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周六, 四歲的宴小朋友照例醒得很早, 歷欽要加班、楊去上興趣班，昨天就說好了, 今天是隔壁的卓向銘哥哥來帶他。卓向銘哥哥跟楊一樣，都是十三歲。

宴想著這些無聊的問題, 躺著不太想。

以前都是他媽媽來他起床，沒有睜開眼的時候就會被抱著親，對他說寶貝早安, 然后他說媽媽早安。

接著媽媽幫他換服，他在床上到躲, 最后還是會被抓住，媽媽抱著他問“，你是不是媽媽的乖寶貝？”

他會說是，然后媽媽會要求他乖一點，把服換好，然后洗臉、吃早餐。

不過他已經有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媽媽了。

宴翻了個，趴在床上, 臉埋進枕頭里。他又哭了，因為想媽媽。

四歲還不是會因為哭泣而恥的年紀, 所以他順著難過的緒發出一點聲音來, 直到房門被打開，鄰家大哥哥他“, 你醒了嗎？”

因為難過, 所以宴并不回答。他想, 他再也不是一個乖小孩了。

“？”卓向銘聽見微弱的嗚咽，他走到床邊，就看到穿著小狐貍連睡的小朋友臉上沾滿了眼淚。

這家的主人過世不到兩個月，死于通事故，附近的住戶都參加了葬禮，他們兩家挨得最近，卓向銘的外公外婆當然也在邀范圍。

卓向銘還記得，那天天氣很好，是個冬日里難得一見的大晴天，歷欽帶著楊和宴站在門口迎接前來吊唁的人，不同于他的父親和哥哥，雖然宴袖子上也別了黑紗，但他滿臉天真，一點不懂正在發生的事到底是什麼。

每個看到他的大人都惋惜嘆息。

葬禮過后才經常聽到他哭，要媽媽、要哥哥、要爸爸。

卓向銘格孤僻，以前沒怎麼跟這家的人來往過，只是宴的媽媽做了什麼新鮮吃的都給他外公外婆送一些，他在家的時候會說幾句話。

有天宴又在哭，坐在院子里，哭的稀里嘩啦，正趕上卓向銘寫完作業出來跑，聽見了還以為他跌倒了，看樣子家里沒人，不好不管，本來是過去抱他站起來，沒想到就被抱住了脖子，淚的臉蛋往卓向銘臉上，嗚嗚嗚地喊哥哥。

卓向銘有一些潔癖，他僵了一下，隨后發現自己并不排斥。這小孩長得漂亮，平時總被拾掇得干干凈凈的，抱在懷里一味，不討人嫌。

他問了好一會兒才問明白，小孩剛才一個人玩遙控車，開進草坪里以后沒出來，怎麼都找不著了。

“我給你買。”卓向銘被他哭的沒辦法，“我現在要去買醬油，買完了帶你出去外面的超市買遙控車行嗎？”

宴抓著他頭發點頭，小聲說行。

于是他抱著小孩去買了醬油，拿回家以后又騎車去買了趟遙控汽車。小孩坐在他前面，他一手握把一手護著小孩，冬天風大，宴被吹得直哆嗦，經過的大人大呼小，叮囑他小心。

從那以后他就經常把宴帶回家，小孩兒其實很乖，不哭，自己寫作業，拿張紙拿支筆給他玩，再放點不用大人看著可以吃的零食就可以。

卓向銘坐在床邊，手把他抱起來，邊給他眼淚邊問“別哭了，想不想尿尿？哥哥帶你去。”

小孩的的，被他抱在懷里很乖，哽咽著了聲哥哥，點頭說“想。”

卓向銘就把他帶到衛生間的小馬桶邊，他自己會拉睡的拉鏈，卓向銘站在一邊往兒洗臉池里放水。

馬桶嘩啦啦地沖水，宴走過來拉拉卓向銘的手“哥哥，我好了。”

兩只大眼睛里還有水汽，臉蛋白白的，自己又把睡的帽子戴起來了，狐貍耳朵尖尖，真的像只了委屈的小狐貍。

卓向銘帶著他洗了手，然后把他抱在洗手臺上坐著，往他里塞了支牙刷，接著又洗臉。

宴不哭了，坐在床邊晃又短又的，卓向銘給他找服，他喋喋不休“哥哥，你今天不上學嗎？”

卓向銘道“今天是星期六，休息。”

“休息，睡覺。”

“休息不一定要睡覺。”卓向銘拿著新子、薄和子走過來，“今天陪你玩。你想玩什麼？”

歷欽剛給他買了輛腳踏車，但是還沒來得及教他，宴忍不住自己去騎，不知道怎麼回事，把一顆小子弄掉了，自己也摔了一跤。

“騎車。”宴說。

“你有車嗎？”卓向銘沒見過他有車，邊給他穿子邊說，“想騎的話我們先去買。”

宴著急道“有！我把它，藏在！”他指指窗戶外面。

卓向銘道“一樓？”

“不是。”

“后院？”

“不是。”宴說，“哥哥笨笨。”

最后穿好服，宴拉著卓向銘的手下樓去找到了腳踏車，在琴房，看樣子很久沒人造訪過，琴上遮了白布，地板上都是灰塵。

卓向銘皺了皺眉，很快將腳踏車推了出去，然后關門。

他看到了壞的地方，蹲下觀察，宴也跟著蹲下，兩只手夾在和中間，煞有介事地托著下，小聲告訴卓向銘“這個我不小心弄壞了，怎麼辦啊，你別跟我爸爸說。”

“不說。”卓向銘他的頭，又忍不住了他的臉，綿綿的，可得要命，讓人松不開手，“咱們把它修好就行了。”

宴張兮兮地問“可以修嗎？”

卓向銘肯定道“可以。”

支撐在后兩側小子掉了一顆，卓向銘看過，發現不是宴弄壞的，想也知道不可能，他沒那麼重，是螺松了，估計買回來就這樣，還沒檢查過。

他爸爸怎麼能把這麼不安全的玩丟給小孩？

卓向銘回家拿了工箱，用扳手把車上的所有大小螺都擰了一遍，最后把小車裝上了。

宴看得呆了，覺得卓向銘簡直太厲害了，拿手了車座，粘粘乎乎地對卓向銘說“謝謝哥哥。”

吃完早飯，卓向銘一手抱他，一手拎車，鎖上門去了小區專門給小孩騎車玩板的廣場。

初春氣溫有所回升，旁邊有幾個放風箏的小孩，宴仰頭看，卓向銘就說“今天騎車，下周我們來放風箏。”

宴圍了條小狐貍的圍巾，半張臉藏在里面，圓乎乎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下周哥哥也來。”

“我哪天不在啊？”卓向銘給他帶護膝和護腕，又把頭盔給他帶上，“我抓著車把，子也不會再掉了，你別害怕，蹬這個就行。”

兩個人繞廣場騎了三四圈，卓向銘松開了手，跟在一邊。宴騎得慢，他快走幾步就能跟上。

玩了會兒宴累了，兩個人把車推到長椅邊，本來卓向銘說讓他坐著等，自己去買吃的，最后還是把他帶上了，跟出門時一個姿勢，一手抱小孩一手拎車。

他買了一包炒栗子、一大杯鮮榨石榴，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把宴抱在懷里，手上不停剝著栗子，宴慢，卓向銘吃兩顆他都咽不下去一顆。

但卓向銘不吃甜的，他慢慢給宴喂了一些，把剩下的半包收起來，看宴還眼的，就說“吃太多不消化肚子會疼。”

宴抱住肚子，趕說“不要肚子疼。”

卓向銘忍著笑“中午想吃什麼？讓我外婆給你做。”

“想吃栗子。”宴想了好一會兒，興的說。

卓向銘無奈道“剛吃的就是栗子，重想一個。”

過了會兒，宴又說“吃栗子！”

卓向銘只好重新打開包裝，又剝了幾顆給他吃。小孩熱乎乎地靠在他懷里，很狗地把石榴到他邊“哥哥累了，哥哥喝水。”

玩到中午，家里打電話吃飯了，卓向銘和宴開始回家。

這次宴沒要他抱，自己騎著車在前面走，頭上戴了個黑的頭盔，看著還像模像樣，卓向銘笑了。

卓向銘的外婆在門口迎接他倆，見著宴立刻很夸張地驚呼一聲“哎呀，看看這是誰，我們怎麼這麼帥氣？”

宴高興地點頭“我就是很帥氣，外婆，我還會、騎車，是哥哥教我的。”

卓向銘把他的小車放在門口，了聲外婆，然后帶著宴去洗手臉。

吃完飯宴就開始打瞌睡，卓向銘早就習慣了他的作息，抱著他去臥室睡覺。

小孩兩只的手臂放在肚子上，眼睛眨眨，等躺到了床上還不閉眼。

卓向銘他臉“快睡覺。”

“我想要媽媽。”宴小聲說，“媽媽哄我睡覺。”

“哥哥也可以哄你睡覺。”卓向銘的語氣好了很多，他給宴蓋好被子，輕聲說，“想不想聽故事？哥哥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宴紅著眼睛說“我媽媽呢？我想要媽媽。”

卓向銘想了想，上床跟他躺在一起，摟著他說“，你有沒有見過星星？”

宴說“見過。”

“很多人都會變星星。”卓向銘說，“做好事的人就會變星星，星星很厲害，因為它在很高的地方，可以看到很多東西，你媽媽已經變星星了，其實一直在看你，沒有離開你。”

“那我今天騎車，看到了嗎？”

“當然看到了。”卓向銘說，“你這麼厲害，肯定很高心。你要不要學很多東西，讓媽媽看到？”

“要。”宴已經很困了，張不開，聲音輕輕的，卓向銘再看時，他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