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池就讀的小學安保異常嚴格，里面大多數都是有頭有臉的貴族子弟，出了任何危險學校負不起責任。

但也并不是百分之百萬無一失，有心人仍舊有機可乘。

每天下午第二節 課，保潔人員會從學校場后門把一整天的生活垃圾運出去。而周三下午第二節課，是邵文池他們班的育課。

這個年紀的小孩兒好好鬧，育課一般只安排二十分鐘的能訓練，剩下二十分鐘留給孩子們自由活。

陸上錦的車停在學校后門附近幾十米外，視線落在巍巍朝后門走過去的蔣曉紅上。

蔣曉紅被停職的事兒還沒來得及全校通報，保潔員仍舊滿面春風地跟蔣曉紅打招呼：“蔣老師，怎麼從這邊回來了？”

的肩膀幅度很大地了一下，努力平靜下來干笑了一聲：“有個學生家住這邊，我趁著沒課去家訪。”

保潔員推著垃圾出后門，門口有個大的垃圾箱，他埋頭把蓋子支起來，把一袋一袋生活垃圾整齊地碼放進去，大半個子都探進垃圾箱里面。

蔣曉紅趁著這一會兒工夫就把邵文池給了過來。

文池對自己的班主任毫無防備，盡管哥哥已經囑咐過絕對不能在保鏢不在邊的時候踏出校門。

蔣曉紅拉著文池的小手帶他往陸上錦停車的地方走。

陸上錦給了一筆錢，讓在腺獵人循著舉報線索追過來之前，把文池帶出來。

猜想陸上錦也是腺獵人，被槍抵著管卻又不得不照做。

更何況陸上錦的給的報酬是教十年書都掙不回來的工資，和兒今后的生活本無須再愁。

別人家的孩子哪比得上自己家的金貴，咬咬牙豁出去算了，良心不能當飯吃啊。

短短幾十米的路，蔣曉紅心里翻涌著不安。

文池抬起頭，眨著眼睛問：“老師，你怎麼沒來給我們上課？這次的作文怎麼還不發下來呀。”

寫得好的作文，蔣曉紅常常給全班同學讀，再細細地講評哪里寫得好。文池最喜歡作文課。

這只小蜘蛛的作文天賦比同齡人高，青稚的文字里總能閃耀著別人看不見的東西，當別的小朋友寫扶老過馬路這些胡編造來湊數的瑣事的時候，他卻寫了一片楓葉上的螞蟻。

蔣曉紅問過他，文池說，不管他走在路上突然趴在哪里盯著什麼東西看，哥哥都不會罵他，而是蹲在旁邊安靜地等著，在他站起來的時候替他拍拍服上的灰土。

他也是別人家手心兒里捧著的寶貝啊。

蔣曉紅咬了咬牙，哽咽著拉著文池往回走：“好了文池，咱們回去，快回學校……”

陸上錦看出要反悔，立刻打算下車親自手。

他還未推開車門，周圍突然強盛的alpha氣息快速接近，至三十個J1級別的alpha從不同方向沖過來，從蔣曉紅手里奪下文池，套進黑布袋里轉就逃。

小孩兒嚇壞了，在布袋里瘋狂踢騰著哥哥救命。

保潔員只是個普通的omega，被強大的alpha氣息碾得氣都不過來，蔣曉紅尖聲喊著跑進學校保安。

文池的保鏢是不能進場的，聽見蔣曉紅的尖，一下子闖過門沖了過來，小爺卻不見了。

陸上錦臉冷了冷，重新帶上車門，一腳油門朝著幾個高階alpha離開的方向飛馳而去。

一下子出了三十個J1alpha，大概已經用了那幫腺獵人的大半力量。

這只小蜘蛛是能換回言言的唯一籌碼，陸上錦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溫泉邊的楓葉越來越茂繁盛，這些天言逸覺得自己的病加重了。

他常坐在長椅邊發呆，一坐就是三四個鐘頭，手里拿著一片葉子，從葉柄直坐到萎靡彎曲。

那個他言言的alpha是誰呢。

言逸愣了一下，腦海里閃過一些東西，出現了陸上錦這個名字。

隨后肚子條件反地痛了痛。

是他曾經包養的alpha之一嗎。印象中是個乖巧聽話的alpha，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還送過他禮。

被自己拋棄的alpha，好可憐。

言逸茫然地把玩右手戴的戒指。

在莊園里每一餐都很致，但言逸越發消瘦了，無名指細瘦得要靠中指和小指夾著，戒指才不會被甩。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無名指上有一串極其細的花英文刺青，“everlastinglove”。

曾經他也給過哪個alpha永無止境的嗎。

他抱著頭在長椅上坐一團。邵文璟給了他一個新手機，讓他方便聯系自己。

言逸想要他的alpha回來陪陪他。

拿起手機時，卻下意識撥了一串陌生的數字。他應該是存了邵文璟的號碼的，這串數字屬于誰？

他撥出去試了試。

長椅上窩著一團兔球，小耳朵撲棱棱地甩一下。

響了十二聲，您撥打的號碼無人接聽。

言逸納悶地放下手機，繼續拿著手里的楓葉發呆。溫泉邊的藏音響放著輕緩的音樂，若有若無的鋼琴曲傳進耳中。

他振作起子，問邊打掃的傭人：“這是什麼曲子？”

傭人停下來輕輕抹了抹額角的汗，歐婦人的臉容淳樸深邃，禮貌微笑回答：“《luvletter》。”

書。

言逸驚訝地豎起小兔耳，仔仔細細地聽。

他清晰地想起一雙手，布滿彈片傷痕，指節修長優雅，按在琴鍵上，有種凄涼的違和。

莊園的音樂是傳不到外邊的，即使陸上錦就在附近。

陸上錦背著一把普通的Souct狙擊槍，叉背著一把AK47，攥著一摞文件的手彎折回來抱著邵文池，另一只手扶在墻上輕翻了過去。

后子彈火飛，幾輛面包車追到矮墻底下，腺獵人全都沖下車跟著翻了過去。

邵文池瑟在陸上錦懷里，地面忽高忽低，嚇得他抱著陸上錦的脖頸，在陸上錦耳邊嗚咽：“我要回家……我要哥哥……”

他只是細細地聲嗚咽，看來真的嚇壞了。

意外的，陸上錦沒有覺得太過煩躁，甚至釋放了一點點安信息素給他。

但也只限于一點點，他的腺最近一段時間支過兩次，短時間很難恢復到全盛時期，沒有多余的信息素可以施舍給別的omega。

等到把小兔子接回來，他會把所有安信息素都給小兔子，讓他覺到安全，陸上錦再也不會離開他，不會讓他一個人孤獨地留在家里等他到深夜。

他一直是一頭離群的孤狼，游走在黑暗邊緣。向深淵里多踏一步，他就徹底了他最懼怕的模樣。

其實是小兔子一直在明里拉著他，被刮傷了手，刺了心，仍舊愿意拉著他，把他從萬劫不復的深壑邊吃力地拖回他原本的世界。

手機忽然震了震，陸上錦下意識就騰出手拿出來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號碼。

這種場合實在不適合接電話，但陸上錦害怕錯過任何一個關于言逸的消息。

他甚至都猜到了這電話會是邵文璟打來的。

按了接聽，對方沉默著沒有開口，似乎在驚訝自己接了電話。

后邊追殺的無數腺獵人見那個游隼alpha在接電話，頓時覺得自己為追殺者的尊嚴到了挑釁。

陸上錦并不在乎，他的心在砰砰地跳，仿佛已經隔著電話嗅到了虛弱得單薄寡淡的糖香。

“言言……是你嗎？”陸上錦沒有手能用來拿槍了，不斷用手肘撐著矮墻沿翻過去，也舍不得放下手機。

“我……打錯了吧，抱歉。”

真的是言逸的聲音。

陸上錦求他別掛電話：“不，沒錯，你聽我的聲音，是我，陸上錦，你怎麼會不記得我，別鬧了，我知道錯了，哥對不起你……”

“抱歉……”言逸的嗓音里有一點詫異，“我只是想和你說，可能我之前跟你玩過幾次，我很過分吧，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說抱歉了，你想要多分手費？”

“什麼？”

陸上錦只覺一瓶烈酒直接灌到了他腦袋里，刺得他每一片回都痛得像被直接扔在鍋里煎了。

頭皮都在發麻。

忽然，肋骨邊疼了一下，陸上錦怔怔去，右手連著手機上都是。

一顆子彈從他肋骨側了過去，十來秒之后陸上錦才覺出像斬斷手指似的疼。

他默默放下手機，翻躍過一道廢墻，摘下背著的AK反手朝后掃，把邵文池按在懷里，躲子彈的時候就地滾了一圈，起消失了蹤影。

或許是因為得到了一點點安信息素，邵文池安靜下來，把臉頰在陸上錦肩頭，有一悲緒過他的口傳達進小孩子的腦海中。

這個人好難過。

邵文池能覺得到。

陸上錦帶著他甩掉窮追不舍的腺獵人，鉆進一片拆了一半的廢樓里，順著布滿灰塵的樓梯攀上頂層。

他緩緩放慢了腳步，坐在地上息，放任肋下的槍傷一滴滴地滲，脊背彎出一個寂寞的弧度。

想到年時，他們吵得最激烈的一次，小兔子也和他說分手，因為他出口傷人，說小兔子做菜難吃，像把蠟燭和青椒炒在一起的味道。

言逸傷心了好久，一直坐在臺不理他，那是他為陸上錦學的第一道菜，他怎麼可以這麼說。

分手說得再兇，小兔子也只會在家里找個地方一個人生悶氣。

不過是想要陸上錦服哄他。

陸上錦把吃干凈的盤子拿到臺，放在他面前：“難吃是難吃，沒說不吃啊。”

言逸扁了扁。

陸上錦又拿出一碗焦黑的番茄炒蛋，得意地告訴言逸，哥做的更難吃。

小兔子別扭地撲到他懷里。

不想分手的時候無論如何都會留著余地，而不是在電話里淡淡的一句“你想要多分手費”。

陸上錦害怕了。

小兔子在學著他的樣子侮辱他。

而他卻無話可說，類似的事他都對言逸做過更加過分的。

“你……沒事吧。”邵文池沒站穩，一屁跟著跌坐在地上。

陸上錦提著他拎到自己面前：“說，邵文璟對言逸做了什麼。”

他能猜測出和蜘蛛的麻痹能力有關，他想知道更多，又懼怕知道更多。

文池絞著手指懵懵地看著他。

小孩子能知道什麼，他真是腦子壞了。

陸上錦把他放回地上，了鼻梁，拿出手機給文池拍了一張照片，咬了咬牙把照片和定位發給了剛剛打來的號碼：

“帶言逸來換你弟弟。”

然后靠在墻底下翻看搶出來的一沓文件。

如果只是從腺獵人手里搶走了一個獵，還不至于被這麼多人追殺，這沓文件才是他們不能丟掉的重要的東西。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名單檔案，每一張都配著對應的照片。

很多都是文池這麼大的小孩兒，還有更小的，別多是omega，分化潛力大多在J1以上，有的待測。

文池爬過來跟著看，指著其中一張照片驚恐地說：“這個是我的同桌，他從前天開始就沒有來上學了，他爸爸來學校給他收拾東西的時候還在哭。”

陸上錦仔細看了看，小孩子的照片吸引了他全部的目。

是一只糯的小灰兔，的小耳朵可地垂著，和言逸小時候一樣討喜歡。

都是被腺獵人盯上的小孩子。

小孩子沒有反抗的能力，最容易捕獲。但這家學校里的孩子大多有背景，敢對他們手的腺獵人恐怕也有實力雄厚的靠山為他們提供武和資源，才敢在這里肆意妄為。

陸上錦收起文件，卷起來塞進戰腰帶里。

此時此刻，沒什麼比找到言逸更重要的了。

他沒有心想別的，從口袋里出塑封過的一張照片，輕輕。

文池爬過來跟他一起看。

照片里的扯著小兔耳笑的omega，他也特別喜歡。文池想讓他和哥哥在一起，因為這樣就能天天都見到他。

他回頭看陸上錦，alpha的臉上有潤的水。

天臺的破舊鐵門被一腳猛得踹開，陸上錦警惕地一把抓起文池，抱著他退到天臺邊緣。

邵文璟走進來，眼睛是紅的，狠狠盯著陸上錦，仿佛盯著天敵的毒蟲，惡戾灌注全。

文池清脆地了一聲：“哥哥！”

邵文璟的眼瞳抖了一下，攥著拳，桃花眼中似笑非笑的輕佻盡數消減歹毒。

“陸上錦……別站在那兒，你過來。”那里太高，文池會怕。

陸上錦巋然不，面無表地站在天臺邊緣：“這附近有不腺獵人，把言逸出來，我不會為難一個小孩子。”

“你還知道你在為難一個小孩子？”

言逸從鐵門中走出來，手里端著一把沙漠之鷹，槍口指著陸上錦的眉心，冷淡的目掃過陸上錦全，陸上錦極其了解這個眼神，他在測距測速，判斷能不能在不傷人質的況下擊斃目標。

他們是多年的搭檔，對彼此都的警惕作都稔于心。

陸上錦的心一寸一寸裂出細小的傷口。

言逸并沒有開槍。

起初只是擔心濺落到文池上，會給小孩子的年蒙上影。

后來是因為看到了那個alpha臉上悲愴的落寞。

言逸捂了捂心口，這里在悶痛。

明明只是一個不太悉的alpha而已。也許有一夜，也許是多過了幾夜。

他看到陸上錦的手，骨節分明的雙手上布滿陳舊傷痕，左手無名指戴著一枚婚戒。

連續的機槍子彈響突然打破了微妙的沉默，陸上錦看到了自己前的紅點，驟然翻躲避，下意識把文池推離了狙擊范圍。

胡掃的重機槍彈漫天飛，一枚震彈被扔到了天臺猛然炸裂，天崩地裂的巨響之后，已經了半個廢墟的大樓天臺忽然傾倒。

文池尖著猛然出了天臺。

邵文璟不顧一切沖了出去：“文池！文池！”

邵文璟毫無預兆地閃開，言逸就暴在重機槍彈掃范圍下。

他愣了一下，忘記了躲避。

時隔很久，他又到了悉的寒冷。

他又被拋棄了。

他永遠是被拋棄的。

言逸愣了好久，了自己的腺，想問自己，A3腺不是很珍貴的嗎。

越是不需要被保護的人，越是好奇和期待被保護。

可是，為什麼沒有人肯把他當作最好的。

猛地一，接著重重砸在地上，但頭沒有被磕到，有溫熱的手掌墊在底下。

陸上錦用子裹著他，翻滾進掩里，換了背后的狙擊槍，微瞇雙眼，定位到對方掩蔽點，從瞄準到扣下扳機一氣呵。

他的槍沒有任何倍鏡，只靠一雙擁有極限視力的鷹隼的眼睛。

制高點有個狙擊手從樓上摔了下去。

天臺轟然傾倒坍塌，陸上錦抱著言逸跳了下去，手在下層保護窗上勾了一下，甩進下層，抱著言逸后背著地砸在了滿地碎石玻璃上。

言逸的頭被在懷里。

被一濃郁的安信息素包裹了，水仙香混合著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