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落魄

慕容炎沒有赴宴，慕容淵什麽話也沒說。他畢竟是對容妃之事不能釋懷，如非必要，他不願見到的骨。那個人的眼睛會滴，讓人厭惡。他既不提，王後當然更不會理睬這個二皇子。於是宮中上下竟也隻當沒有這個人了。

誰知道慕容炎走後，宮宴之上，卻發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薑散宜帶著兒薑碧蘭前來赴宴，薑碧蘭十三歲時在太後壽宴上獻舞，一舞傾倒眾人，從此豔名遠播。是大燕名符其實的第一人。薑家這些年也沒栽培，其他地方可謂是樣樣順心，就是這親事……

跟在父親薑散宜邊，左右掃視，席間不見慕容炎。當下問：“爹，為什麽不見二殿下？”

薑散宜當即就沉了臉，但見兒一臉愁容，也不忍多說。

燕王見了，卻似乎想起什麽，微蹙了眉頭，沒說話。倒是燕王旁邊的太子，目一直粘在薑碧蘭上。那一天的，傾髻綰烏發，釵斜。行走之時，環佩叮當，風姿傾城。

薑散宜何等老辣之人，立刻便察覺了太子殿下的目。他微微一笑，並不點破。慕容若與慕容炎年紀相仿，小時候薑碧蘭幾乎天天宮，陪伴公主慕容姝。慕容若兄弟二人俱都圍著轉，但有一次騎馬，馬匹驚。從馬上摔下來，兄弟二人一路狂追，最後慕容炎飛撲來，薑碧蘭正好摔落在他懷中。

其實什麽是呢，薑碧蘭無數次於午夜夢回之時想起那一天的雲和飛鳥。也許，不過就是在某一瞬間，突然想要和一個人永遠在一起吧。

薑碧蘭一直在走神，其實爹娘反對跟慕容炎的親事，是知道的。可是著他，難道僅僅因為他落魄了，就不嫁了嗎？

興許是慕容若看得太神，薑碧蘭終於也有所察覺。往太子座前一顧，目相，頓時就紅了臉，避開了他的視線。慕容若心頭悵然若失，不多時，卻接到一個侍送來的紙條。他找了個避人展開，見上麵一行雋秀小字。有人約他到濃華殿一見。

他微怔，那紙上暗香盈盈，明顯字和紙條都出自子之手。再一抬頭，見薑碧蘭座上不知何時也已經不見人影。

他握了那紙條，心頭一陣狂跳——莫非，正是這佳人相約？

他以出恭為由，離席，往濃華殿而去。濃華殿地方偏僻，是燕王平時留宿大臣的宮殿。溫砌宮，便大多住在濃華殿。是以這殿若無外臣留宿，幾乎就是座空殿。

他心中狐疑不定，連隨從也沒帶，便了這曲徑深的殿堂。那殿有燈，他尋著燈而去，但見庭院深深，草木滴翠。穿堂過院，裏間的配殿中，一酒香合著脂香氣，為夜添上一抹曖昧之意。

太子輕敲房門，無人應答。他推開門，隻見薑碧蘭坐在桌邊，滿麵緋紅。桌上半壺酒，猶自溫熱。他一觀佳人麵，雖是心起波瀾，卻終究還是拿起那酒聞了聞。

果然，酒中有異，許是勾人七六之。心中當然有疑竇，這畢竟是自己二弟的妻子。誰能深更半夜約至此？誰又會對下此藥？約自己前來的人，是嗎？不，若是自己，定不會喝下有催之效的酒。

那麽……是薑散宜？他了然，如今薑散宜不得盡快解除兒跟二弟的婚約。狗急跳牆，出這招並不新奇。自己再怎麽說也是太子，又對薑碧蘭一往深。他這步棋倒是走得妙極。隻是二弟那邊……

慕容若左思右想，躊躕不定。但是佳人懷，若無骨，他燈下看人，隻覺伊人若仙。那櫻雪，無一不。他俯，吻上那飽滿的，頓時齒之間都是人香氣。頓時念薰心，蒙了七竅。他將薑碧蘭打橫一抱，放到旁邊的榻上，食指微勾，解去腰間係帶……

濃華殿在黑暗之中，像是一頭沉默的野。那一線燈，如同野之瞳。在瞳所之，有人沉地出半張臉。

沒過多久，衛軍一百三十人，匆匆包圍了濃華殿。衛軍統領帶人一腳踹開房門，但見微弱燭火中，榻羅帳半卷。太子正汗流滿麵地行禽之事，而他下，竟然是寸縷未著的薑碧蘭！

太子抬起頭，見到來人，頓時一腔風流都化了冷汗。他怒吼：“誰讓你進來的？！”

後，一個聲音答：“我。”薑散宜的聲音，在黑暗之中傳來。

太子滿腹春意驚作冷汗，榻上薑碧蘭昏睡未醒。薑散宜一見，頓時老淚縱橫：“我的兒啊！！”

他三兩步撲上去，用錦被將薑碧蘭結結實實地裹住。太子此時早已是麵如土，異響驚了赴宴的百，隨之而來的王後亦是臉煞白。燕王手腳都在發抖，左丞相薜景上前，拿起桌上殘酒略略一聞，歎氣道：“陛下……這酒中有異，恐薑姑娘是為藥所迷……”

燕王一腳將桌子踢翻，杯盞俱碎。他手腳抖，指著太子，半天才道：“畜牲！！”

慕容若早已是魂飛魄散：“父王，是有人約兒臣前來，兒臣是被陷害的！”

燕王一腳將他踢得一滾，氣如牛，又指指那地上殘酒：“這下流的東西也是旁人陷害你？你、你這孽子！”

薑散宜這時候雖然哭泣，卻說了一句：“陛下請息怒，也許真的事出有因。太子殿下……”

燕王氣怒攻心，搖搖墜一般：“這樣沒有綱紀倫常的東西，他也配稱太子？！來人！”

旁邊五皇子之母儷妃即使盡力掩飾，仍難藏目中喜。大家都知道，聽這意思，王上是要廢太子了！

王後一聽這話，卻是如五雷轟頂。重重跪在燕王麵前：“陛下，臣妾教子無方，都是臣妾的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就讓臣妾以死謝罪吧！”

話落，轉奔出了濃華殿。燕王氣極之下，卻聽外麵有人道：“不好了，娘娘投湖了！”

他心中一驚，連忙喝道：“救人，立刻救人！”

衛軍奔出去救人，燕王也跟了出去。王後被人從湖中救中，然後渾早已。太子也嚇得不輕，不顧宮人拉扯，強行下水。母子倆被人救上岸，竟是抱頭一場痛哭。

燕王站在群臣之首，滿腔怒火，竟是難以找到出口。良久，他無力地揮手：“先送王後回棲宮，著醫好生看看。太子足於登閣，沒有孤的旨意，不得擅出。”

諸臣都有些怔忡，這話的意思是……不追究了？

燕王卻不再多說什麽，似乎也不想聽任何人多說，隻丟下一句：“都散了，散了！景，陪孤走走。”

薜景跟在他後，君臣二人走過花園，但見月華如霜，草木竟然現凋敗之意。薜景是朝中老臣，侍奉過三朝國君。是名符其實的三朝元老。

如今他輕聲問：“王後落水驚，陛下不去棲宮看看嗎？”

燕王站在月之下，仿佛一夜白發：“景，若兒這畜牲，做出如此禽行徑。若是容兒在世，不知道會氣什麽樣子。”

生人提及逝者，薜景也歎了口氣：“是啊，容妃娘娘的子直率，若是在，恐怕非要鬧個天翻地覆不可了。”

燕王一笑，似乎想到什麽，表像笑卻又似乎馬上就會流下淚來：“可惜不在了，母親不在了，兒子了再大的屈辱，竟也沒人說上一句話。”薜景一怔，他又歎氣：“王後的子，孤若真的廢儲，必也是要尋死的。那個時候，朕又會多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

薜景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陛下仁慈。可是此事朝中百俱見，隻怕明日就會傳得人盡皆知。他貴為一國儲君，幹出這兄霸弟媳、君奪臣妻之事。天下臣民，如何能認可這樣的君主？我大燕天威何存啊？”

燕王歎氣：“景，當年孤賜死容兒，多了一個滿腔仇恨的孩子。如今……朕……你有空代孤去看看炎兒。”

薜景領命：“臣一定將陛下的心意帶給二殿下。”

燕王搖頭，轉往棲宮而去，步履蹣跚。

消息從宮裏傳出來的時候，左蒼狼問了兩遍：“什麽？”來報的下人也吞吞吐吐地說了兩次——太子在酒中下藥，玷汙了薑姑娘的清白。被衛軍當場拿下。

左蒼狼回過頭，慕容炎咬著，在春末夏初的夜之中，像一頭瀕死的野。

薜景沒有等到第二天，一出宮，他直接就到了慕容炎府上。

兩個人相對而坐，他開門見山：“今夜宴上發生的事，殿下想必已經知道了。”慕容炎沒有說話，他接著道：“依老臣看來，這事對大殿下而言是件天大的壞事，然對殿下而言，卻未必不是好事。”

慕容炎定他，冷笑：“請丞相告知，這事怎算好事？”

薜景一改在燕王麵前的謙和，變得強勢：“陛下心頭本就因容妃娘娘之死，顧念著殿下。而今，殿下是失去了一位人，卻得到了一個父親對兒子的同憐之心！這對殿下來說，難道不是好事麽？”

慕容炎定他的眼睛：“所以，我便應該恩戴德？忘記殺母之仇，忘記奪妻之恨。”

薜丞拍案而起：“殿下！陛下不僅是你的父親，更是你的君主！君要臣死，君不得不死，是為忠。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是為孝！你如何能說出這樣不忠不孝之言？！”

慕容炎不再說話，他語氣又緩和下來：“若是容妃娘娘在天有靈，是寧願看到深的二殿下分封一地，終富貴，還是為了的死，與父親、兄弟反目仇？”

慕容炎閉上眼睛，像是忍著錐心之痛。薜景輕輕拍拍他的肩：“殿下，人在屋簷下，豈能不低頭啊？”

慕容炎終於開口：“請薜相代為轉告父王，他想讓兒臣明白的事，兒臣已然明白。”

薜景這才點點頭，出了府門。慕容炎靜默地看他的背影，在天之靈？那人如果真有在天之靈，看著自己兒子分封一地，而李皇後的兒子登基為帝，會直接把他打死吧。

次日，燕王慕容淵下旨，封二皇子慕容炎為潛翼君。此旨一下，大家俱都是一怔，王後也有些意外。潛養羽翼，進趨且徐徐。倒像是寄予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