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已經接近八點。

周雋和談秦說晚上還得回杭市,兩位老人也就沒多留他們，把三人送到院門外目送他們出巷子。

孟疏雨還像來時那樣挽著周雋，心卻多了一分沉重。

本來想著周雋剛為榮負傷,總不能連舉手之勞都不幫，兩位老人反正也不是周雋緣上的爺爺,再說這一趟有談秦在,當個社局應付了就好。

當然實際上也確實是這樣,可能是周雋提前向爺爺打了招呼，兩位老人從頭到尾沒問起和周雋往的細節，飯桌上只是單純閑話家常，沒有給任何力。

不對勁的是自己。

從廚房里周雋給系圍起，就沒對過勁。

出了巷子,后沒了牽連的目，孟疏雨一下松開了周雋的胳膊。

周雋低頭看了看撒得飛快的手,再抬眼看。

“……我都到南淮了還是順帶回趟家吧,晚上就不跟你們回杭市了。”孟疏雨解釋說。

周雋似乎也覺得合合理,點了下頭：“嗯，送你過去。”

“不用了,這都還不到八點，我打個車去地鐵站就行了。”

“意思回頭我還得給你報銷？”周雋眉梢挑起。

孟疏雨看了看周雋不贊同的臉：“好吧，那就麻煩周總了。”

談秦瞅瞅兩人，拉開了副駕的車門。

孟疏雨上前攔了一把：“談部，我坐前邊吧。”

“哎，我可不是這麼沒眼力見的人啊。”

“您說笑了，什麼眼力見不眼力見的，您不都知道是假的。”孟疏雨呵呵笑著看了眼周雋。

周雋眼睛一瞇。

“一會兒我就下車了，”孟疏雨替談秦拉開后座車門,“您和周總得坐長途，后邊舒服。”

談秦看看周雋，對孟疏雨“哦”了一聲：“那行。”

孟疏雨坐上副駕駛，從后視鏡瞄了眼周雋，見他眼神不太友善地落在背脊，糾結地低下頭去。

后座談秦瞥了瞥周雋，朝他比了個型：怎麼回事？

八點半，孟疏雨在陳杏家附近下了車，跟周雋和談秦道了別。

剛才任煦問到哪里，直接報了個地址，也沒解釋自己不是回家，而是想去陳杏家過夜。

敲開陳杏的公寓門，孟疏雨一見著人就撲了上去：“杏啊——你姐妹有難了！”

陳杏莫名其妙地把人拉開，上下打量著：“怎麼了這是？在人家爺爺那兒翻車了？”

“不是，是車速太快了！”孟疏雨門路地換好拖鞋，帶上門進去，給自己倒了杯水驚。

“誰開的車？”

孟疏雨了還殘留著意的腰：“周雋他……”

“他？”

孟疏雨擱下水杯，把陳杏轉過去，從背后里氣地摟住的腰，聲音越說越輕：“他這麼，這麼著我了……”

陳杏一愣之下扭過頭，笑得花枝，把人拉到全鏡前：“孟疏雨，你看看自己現在懷春的表，像不像你以前每次跟我說你淪陷了的樣子。”

孟疏雨對著鏡子捧了捧臉：“我剛才在他那兒不會也這樣吧？”

“我幫你問問去？”

“……”

孟疏雨苦著臉離開鏡子，拉過客廳那張懶人沙發，鴕鳥似的窩了進去：“我怎麼這麼明顯啊……”

“那我可早看出你對他那苗頭了，之前還跟我不承認呢。”

“我現在承認還不行嗎？”孟疏雨撇撇，“你幫我想想怎麼辦吧。”

“什麼怎麼辦，兩相悅你說怎麼辦？”

“你又不是不知道‘兩相悅’在我這兒保質期多短！”

“哦，這就是你剛才說的‘有難’了？”

“不就是有難了嗎？這可是我頂頭上司，要是之后和他不下去了……”

“停停停，”陳杏比了個打住的手勢，“你們這才剛有點兩相悅的意思，你都已經想到怎麼甩人家了？”

“你忘了一個多月前我倆研究那單了嗎？”孟疏雨今天為這事愁得晚飯都沒吃好，“我得多大的心，才能什麼都不想一頭栽進去啊，總要考慮長遠一點。”

“那后來我們不也查到資料說這單只是網絡傳言，醫學上暫時還沒科學論斷嗎？你這又不一定就是。”陳杏輕輕拍了自己一子，“早知道我就不跟你多這。”

“對了，”陳杏想起什麼，“那單不是說一兩相悅就犯惡心嗎，你回憶下，他抱你的時候你惡心了嗎？”

“你這不提還好，一回憶吧我還想起來，他不抱我，還說要‘陪朋友’了，后來就一直在廚房陪我……”孟疏雨角慢慢翹起來，又驀地收回去，“哦，扯遠了，你問惡不惡心是吧，你看張到頭暈目眩算惡心嗎？”

陳杏一把抓了個抱枕丟過去。

孟疏雨敏捷地一躲。

“你這都星星眼上了，我看你沒病，有病的是上趕著吃狗糧的我！”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孟疏雨坐直，“說認真的，我覺得我這次得吸取教訓，不能隨便行，要不先觀察自己一陣子，看會不會又跟以前一樣再說……”

“你可就差把‘此人已淪陷’五個字寫臉上了，怎麼觀察？”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孟疏雨了拳頭，“我這樣一就倒的，他肯定覺得吃定我了，回頭我要是忽然不對勁了，不就一整個完蛋？”

“所以你決定？”

“我決定——”孟疏雨沉片刻，“努力保持冷靜，先矜持他一會兒。”

第二天晚上，孟疏雨自己坐高鐵回了杭市。

睡前收到任煦的消息，聽說周雋明天一早去醫院拆線，上午不去公司。

孟疏雨一句“那我陪他去”打到一半，手指一頓。

前腳剛想好要冷靜矜持，這麼著也表現得太上心了。

但是完全不聞不問吧，又顯得很可疑。

孟疏雨來來回回輸半天，最后發送了這麼一條消息：「好的，我會安排好明天的工作，你讓周總放心去。我這邊查到一篇外傷拆線后的注意事項，你記得看看，好好照顧周總。」

——進退有度，分寸得當，只恨微信聊天沒有點贊功能，不能為自己的話點個贊。

孟疏雨回完消息，滿意地躺進了被窩，放下手機。

五分鐘后，又從床頭柜拿來手機，打開搜索引擎，輸——

拆線需不需要打麻藥？

拆線會很痛嗎？

拆線和針比哪個更痛？

次日周一上午。

因為周雋不在，孟疏雨也沒坐去他辦公室隔間，就在總經辦工位上忙著。

本來一早還惦記周雋那兒不知順不順利——畢竟昨晚查到資料，說不一定到了時間就能拆線，得等醫生確認過傷口恢復況。

只是后來事一多，電腦屏幕上十幾個消息框同時在閃，也就沒了東想西想的閑心。

忙起來一上午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到了中午飯點，唐萱萱和馮一鳴過來一起去吃飯。

孟疏雨從一堆資料里抬起頭來，擺擺手讓他們先去：“我晚點吧，忙完再說。”

“那一會兒就沒菜了，要不我和一鳴給你打包一份留食堂那兒。”

孟疏雨點點頭道了聲謝，又低下頭去。

唐萱萱跟馮一鳴走出幾步，重新折回來：“哎對了疏雨姐，要給周總留菜嗎？”

孟疏雨這才從頭昏腦漲中醒過點神：“你們先過去食堂，我問問。”

“好嘞。”

唐萱萱和馮一鳴這一出總經辦，八樓整層都沒了人。

四下靜得能聽到電腦主機風扇運轉的輕微噪聲。

孟疏雨給任煦打了個電話問周雋的況，聽說周雋拆線早就結束了，沒回公司是因為和談部約了人在談事吃飯，不過這會兒也快到公司了。

孟疏雨放了心，給唐萱萱發了條消息傳話，繼續忙手頭的事。

一刻鐘后理得差不多，孟疏雨直起活了下頸椎，慢慢了個懶腰。

到一半，忽然聽到走廊傳來談秦的聲音：“你這也不是長久的辦法，不然假戲真做嘛，森代又不止辦公室。”

孟疏雨耳朵一，懶腰生生卡了殼。

周雋的聲音接著響起：“你要知道和簡丞什麼關系就不會出這種餿主意了。”

“簡丞？哦你那高中同學啊，什麼關系，前任？”

“差不多。”

“那你那天在夜店救人這麼上心？”

“之前在醫院欠一次。”

腳步聲漸近，孟疏雨下意識一彎腰，躲到了辦公桌后。

“那人家這回又幫你一次，你不是又多一筆債得還。”

周雋輕輕嘖了一聲：“誰說不是。”

兩人路過孟疏雨門前，進了對面辦公室。

門關上，對話也戛然而止。

孟疏雨鉆在辦公桌底下，帶著沒回過神的怔愣緩緩眨了兩次眼，消化著剛剛無意聽到的話。

餿主意。

欠一次。

誰說不是。

要不是聽到這話，孟疏雨都快忘了，之前在醫院和周雋做戲被簡丞看到，怪周雋害倒霉的時候，周雋確實說過一句“欠你一次”。

所以，什麼英雄救只不過是他遵守承諾，順手還了那一次？

他也沒有像陳杏說的那樣因為男通殺的一而上頭，只是在投桃報李地理選擇？

而現在，他在為又欠了一次，又得還一次債到麻煩。

孟疏雨蹲在地上，想著想著氣笑了。

意思是，這些天的紅泡泡全是自作多，全是一個人的顱高。

還發愁呢，想著自己要是又很快變心了該怎麼辦。

結果人家本不會給甩他的機會。

因為他本就不喜歡，他腦子里只有欠一次還一次的賬！

孟疏雨差他還這一筆債？

孟疏雨對他怎麼就是那個“餿主意”了？！

腳下傳來鉆心的麻意，孟疏雨小聲嘶著氣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看了眼斜對面，深吸一口氣。

周雋，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