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現在每次進病房,尤其是進去和齊修說話,都要做一會兒心理建設。
將那種被死期已定繃著的沉寂藏一藏,以最平穩的狀態面對齊修。
沒有哪個病人愿意看別人哭喪著臉。
即使知道無論他怎麼樣,齊修將他當半個兒子看,不會怪也不會介意,但顧星還是想給對方最好的一面。
這麼著,顧星就像一片平靜的湖水。
只是平靜是表面上,底下暗流洶涌,隨便一攪和沒準都是滔天的浪。
這個說話非常難聽的陌生人,就讓顧星覺耳朵嗡的一下。
他毫不客氣的打斷對方的話,冷淡又不耐。
胖人被嚇了一跳。
轉過臉看到是顧星,上下打量著像評判著什麼,滿意的樣子。
林亭看了一眼后的病房。
他上個衛生間的功夫,這人就跑進來個齊哥胡咧咧,還想當顧哥的經紀人!
林亭將人連推帶搡的弄出來了,又關上了病房的門。
這人居然還不走,潑婦一樣在病房門口罵。
林亭被顧星寵著,見人也不那麼怯了,后來和紀南初在一起,膽子更是一天塞一天的大。
膽子大了皮子也跟著見漲,利利索索就將事告訴了顧星。
胖人是映盛娛樂的經紀人姚香。
在公司有一個親戚做高管,小道消息來的快,知道顧星是公司力捧,趁著齊修病重就想將人要過去。
沒想到齊修就是不松口。
竟然還說,顧星的事不用自己心。
姚香就沒過這個氣。
一向是挑藝人,得到別人和自己說不用心?
現在看到正主兒了。
雖然人臉沉著,但段氣質乃至氣場都太高級了。
姚香就笑道:“顧星是吧?我是映盛的經紀人姚香,我們單獨談談?”
顧星垂眸復抬起,克制住要發火的。
他最近緒不太穩當,像卸了齊迪胳膊的事兒,事后想一想都覺得自己魔怔了太過沖。
就平穩著緒:“姚經紀,能給我一張名片嗎?”
林亭不可置信道:“哥!”
姚香則輕蔑的掃一眼林亭,將名片給了顧星一張,又細細看了林亭清秀的臉一會兒:“你這樣的,好像也勉強夠格,要是有需要,可以來找我。”
顧星拿著名片,徑直去了隔壁的病房。
他剛才就看到宋勤在門口探頭探腦,程東旭一定也在。
宋勤開門看是顧星,不住道:“顧!”
不等顧星說話,大開著門將人往進來讓,又朝里面喊:“老板,顧找你!”
顧星:“……”
跟在顧星后,怕人借機跑了的姚香,好奇變了恭敬:“宋……宋特助,你好。”
這種超級vip病房在私方面很注重。
顧星從門口這里,并不能看到病房的太多的東西,只聽到一陣越來越清醒的急促的腳步聲。
姚香見到宋勤,已經有一種小蝦米見大魚的張。
再看到屏風后面出現的英高大的男人,看看顧星又看看看程東旭,幾若無聲的:“程……程總?”
程東旭掃一眼姚香,視線又凝在門口的年上。
他角不自覺翹起,聲線都有些低:“怎麼了?進來說話好不好?”
姚香:“……”
以前遠遠看過公司頂頭大老板陪著程說話。
大老板全程陪笑臉。
對方則冷峻凜然高不可攀。
可是連大老板都小心應付的程總,竟然會這麼溫和的和顧星說話。
難道傳言罩著顧星的大佬,竟然是程嗎?
這麼小心翼翼的程東旭,看的人心尖兒發酸。
顧星走過去,面無表的將姚香的名片遞過去:“你的人打擾到齊哥了,我不希再看到。”
程東旭看一眼名片,將名片遞給宋勤:“去理,我不想在映盛再見到。”
姚香有不好的預:“……程總,我是姚經理是姚卓的表妹,我……”
宋勤強且和氣的將姚香攔到一邊:“姚卓……沒聽說過,我們去那邊聊聊。”
他攔著人往外走,然后做賊一樣飛快的關上門。
顧星沒防備宋勤關門,反的側一讓。
再然后,手臂就被程東旭握住了。
室一片寂靜。
程東旭垂眸凝視著眼前人:“不是我的人,你才是,只有你。”
他說著話,有些委屈但又像是安,上前一步將人環在懷中:“真想就這麼圈著你一輩子,你做什麼都可以,都由著你,只是能不能先收點利息,抱十分鐘?或者……一分鐘也可以。”
顧星鼻子發酸。
齊修的病他在蕭引那里知道的非常清楚。
也因此,真的聽不了一輩子之類的話。
他在心里不住的說好.
但還是緩慢而堅定的推開了程東旭:“如果你樂意的話,這算是理姚香的報酬,可以嗎?”
程東旭下頜繃,靜默的看著眼前的年。
片刻后笑著了他的臉,像是沒看到對方的疏離一樣:“那要是我的全部家,可不可以要求你回報我一個媳婦兒?”
顧星沒說話,轉去開門。
門把手被按住,后覆上男人溫熱又寬厚的膛,耳邊的聲音沉穩又溫,有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新的一年第一天,新年祝福語:程東旭顧星,記住了?”
顧星眼眶泛紅,不敢回頭:“我不你。”
對方按在門把手上的手了他的發頂,沒聽到一樣,一五一十的報備:“我一會兒要去趕飛機,老爺子催我帶孫媳婦看他去,知道你不愿意,等愿意了告訴我,兩天就回來,看不到我不要擔心。”
對程東旭來說,顧星現在說再多扎心的話,他都能得住。
那天顧家的宴會之后,兩個人在一起的那兩個小時,小孩兒看他的目,替他上藥時的神,親吻自己時的熱烈,是他的盔甲也是他的信心。
可惜他調查了幾乎所有的可能,卻還是一無所獲。
即使如此,要放手,絕對不可能。
再然后,顧星覺攬在腰間的胳膊忽的收一瞬,然后松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病房,在家屬房中呆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出來。
一開門,林亭蹲在門口,像只流浪的小狗一樣。
顧星低頭看他:“怎麼了?齊迪欺負你?”
齊迪欺怕又記吃不記打。
現在倒是不敢挑釁顧星了,但總時不時的占林亭的點小便宜,像用人東西,或者從人錢夾子里拿零錢用。
顧星調查過。
齊迪在國外的時候就是個混幫派的小混混。
這樣一個人,不用指他知道什麼是親,或者明白生離死別的意思。
給錢辦事的模式最方便也最穩妥。
林亭搖頭:“紀南初來過,他不敢了。”
他紀南初都是連名帶姓的,倒有種疏又直接的親昵。
林亭是孤兒,沒吃沒喝的日子有過。
有一段時間幾乎是齊修養著的。
有過那樣的日子,林亭對齊迪小小占便宜的行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至于紀南初來,是因為他的錢包被齊迪藏起來了。
現在都是手機支付,錢包和一點零錢不算什麼,但錢包里有林亭和紀南初的合照。
結果林亭越著急要,齊迪上臉一樣就不給。
紀南初多明的人,電話里聽著林亭聲音不對,一小時不到就來了。
后來他將齊迪拎到洗手間呆了不到二十分鐘。
門再開,齊迪連滾打爬的跑出來。
將錢包從床底下出來,上供一樣給了紀南初。
林亭也不知道紀南初干什麼了。
反正齊迪現在,再也不敢隨便他的東西了。
這些事要擱往常,林亭能說書一樣對顧星講好幾遍。
但現在顧哥不說,他也看得出對方有煩心事,擔心著還不夠哪里敢攪擾他。
這會兒跑過來,是看著顧星緒不對。
林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和顧哥之間差距太大了,說出來的話自己都嫌稚。
憋了半天,林亭小心翼翼的道:“哥,程總他……他其實好的。”
別的不說,就剛才他跟在姚香后面,程總看著顧哥那個眼神,真是含里怕化了,捧手心里怕飛了。
原以為顧星不會回應。
但林亭卻見自家顧哥看向窗外,亮堂的線照的他眼睛好像帶著水似的:“他是很好。”
中午的時候,顧星、林亭以及齊迪,陪著齊修一起吃了個飯。
齊迪不喜歡醫院,吃了飯找借口溜出去玩了。
齊修讓顧星和林亭留著,說有話對他們說。
他原本就不是胖人,病來如山一樣,半個多月瘦了一大圈,都瘦相了。
顧星看著這樣的齊修,心酸的很。
當初要不是這個人,地下室都快住不起的林亭和原主,還不知流落什麼樣。
齊修先對顧星說的話:“姚香不是善類,手段狠目又短淺,星崽,我知道你是個有理想的人,不適合你,你再挑挑,回頭讓我知道知道,我雖然不中用了,但認人……”
顧星握住他干瘦的手:“沒有不中用,齊哥,我不換經紀人,我只認你一個。”
齊修知道顧星現在極有主意,勸是勸不的。
這話就沒法進行下去了。
他倒也不著急這個事。
顧星自己就掌管著一個大的娛樂公司,應該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被人欺負。
齊修就又提起齊迪,只說:“看也看了,讓他回去吧。”
他的目籠著眼前的兩個年:“我最慶幸的是帶了你們兩個,我老家還有一套房子,賣了的錢一半留給齊迪,一半付醫藥費,這些事要辛苦你了,星崽。”
顧星不樂意聽這個,但齊修的病到這個地步,得讓人安心。
他點點頭:“你放心齊哥,你說的話我都會照辦,齊迪和林亭我也會照顧。”
對齊迪,顧總算是著鼻子認了。
不過直接給錢不行,可以給對方存個生活基金,按年給生活費,也算是給齊哥一個代。
齊迪再混賬再不是東西,那也是齊修的兒子。
當初原主被顧恒遠打,要不是齊修將人帶回去,他沒準和林亭一塊兒跳樓了。
那時候齊修的生活也窘迫。
可是但凡有一口吃的,都是原主和林亭吃稠的,說是救命之恩都為不過。
后來到顧總來到這個世界,齊修也一直盡心盡力的照顧著。
那份兒毫無保留的關切,讓人無法不容。
這樣的恩不能不回報。
錢對顧總來說不是事兒,只要齊修不留憾,那就沒問題。
至于林亭,顧總想將公司一部分資產留給他。
世事無常,林亭能有安立命的地方,對他和紀南初的相也有好。
不過這些事,顧總誰都沒告訴。
他心里也就暫時有這麼個雛形,想著以后立個囑就完了。
心里這麼琢磨著,沒想到齊修卻搖了搖頭。
因為生病的緣故,齊修笑的有氣無力,但話卻說的明白:“不用,你和林亭好好的,我在京市的房子還有十多年的貸款,你們兩個現在都不差錢,剩下的貸款回頭就還了,房子過戶到你們名下,也算是有個共同的家。”
“給齊迪吧,我不要。”林亭了一把淚。
“那是你和星崽的家,和齊迪沒關系,他也配不上。”齊修搖頭:“我沒什麼對不起他們母子的,這麼些年足夠了,齊迪什麼樣我不知道?渾的不樣子了,現在居然能陪我吃飯,還不知道背地里怎麼占你們好,送他回去吧,能見最后一面我很滿足了,好壞都暫停在今天。”
說這麼多話,對齊修來說是個很耗費力的事。
但未免齊迪再從林亭和顧星上謀好,他倒又強撐著翻出了好些年不愿意再提的舊事。
顧星這才知道,原來齊迪說的全是瞎話。
當初明明是齊迪的母親出軌非要跟著別人出國,而且還要帶著孩子走,后來國外被甩了,又利用齊迪向齊修要生活費。
齊修原本的打算就是將齊迪養到十八歲,之后怎麼樣怎麼樣。
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現在齊迪差一年也差不多十八了。
齊修問心無愧,老家的房子賣的錢足夠齊迪生活。
齊迪要揮霍,那也隨便他。
再多就沒有了。
妻子出軌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非常恥辱的事。
齊修說完了話,又讓顧星和林亭保證以后不會再理會齊迪,這才放心的躺回去。
他心里是將林亭和顧星當兒子照顧。
讓齊迪日后吸蟲一樣找上這兩個,齊修決不允許。
所有的事都到他這里終止。
一死百事消麼。
顧總弄明白了齊修的意思,對待齊迪的態度上就干脆了很多。
當然,答應給對方的錢會一分不的給。
至于齊修說的老家房子,賣房子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就先折價給了齊迪。
翌日就讓施靖唯將人送上了飛機。
齊迪不得離開,倒沒讓送他的人多費功夫。
至于齊修病重將死,他完全沒有概念,更不要提擔心和傷心。
齊迪回去之后不到一年就花了錢,還倒欠了一大筆。
那時候他才真的慌了神,卻再也聯系不上齊修。
齊迪想要回國,但機票都買不起。
當然即使買得起,債主也不會放他離開,萬一人不回來呢?
而一直洗腦齊修拋棄他們母子的齊母,怕被齊迪連累,跑的影子都沒了。
在走的時候,大概良心發現,留信告訴了齊迪真相。
不過懊悔和遲來的傷并不能挽救齊迪。
他的債主常年游走在灰地帶,將他直接送到工廠,強制干苦力還債。
工友誰也不信齊迪在華國認識非常有錢的人,有事沒事就奚落兩句。
不過這是后話了,在華國的人沒有人關注過這個。
在送走齊迪后,病房一下子就安靜了許多。
顧星能夠在客廳理公事。
林亭則在另一邊認認真真的復習功課。
蕭引下班了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和顧星隨意閑聊了兩句,去病房看了看齊修的狀態,然后就離開了。
蕭引看似鎮定,其實心里張的。
在意識到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已經沒有辦法用完全平靜的目看待顧星。
外面天已經黑了,正下著雪。
路燈將雪地照的碎鉆粼粼,靜謐又冷清。
蕭引鼓足勇氣撥通了程東旭的電話。
他想告訴對方有關顧星的事。
或者準確的來說,是他想追求顧星的事。
蕭引觀察了許久,確定顧星并沒有和誰在一起。
之所以告訴程東旭一聲,是因為要公平競爭。
心里想著,倒也多虧允之曾對他說的那番話。
讓他對的事有了新的認識。
至于周允之,蕭引沒有準備告知對方,自己準備對顧星表白。
顧星在醫院這麼久,允之從來沒有出現過,他應該是放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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