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板談, 不管在哪家公司,不管自己本有多麼行得正坐得端, 別人也總會不自覺地用特殊眼看待。
同事小心翼翼, 直屬leader開綠燈,工作績在別人心里大打折扣,這些都是可預料到的后果。
從年會場地趕回江星的時候, 周尤心有些低落。
不巧,去上個廁所,就聽到有同事在討論:
“我就說,才畢業多久,我們剛畢業那會兒能干點什麼事啊, 還負責項目……不都和實習生差不多,發快遞打電話做些雜七雜八的嗎, 原來是有江總保駕護航。”
“現在回頭想想,很多事都能對上了呢,你看看江總大半個月也不一定在公司呆上兩天, 怎麼之前就剛好去攝影棚維護了?不過這麼說起來, 江總對朋友還是蠻好的嘛。”
“喜歡的時候都是塊寶, ”生不知道想到點什麼, 低聲音道,“話說回來, 江總一直沒公開, 不會是不想公開,然后Zoe等不及了, 自己弄出這事兒吧?”
“啊?不會吧……”
“誰知道。”
“我覺得應該不會啊,人還好的,幫我順路復印了好幾次資料,有次咖啡機沒咖啡了,還拿了自己買的速溶分給我,看上去不像很有心機的人。”
“這也談不上心機吧,就是想坐實正牌友份之類的……?”
生將手放在水龍頭下應,嘩啦啦的水聲很快掩蓋了大半談聲響,接著高跟鞋滴答滴答的,又有人進來,兩人沒再多聊,窸窸窣窣離開了洗手間。
周尤蹲坐在馬桶上,心愈加復雜。
回到品牌部的時候,品牌部倏然間再次陷雀無聲的狀態,直到坐到座位上,膽子大的小白才悄咪咪挪了挪椅子,湊到邊問:“Zoe姐……所以,你跟陳總沒關系,但跟江總有關系?”
小白出兩食指,指尖相對,點了點,“你和江總在往嗎?”
周尤頓了頓,小幅點頭。
小白倒一口涼氣。
因為周尤的安靜,整個品牌部也一直詭異地安靜到了下班時分。
年底最忙碌的那一段時間已經過了,他們現在都是在提前預備春節和元宵的活,最近事不多,大家都是準點上下班。
可今天到了下班的點,也沒人愿意第一個。
周尤腦子很,著鼠標,正在整理C-7100代言人甄選的資料,可每次整理到一半又忘了前頭的容,反反復復,已經重新弄了三遍。
忽然,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響,大家抬頭,然后默默地行注目禮。
周尤沒抬頭,后知后覺發現,辦公室愈發安靜,只有那腳步聲越走越近,等停下手中工作抬眼,江徹就已經走到的面前。
江徹:“你們品牌部都這麼勤麼,到點下班了,怎麼都不走?”
周尤愣怔。
江徹又隨便看了看旁邊工位上的人,問:“還有工作急著做嗎?”
小白率先反應過來,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似的,“江總,沒有工作了,我們都準備下班了!”
江徹目又轉回周尤上, “走吧,去吃飯。”
大家假模假式裝出一副很忙的樣子瘋狂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可實際屁都粘在凳子上,誰也不肯比老板先走。
等到江徹牽著周尤離開辦公室,品牌部才炸開鍋:
“看見了嗎看見了嗎?戒指!臥槽我有罪,竟然今天才發現這麼大一個bug!”
“戒指是今天才新戴的吧,以前Zoe手上沒戴東西的。”
“太不可思議了,為什麼我勤勤懇懇在工作崗位上斗到三十歲,還要無辜被撒這一盆狗糧?這真是人在辦公室坐,狗糧從二十二樓來啊。”
“我還沒見過幾次江總呢,以前看到江總總覺得他煞氣好重…不是煞氣,怎麼講,就是覺特別不好說話。可他剛剛對Zoe也太寵溺了吧,走路就走路,非得牽著走是怎麼回事。”-
辦公室議論紛紛,離開辦公室的江徹倒是心舒暢,只有周尤始終未置一言。
上了車,江徹問:“晚上想吃什麼?”
“隨便。”
周尤聲音有點淡,江徹聽出不對,轉頭去看,微微上揚的角也倏然僵住,“你怪我公開了?”
“沒有,”周尤聲音聽不出什麼緒,著窗外輕聲解釋,“我知道,除了公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是覺得,公開之后會很麻煩。”
“有我在,你怕什麼麻煩。”
周尤敷衍地“嗯”了聲,又低頭磨起指甲。
兩人吃晚飯的時候,陳星宇那邊打電話來,說散播消息的人找到了,是一個被嘉柏開除,去了和麥公關的小姑娘,周尤問了名字,才知道原來是楊可。
楊可這兩天心像是坐了過山車一般。
自上次無意間撞破“陳星宇”和周尤開始,就心心念念想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將事捅出去。
可江星是他們嘉柏的全年公關客戶,事后萬一被陳星宇查出來是自己干的,估計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左等右等,等到自己被嘉柏炒魷魚,也沒了顧忌,不用再忍。
楊可認定周尤只是勾搭上了陳星宇,陳星宇肯定不會承認,事被曝后,多半會讓周尤離開江星。
切關注了一個周末的態,沒想剛到周一,事就來了這麼大一個反轉——
竟然是江徹的朋友!
正牌朋友!
江徹承認了!
楊可在辦公室里氣得快要七竅生煙,心梗塞。
下班的時候,領導又忽然找上。
楊可是被嘉柏fire的,來了和麥也沒升職,直屬leaderRebecca,是個才二十五歲的年輕人,平日溫溫的,沒什麼威懾力,不太將人看在眼里。
“Coco,有件事要和你說一下。”
“很抱歉,我們和麥沒辦法繼續留你了,我其實很欣賞你的,年紀輕輕,做事爽快,但是國的公關圈子呢,就這麼大,你太年輕,也太魯莽了,做事不分輕重。”
“雖然一月份才剛開始,但我和人事那邊申請了,這個月的工資呢還是給你如數發放,我覺得,你以后可以換一個工作環境,或者換一座城市試試。”
楊可懵了懵,還沒反應過來,“Rebecca,你這是什麼意思?”
Rebecca聲音溫和,可話語間卻沒給再留一余地,“你得罪了不應該得罪的人,已經上了PR圈子的black list,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我……”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祝你以后在別的領域,還能有更好的發展。”
Rebecca起,往外走。和楊可肩而過的時候,臉上的溫和瞬間然無存,眼神輕蔑。
要不是習慣了做人留一線,才沒工夫跟這心不正又沒真本事的小姑娘磨磨嘰嘰。
不過照眼來看,留的這一線,怕是永遠也等不到下次用上的機會了。得罪了什麼人都不知道,放電視劇里,也就是個活不過三集的路人甲-
這些事到周尤這里,省略了細枝末節甚至前因后果,只剩下江徹輕飄飄的一句,“放心,陳星宇會解決。”
周尤自己的事都煩不過來,當然也沒心去關心一個不對付的前同事,隨意點點頭,算是了解。
兩人關系公開后,周尤在公司得到的便利顯而易見的多了很多,要請假,要批經費,那都是二話不說排在第一個給解決。
但遭的力也無形中翻了好幾倍——
平日去食堂吃飯,還會有不其他部門的同事暗地里議論紛紛;
有時候同事開個玩笑,沒立馬接上,同事就會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向道歉,這樣的事多來幾次,關系難免尷尬疏遠;
而且,負責的工作要是做不好,丟的也是江徹的臉,另一方面,也像是坐實了靠帶關系上位的揣測。
今年公司的年會,周尤是負責人之一。
年會在小年那天舉行,結束過后,各部門也會陸陸續續開始放年假。
為了保證這次活不出岔子,周尤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怎麼好好休息,每一個細節都力求做到完。
就連邀請函都磨著設計師做了二十多個版本,最后是困到不行的時候,看到自己手上的戒指,激發了靈,請設計師做了定型的LOGO鏤空扣合版本-
江徹最近有些不得勁。
很奇怪,公開之后,他和周尤的關系好像還無形中變得疏遠了一些,最直觀的就是,公開后,周尤再也沒去他家睡過一次覺了。
仔細算算,周尤上次睡在星江公館的時候,來了大姨媽,沒做。
再往前追溯,兩人吵架,也沒做。
江徹忽然按滅了煙頭,給自己倒杯酒,咕隆咕隆一口就喝完了。
“我剛剛說的事,你沒聽?”岑森取下金邊眼鏡,非常講究地往上吹了口氣,慢條斯理著鏡片,聲音有些沉,“在我面前開小差的,你是第二個。”
江徹懶得看他,“你煩不煩,出來能不能不聊工作。”
“我跟你,除了工作,難道還有別的能聊麼。”
岑森眸很淡,拿起桌上的伏特加,面不改喝了一整杯。
酒吧里聲音嘈雜,束變幻得很快,照在岑森和江徹這兩個渾散發喪氣的男人上,有種怪陸離的不協調。
陳星宇他們在一旁打牌,聽到這話笑出聲,“我說這馬上要過年了,你倆能不能不喪著一張臉,像是有人欠了你倆百八十萬似的。”
岑森看他,“聽說你們公司上次去水云間的團建費用還沒結,你以為自己沒欠我百八十萬麼。”
陳星宇閉。
趙洋邊發牌邊調侃,“他倆這喪氣沖天的樣子,不用想,肯定是因為人,岑總萬年就這麼張臭臉我就不說了,你看看江徹那樣兒,一臉的求不滿啊,我這醫生執照可不是白拿的,這他媽一看起碼就半個月沒生活了。”
江徹忽然了,瞥了眼趙洋手里的牌。
這盤趙洋是地主,抓了一手能打出春天的好牌,趙洋正琢磨著怎麼炸翻全場,江徹冷不丁起,從他牌里出一張9,甩了出去。
“我替他出了,出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