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景年把手機遞給他,“干什麼呢?”
沈執丟下幾個字:“打電話。”
然后走到臺外,一個一個按下的手機號碼。
屏幕上跳出來備注顯示:【楚茶】。
沈執看著的名字愣了一瞬,他之前并不知道馮景年手機里會有茶茶的號碼。
沈執試著撥了過去,冷冰冰的機械聲傳到他的耳中——“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
他面無表掛了電話,想必茶茶已經把他們這個宿舍的人都拉黑了。
夜里的冷風朝他撲面而來,刺骨的寒砸在他如雪般冷白的臉上。
月寂寥,夜濃稠。
沈執盯著已經黑屏了的手機,整張臉早已不剩,他挪著腳下的步子慢吞吞進了屋,把手機還給了馮景年,他似乎是隨口一問:“你手機里怎麼存了茶茶的電話?”
馮景年也沒當回事,“大一剛開學,你第一次帶茶茶和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和我們都留了號碼。”
起初馮景年和崔南都以為茶茶是要查崗,或是想讓他們看著點沈執。
結果茶茶平時幾乎從來沒跟他們聯系過。
僅有的那次,就是沈執撇下去機場接了姜妙,找不到人,才把電話打到他們這里來。
“那時候應該是未雨綢繆,怕萬一你出什麼事,找不到你,還可以來問問我們。”馮景年現在是這麼猜的。
沈執聞言倒也沒說什麼,他把宿舍里的所有燈都打開了,然后在屜里不知道翻找什麼,作急切。
馮景年看了眼他桌面上那一堆藥,嘆了口氣,又問:“你找什麼呢?”
沈執在找手機卡,他買了一堆的手機卡,每一張都只能用一次。
第二次再給打過去,就打不通了。
賣手機卡的報亭老板都認識沈執了,每個月他幾乎都能把報亭里的手機卡買空。
沈執找了好一會兒,才從角落里翻出來一張不知道有沒有用過的手機卡。
他的額頭早已出了汗,神不太好看,一幅已經魔怔了的神。
崔南和馮景年對視一眼,面面相覷,也不敢出聲再深問。
沈執換上這張手機卡,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按下茶茶的號碼。
電話還沒接通。
沈執的手背青筋明顯,他又開始胡思想起來,現在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的作息一向規律,會不會已經睡著了?
終于,那邊接通了電話。
茶茶才寫完作業,剛準備躺下,看了眼陌生來電,“喂?哪位?”
沈執以前不敢發出聲音,不敢讓發現這個總給打電話的神經病是他。
他的咽如朽木,聲帶發出的嗓音喑啞難聽,他說:“是我。”
他立馬又說:“你先別掛電話。”
安靜了很久很久,沈執放輕呼吸,凝神屏息,懸在空中的心無法放下。
茶茶說:“沈執,我要睡了。”
說完這六個字,掛斷了他們的通話。
雖然只有這簡單的六個字,但沈執的心沉靜寂靜許多。
只要聽見的聲音,他心那種沒來由的巨大恐慌,漸漸地安靜下去。
沈執重新關了宿舍的燈,上了床。
黑暗中,他睜著雙眼,明明特別困,但腦子還是清醒的。
生活里的細節不斷往外爬。
沈執從來就沒有茶茶室友的聯絡方式,不關心的喜好,連的生日也是想忘就忘了。
他是虧欠的那一方。
即便沒有欺騙這件事,他也是個不合格的,只要收獲不會付出的那個人。
沈執開始胡思想,腦子逐漸昏昏沉沉,他想,今晚他總算能好好睡一覺了。
茶茶終于知道這段時間接到的陌生來電都是誰打來的,一次又一次陌生的沒有被攔截的號碼,接通之后就剩雙方長久的沉默。
以為是別人打錯電話,還好心提醒過幾次。
后來接到沒聲的電話多了之后,才慢慢起了疑心,以為是同學的惡作劇。
原來都是沈執。
他這是在報復嗎?不讓安生?
不,這也不對。
沈執那子,冷的不行,恐怕他連報復的心思都沒有。
陳心意從浴室洗漱完出來,看見盯著手機發呆,隨口一問:“誰的給你打電話了嗎?”
茶茶垂眸:“陌生人,打錯了。”
“哦。”陳心意邊吹頭發,說:“你要不換個手機號?你這段時間被打錯電話的次數也太多了。”
茶茶笑笑:“以后應該不會有了。”
陳心意吹干了頭發,上床前仔仔細細抹臉做護,這張就停不下來,“茶茶,十一你打算干什麼去啊?”
“十一我要去完我們組的實踐作業。”
“你們今年的實踐作業是啥?”
“回稷山營。”
“比我們好點。”陳心意抱怨道:“也不知道為什麼有實踐作業這個東西。”
實踐課的作業還不能不認真的做,不然這門課程沒有學分,修不夠績點,到了大四就無法順利畢業。
茶茶嘆氣:“我覺得你的實踐作業比我好,我有點害怕在山上營。”
“怕什麼?到營的肯定不止你,你到時候記得結個伴。”
茶茶在心中默默記下這件事。
手機叮的一聲又響了。
聞淮這些天不間斷給發短信,空了就給打電話,態度前所未有的虔誠,然后申請重新添加為微信好友。
茶茶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請。
遠在片場的聞淮看著手機那條通過消息,角上揚。
他就知道茶茶容易心,哪怕是冷落也舍不得冷落他太久。
他在對話框里打下一篇長篇大論,怎麼也有兩百多個字。
聞淮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錯別字,點了發送按鍵。
然后——他看見了一個鮮紅字巨大的紅嘆號,下方還伴隨著一欄很小的字:【對方拒收了你的消息。】
茶茶同意他的好友申請,只是為了也拉黑并刪除他一次。
聞淮氣的牙,一腳蹬掉了邊的椅子,后的助理和司機都被嚇了一跳:“淮哥,椅子惹你了嗎?”
聞淮冷著張一張臉,“我還不能踹個椅子?”
他是祖宗。
誰敢說他一句不是。
“您想踹就踹,踹爛了我們還有。”
助理和司機苦著臉四目相對,用口型說話:“是不是姜小姐又沒回他消息?”
司機點頭:“我估計是。”
之前聞淮和姜妙私下見面,都是助理和司機去學校接人,蔽做的極好,絕不給狗仔拍到的機會。
聞淮不怕被曝,天皇老子也沒法阻止他談,他是怕曝后姜妙的生活會到影響。
司機和助理都不想干了。
拿那麼多錢有什麼用?這段日子聞淮一天比一天恐怖,比吃了槍藥還要暴躁。
聞淮的拇指按在突突跳著的太,氣順了之后,搜索茶茶的微信號——呵呵,已經搜不到了。
茶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聞淮連加好友的資格都沒有。
“砰”的一聲,椅子真讓聞淮給踢爛了。
聞淮現在火氣不小,劇組里的人都夾著尾做事,沒有一個敢在現在去他的霉頭。
茶茶放假前在班上打聽了一圈,只有于故和一樣,被挑中去回稷山營。
營出發日期在十月二的早上九點鐘,學校大門口集合,有其他院系的同學聯系的大車,租車來回,方便又安全。
本來國慶假期,江州打算帶妹妹去朋友的私人海島上度假,得知妹妹去不,有些失落,皺著眉說:“要不然你不去了?”
茶茶搖頭:“不行,那就沒有實踐類的學分了。”
江州也是過來人,他說:“我找朋友幫你把分加上。”
茶茶宛如一個正義使者,“哥哥,我從小就不作弊。”
江州低聲嘆息,輕輕了下白的臉頰,“可是哥哥很想和茶茶一起去旅游啊。”
茶茶仰著掌大小的臉頰,黑不溜秋的水眸著江州,張開雙手抱了抱他,“哥,可不可以等我放寒假再去?”
江州哪能不答應,“也行。”
家里人得知茶茶要去營,一去就是三天四夜,基本都表示不贊同。
尤其是江承舟,沉著臉,一整晚都不太高興。
茶茶說:“爸爸,你為什麼也不想我去?”
江承舟著,“太危險了。”
萬一發生什麼□□,怎麼辦?和一起的都是幫沒有經歷的小孩,能撐什麼事?
茶茶說:“回稷山是5a級景區,很正規,爸爸你不要那麼夸張。”
江承舟也就是上說說不同意,能不參加就不參加,事實上,他幾乎沒法抗拒兒的任何請求。
他勉強答應下來,然后幫準備好所有營用得上的品。
帳篷、睡袋、匕首等,刀子就有三四樣。
面對兒震驚的表,江承舟掀開眼皮,淡定道:“防用的。”
相比江家父子的不不愿,楚清映的反應就截然不同。
很高興,了兒的頭發,“就是要去多走走,驗驗自己沒做過的事啊。”
不要像一樣,很多聽上去如常的事,幾乎都沒做過。
的大學生涯,正常的時代,再江承舟出現在世界里的那天起就截止了。
所以希兒能活的自由自在,瀟灑漂亮。
不要像一樣。
茶茶著媽媽的笑容,抱了抱,“媽媽,等我畢業了,我也要帶你去營。”
“好啊。”
江承舟笑了笑,“你要帶你媽媽去哪兒?”
茶茶說:“不告訴你。”
江承舟輕輕笑開,張開雙臂攬著楚清映的肩膀,半真半假道:“你媽媽是我的。”
茶茶小時候不太懂,但年之后,漸漸就覺得爸爸媽媽之間有點不對勁。
茶茶還是能分得清與不的。
爸爸很他媽媽,這些年哪怕工作再忙,晚上也會趕回家里吃飯。
茶茶也從來沒見過他們倆爭吵的畫面,是真的很恩。
茶茶見過同學的父母,沒有一對像的爸爸媽媽這樣。
有時候茶茶覺著媽媽看著爸爸的目有些奇怪,心矛盾。
好像有喜歡,有恐懼,也有很深的悲傷。
高二那年,茶茶特別天真地問過母親:“媽媽,你是不是不爸爸?”
那時的茶茶覺得如果要和一個自己不的人生活一輩子,那該有多痛苦啊。
如果當時媽媽點頭承認,茶茶都準備說:“媽媽,那我們不要爸爸了。”
但是媽媽只是笑了笑,目過窗子,向遠方,說:“我他。”
我是真的。
是假的。
可惜年紀小的茶茶相信了。
到今天全家人都沒發現說的是個欺騙自己的謊言。
江承舟給兒準備的營用當天晚上就送到了江家,茶茶把這些東西塞進一個很大的背包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刀子被鎖進了屜里。
二號是個大晴天,萬里無云,白天二十六度,晚上十度左右。
茶茶把的行李放好后,找到空位坐了下來。
昨晚因為興張都沒怎麼睡,以為自己今天已經夠早,結果于故到的比還早。
于故知道暈車,特意占了前排的位置,他拍了拍邊靠窗的座位,“茶茶,你過來,坐我邊。”
茶茶坐了過去,拉開藍窗簾,著窗外的太,心也跟著明起來。
于故剝了個橘子,先嘗了嘗味道,倒是不酸。
男人削瘦白皙的手指著兩瓣橘子,遞到的邊,“很甜,你嘗嘗。”
這麼親的作實在不適合他們兩個。
但于故自然地挑不出丁點破綻。
茶茶張開,新鮮的橘口,咬下去滿是甘甜的水,好吃的讓瞇起了眼睛,“真甜。”
于故就這麼把整個橘子都喂進了的里,最后又把橘子皮放的掌心。
著疑的眼神,于故說:“一會兒如果你暈車,就聞一聞橘子皮的味道,比吃暈車藥管用。”
“謝謝。”
“不用跟我客氣。”
茶茶沒想到自己還會在這輛車上遇到沈執,他今天穿了件黑短袖、黑工裝,像個冷酷無的殺手。
他來的有點晚了。
原本只剩下后排的位置。
但有個孩子也許是因為喜歡他,舍不得他顛簸,心甘愿把位置讓給了他。
這樣一來,沈執就坐在于故和茶茶后。
沈執現在見不得于故,五指不由自主握了拳頭。
他就是個虛偽的、慣會裝可憐賣慘的、惺惺作態的賤人。
從學校到回稷山要三個小時的車程。
大車一路都開的很平穩,但茶茶還是暈車了,臉上白白的,很快就沒了神氣,趴趴像蔫掉的植株。
手里握著于故給的橘子皮,湊在鼻尖嗅了嗅味道,聞著這清甜的香氣,胃里作嘔的覺才好了點。
于故輕輕把的腦袋按在他的肩上,“靠著我睡會兒吧。”
他聲音溫,“睡醒就到地方了。”
三個小時,車上有人睡得著,有人睡不著。
沈執不僅暈車,還要被迫看著靠著于故睡覺的畫面。
沈執差點在車上吐出來,等到山下的廣場,他下車后跑到垃圾桶邊上,苦膽都快要吐出來了。
同學好心給他遞了瓶水,“你沒事吧?”
沈執漱了漱口,聲音喑啞,擺擺手道:“沒事,謝謝。”
“走吧,我們得在天黑前爬上山,找到一個合適營的地方。”
“好。”
沈執臉太差,太下皮如玉瓷般白皙,著不健康的雪。
一車人說說笑笑,背著沉沉的裝備,總算趕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平坦的地勢。
晚上能看見天空大片大片的星星,早晨也能看見壯麗的日出。
茶茶在于故的幫助下扎好了帳篷,又躺進睡袋里試了試。
沈執的帳篷就立在的對面,他作快速便捷,微微卷了起來的,拉線的時候,胳膊上的鼓了起來,年骨有力的線條展無疑。
等獨自弄完帳篷,沈執后背的服已經,額頭上也汗津津的。
天漸黑,白天游客眾多的回稷山到了晚上也安靜了下來。
星辰被烏云擋住,天氣預報說還要好一會兒烏云才會散。
那個時候就能看見星星。
眾人坐在平地上,等著云層散去。
有些質不太好的同學逐漸堅持不住,“我先睡會兒,星星出來了你們記得喊我。”
“行!”
茶茶有點困了,打著瞌睡。
也說:“故故,我進去睡會兒。”
于故說:“嗯,我會你。”
茶茶躺進睡袋里沒多久,帳篷外有個孩子驚聲尖,“啊!有蛇!”
“哪呢哪呢?!”
“蛇跑了,但我剛剛真的看見了。”
眾人又開始找蛇,幾個角落都翻遍也沒看見蛇,估計是躲起來了。
茶茶怕蛇怕的要命,這麼一鬧,瞬間清醒,再也睡不著了。
忽然開始害怕,不敢一個人睡。
茶茶抱自己,把手機的電燈打開,才勉強抵消了點點恐懼。
于故站在的帳篷外,“茶茶,睡了嗎?”
“沒有。”的嗓音有點。
沉默幾秒,于故了然:“害怕?”
茶茶吸了吸鼻子,“有蛇。”
“你等我一下。”
茶茶坐在睡袋里,張的抓著手指頭。
過了沒多久,于故掀開了的帳篷,他抱著自己的枕頭和睡袋,聲音聽著有些:“我來陪你睡。”
對面的沈執看著于故進了茶茶的帳篷。
他用漠然的眼神盯了很久,眼睛酸酸的,都站的有點麻了,那個抱著睡袋進去找的青年,還沒有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滴,沈執黑化值:5%
于故:清純小于,在線放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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