了沈倩的個人實力,也同時嘆起了阿堯的寶刀未老。
早些時候,那些質疑過沈倩的新專輯是由“草班子”搭建起來的,一時間像是集銷聲匿跡,甚至連曾經跟沈倩有過過節的暖也在深夜發文,洋洋灑灑一千字,從頭到尾的煽,不是大嘆人間,就是慨自己心靈到了洗禮。
沈倩不知道暖這廝心靈到底骯臟了什麼樣兒,得這麼一遍一遍的洗禮。
但到底跟人家沒什麼深仇大恨,老黃歷翻過去,萬事總得有個頭。
況且,暖前不久也如愿嫁“豪門”了,雖然那豪門的等級比不上北城這些正兒八經的世家,但到底也算有頭有臉的人。
如今沈倩人氣越來越高,暖的丈夫又是姚氏支線產品的材料供應商,想著結怨不如結緣,便索順勢接下了對方的好意。
沈倩的專輯發行第三天,姚氏的高端家電品牌“耀世”也正式上線。
中國這些年一直被西方戲稱為“廉價代工廠”,如今,一大批有追求的企業紛紛開始搞起了自主創新,想要在技層面上尋求新的突破。
姚氏在這一批企業里面算是領頭羊的角。
所以“耀世”這個品牌的誕生,從概念融合,到生產線設立,再到技革新,一步一步穩扎穩打,一直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
第二個星期,耀世的廣告宣傳片正式在各大電視臺進行投放。
沈倩此時新專輯發布的熱度正盛,廣告本又是閆有聲時隔兩年重出江湖的作品,既有高端人文懷的立意,又有藝的品質。
一時之間,品牌宣傳效果達到了極致,不僅年輕人熱追捧,甚至在的中老年消費群中,“耀世”也為了極其有競爭力的品牌之一。
姚信和這一段時間忙碌得厲害,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直到“耀世”功上線,品牌循環完全進正軌,他才拿著自己這一份得來不易的“績單”,得以一口氣。
只可惜他的妻子此時不在邊。
姚信和從公司離開,回到家里,著臥室空的大床,那上面沒有像過去一樣,躺著自己永遠笑容燦爛的妻子,有那麼一瞬間,他的里,發出了一點茫然的絕。
旁邊落地窗邊放著兩人的結婚照,那照片上面的沈倩笑意盈盈,有一些的懵懂,那時還不是姚信和心里的人,只是沈倩,是那個即將和他結婚的人。
姚信和獨自坐在床邊,默默地著眼前的房間,一不。在這個沒有沈倩的夜晚,他難得地會到了一點妻子過去只待在家中,等待丈夫回來的覺。
姚信和過去能夠“獨守空房”的機會不多,上一次有此,大抵還是沈倩坐月子的時候。
沈倩那時固執得厲害,不愿意見人,也不說話。
姚信和回到家中,看書、問醫,最后得到了一個略的答案——“產后抑郁”。
第二天,姚信和從五十歲飽經滄桑的居委會大媽,以及拿著專業月嫂證、營養師證的產后護理口中得出解決方案——等生下二胎,沈倩這一胎的產后抑郁應該能夠有所好轉。
姚信和對這倆大媽的話半信半疑,因為他認為,作為一個擁有正常思維的靈長類,治療不幸的方式應該是,而不是再來一次。但他不是人,他也不懂人,所以姚信和無能為力。
好在沈倩并沒有真正患上產后抑郁,不見人的原因很多,主要一個,是不想洗澡,當然,再一點是不想洗頭。
事后,陳大泉后告訴姚信和,他那一陣子臉上表沉得嚇人,仿佛那個患上產后抑郁的人,是他自己。
但姚信和并不相信他的說辭。
姚信和認為自己在婚后的一段時間里,已經漸漸學會了將過去那些暗的緒拋開。
他開始將自己放置在忙碌繃的工作里,只是一旦離了工作,他需要一個沈倩。
可如今,家里沒有沈倩。
姚信和依然只是一個孤零零的人。
姚信和于是躺在床上又一次到了時間的難熬,他睡意零星,久久無法眠,最后被時針走的聲音打擾,只能披上服,穿著拖鞋,游去了自己的地下室里。
姚信和關上地下室的門,將里面的投影打開,從右邊儲柜的深拿出自己珍的盒子。
投影的線在墻上一瞬間四散開來,肆無忌憚地照在了姚信和手中的盒子上。
盒子并不貴重,但里面放著些姚信和用心收集過的東西——
沈倩大學時被隨意丟棄的作曲原稿;從小帶在邊、壞了的懷表;去年試圖給姚信和編織卻沒能完的圍巾;以及生了孩子之后,偶爾弄臟的;甚至還有掉在地上的頭發。
姚信和看著盒子里的東西,臉上神在晦暗的線照下,漸漸變得森而又滿足。
他像是在這一刻為了一孩子,守護著自己不愿意被人發現的真之地。
也像是一個病態的瘋子,巡視著自己逐漸建造起來的這個“囚籠”,在這里,他鎖著沈倩在自己生活里每一點漫不經心的痕跡。
姚信和把自己躺進后的沙發里,手中抱著沈倩已經沒了味道的服。
他把自己的腦袋靠在沙發的邊緣上,耳機里循環播放著沈倩為他唱的歌,墻上放映的,是今天下午的采訪。
沈倩此時興許也才剛剛回到房間,打著電話過來,語氣有些躍躍試:“姚哥哥,你看了我今天下午的采訪嗎?”
姚信和目沉沉的往前面看去,試圖將自己里的干涸掩蓋在平靜的語氣下:“沒有,怎麼了?”
沈倩抿了抿,像是在那頭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我今天在記者面前說喜歡你啦,你沒有看嗎?好可惜啊,他們都說好浪漫的!”
姚信和握住服的手指微微收,他沉默了一瞬,輕聲開口道:“沒有,你現在跟我說說。”
沈倩聽見他的話,微微一愣,而后忽然俏地笑罵起來,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得到一點人的回饋就能變得格外甜人。
是再正常不過的姑娘,所以沒有姚信和那樣的貪婪。
靠在賓館的窗子邊上,著外面的夜,繼續笑著問到:“這邊好多星星呀,姚哥哥,你那邊也有星星嗎?”
地下室里沒有星星,這里甚至沒有燈。
但姚信和把自己裹進沈倩的服里,他閉上眼睛,聲音低悶:“有啊。”
“真的嗎?”
“真的。”
“騙人,北城這個時候才不會有星星。”
姚信和于是終于愉悅地笑了出來。
他不知應該怎樣告訴電話那頭的妻子。
他其實并不鐘那些庸俗的浪漫,他也從不想要那些常人的快樂。
他說來貪婪,卻也可憐的專一。
因為他無比深切地知曉,世人能夠看見的星星在天上,而他能看見的星星,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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