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仙殿中長久的寂靜最先被皇后打破,開口命宮人替永嘉準備席位。

　永嘉向皇后道了謝，隨后微微側頭去看后的姜尚宮，姜尚宮手捧著錦盒上前,向皇后道賀。

　皇后見了，連忙命邊的尚宮走上前,從姜尚宮接過了壽禮。

　“這是臣珍藏了多年的一套首飾，是父皇還在時,由國中二十位巧匠,歷時三月打造的，原是要填在臣嫁妝箱里,可娘娘也知道,臣這輩子姻緣坎坷，也不知還能不能有穿上嫁的那日,臣想著與其讓它在臣這里明珠蒙塵,不如獻與娘娘,祝娘娘與陛下，百年好合。”

　永嘉話落,壽仙殿中又落一片寂靜。

　眾妃的目全都盯向那方錦盒上,京城誰人不知,先帝對長公主的寵，那套頭面，定是巧萬分，且不論本就是價值連城之，單就是先帝的賜這一樣,就已是非同一般的珍貴。

　白毓晚也是沒料到永嘉會送上如此重禮，一時也有些愣，片刻回神后,連忙開口言謝，又安永嘉：“姐姐這樣的人，尋常自難匹配，定要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才有資格求娶姐姐。”

　永嘉聞言平淡笑笑：“那便承皇后娘娘吉言了。”

　下人很快將席位布置好，列夏貴妃的席位之前，離天子皇后最近，姜尚宮扶著永嘉席。

　永嘉與皇后這一番寒暄對話下來，壽仙宮中的氣氛稍有松弛，不再似先前那般張，但眾人心里的好奇卻越來越濃。

　夏貴妃離永嘉最近，側頭看著旁舉止如常，分外真實的長公主，忍不住最先開口：“殿下是何時回宮的？妾已許久未見殿下，先前還有傳言說……”

　“貴妃。”

　自長公主出現便一直沉默的天子突然開口，夏貴妃的話被沈邵打斷，抬眸對上沈邵的目，連忙抿噤聲。

　永嘉卻好似不知般對夏貴妃笑笑：“本宮回來有段日子了，只是一直病著，便不常出來見人。”

　“那姐姐子可好些了？”皇后搶先開口：“也是本宮心，竟不知姐姐回京了，也未曾前去探。”

　“多謝娘娘記掛，如今已無礙了。”

　皇后笑著點頭：“那便好，姐姐一去瑯琊便是一年之久，本宮和陛下都很想念姐姐。”

　永嘉聞言，聽著皇后特意帶上沈邵，也不回避，回答的試探：“還是臣自己的子不爭氣，本想著南下遷了陵便回京，不想在瑯琊大病一場，險些丟了命去，讓娘娘和陛下擔心了。”

　長公主病逝的消息原就是從瑯琊傳回來的，陛下期間雖去過一次瑯琊，但歸京后對此事只字不提，當時大家只以為天子是默認了流言。那時皇后也曾奇怪過，陛下竟就將長公主留在了瑯琊，不皇陵，也不給擬封謚號，可圣心難測，不敢開口詢問，只怕到什麼忌，牽連自己。

　但現在看來，瑯琊距京城之遠，傳誤了未必。

　王然站在殿外徘徊了一陣，才垂著頭從側門悄悄走殿中，一路走到沈邵邊，靜靜候著。

　皇后看了眼回來的王然，又看了看旁的沈邵，最后將目落到永嘉上，心下暗暗思索，獨自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

　被打斷的歌舞重新登臺，永嘉坐在席間，一邊用膳，一邊欣賞歌舞，對四下投來的各種目，視若無睹。

　從事至今，沈邵只說了一句話，他沉默坐在主位上，很看長公主，也不再與皇后相互敬酒，眾人暗暗揣度可是圣心不悅，但細細觀察天子面，又好似一切如常。

　整個壽仙殿，除了不看沈邵的永嘉，只有最悉天子的王然，知道陛下儼然怒了。

　永嘉并未在宴上停留許久，趁著歌舞更換的空隙，起向沈邵和皇后告辭。

　沈邵默默不語，皇后便點頭答應：“姐姐大病初好，還是不要太過勞累，早些回去休息吧。”

　永嘉垂頭謝恩，行禮告退。

　姜尚宮陪著永嘉，在一眾妃嬪的注視下，走出壽仙殿，們并未往雀宮中去，而是傳了轎輦，往宮門去。

　永嘉名正言順的住回了長公主府。

　***

　壽仙殿中，長公主離席后，氣氛越來越低，皇后看出沈邵的倦意，便主開口結束宴席。

　沈邵先行而去，王然跟隨，果見天子不曾回門，直奔雀宮去，王然雖心覺不妥，卻不敢在此時開口，沈邵從雀宮正門，瞧著空曠的宮室，殿長案上的晚膳一口未，那道三鮮鱸魚涼的徹，盤底的湯已漸漸凝固。

　沈邵在長案前僵站了片刻，突然轉，大步出宮門，要人備馬出宮。

　這時辰，壽宴剛散，嬪妃們正在回宮的路上，若是撞上沈邵只怕不好，王然轉而命人備來馬車。

　沈邵等了半晌，見等到的是馬車，本就懷著的怒意更盛，他側眸冷視王然：“你是聾了嗎？朕讓你備馬？”

　王然霎時跪地：“陛下，此時夜已深，您若騎馬去見殿下，被人瞧見，只怕會傳出不好……”

　沈邵聞言冷笑：“不好？朕現在還怕不好嗎？不是病了嗎，朕去看自己的皇姐，能有什麼不好？”

　王然便磕頭，換了解釋：“陛下深夜出宮，也要顧及自安危，奴才以為，還是乘馬車更安全些，陛下恕罪。”

　沈邵終還是被王然勸上了馬車，王然陪著沈邵一路出宮，往長公主府去。

　王然自然知道沈邵在怒什麼，或應該說在氣什麼，長公主今晚的所作所為，無非是為了斷了陛下的后路，陛下等待許久的后路。

　過了今晚，不出明日晌午，滿京城都該知曉永嘉長公主還活著，天子的姐姐還活著，有著這一層份，陛下與長公主之間，便永無可能。

　長公主并非先帝脈之事，是王然隨著沈邵在北疆打仗時，無意知曉的，那時惠王爺千里單騎前來，與陛下在營中爭吵，他候在帳外聽見主子們吵起來，便連忙命其他下人退下，后來他也所幸是將其他人都遣退了，否則必出人命。

　長公主府外，沈邵下了馬車，直奔夕佳樓去，王然一路跟隨，見沈邵怒氣未消，長公主如今的子也是冷，只怕兩人此時面，難免會生爭吵。

　王然一步步跟在沈邵后走，眼看走到了夕佳樓門前，他正猶豫著可要在陛下盛怒之時進言勸說，卻見本是疾行的天子突然停下腳步，僵直直的立在樓外。

　王然提到嗓子眼的話一時頓住，他從旁暗暗打量天子。

　沈邵停在夕佳樓外的石階前，他仰頭瞧著深夜里樓中和的燭火，平靜的晚風吹著他的生涼，他著那抹，懷中的怒，像是燃了整夜的炭，奄奄一息。

　他忽覺頹廢，他又有什麼資格怒呢，他便是怒，也只配責備他自己。

　王然眼見，沈邵的緒慢慢平靜下來，他心里有幾分詫異，又有幾分慶幸，那些勸說的話，已不必出口。

　沈邵一步一步走上夕佳樓前的臺階，他立在殿門前，抬手敲門。

　王然眼瞧著，又是一愣。

　敲門聲響，不久殿門被從打開，姜尚宮看見殿外竟是沈邵，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低見禮，卻沒有讓路的意思。

　“呢？”沈邵開口時，嗓音已分外和。

　“殿下已經歇下了。”

　“朕想進去看看。”

　姜尚宮遲疑，這句話聽起來像命令，又像是商議。

　沈邵見姜尚宮一直垂著頭不說話，他抬眸越過姜尚宮朝夕佳樓了，半晌他收回目，主作罷。

　“朕…來只是想告訴，三清山上的溫泉修好了，太醫說子寒，過兩日朕忙完政務，便陪去山上泡溫泉驅寒，好好調理子。”

　永嘉沒料到沈邵會有這一番話，姜尚宮自也沒準備好推的說辭，忽聽沈邵此話，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沈邵也沒給姜尚宮時間反應，拒絕，直接轉，帶著王然朝樓外走。

　王然一路陪著沈邵前來，實在是沒料到，今晚會是這樣一番形，沈邵竟連夕佳樓門都沒，任由姜尚宮代長公主將他三言兩語打發了。

　姜尚宮看著沈邵背影越走越遠，也是意外，慢慢關上殿門，跑去給永嘉回話。

　永嘉在殿中，外頭的對話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殿下要去三清山嗎？”姜尚宮詢問。

　永嘉一時沉默未答，只是反問其他：“給桓兒的消息，可送去了？”

　“殿下放心，王爺說一定會盡早尋到陸將軍下落，早日將陸將軍救出來。”

　***

　沈邵自那夜，匆匆急來，又寂寂而歸后，再未前來長公主打擾永嘉。

　永嘉在長公主府過著清靜日子，邊沒有人手，又怕雇傭旁人不可靠，驚沈邵，或是流傳給他人，便只能安心等著沈桓的消息。

　清凈日子不過七八日，前的人便來請，說陛下要去三清山打獵，請長公主同行。

　沈邵這個打獵，不過是帶永嘉去三清山泡溫泉的借口，若是打獵，天子自可以不帶后宮眷，但若是泡溫泉這等事，再不帶三兩個嬪妃同樂，便不合常理。

　姜尚宮此番倒是意外永嘉會答應隨行，便才匆匆收拾行李。

　永嘉也是思付了多日，尋找陸翊的下落，最難便是避開沈邵，京中他的耳目本就眾多，再有他在宮中坐鎮，桓兒調查起來更是寸步難行。

　若是沈邵離了京，也許會牽扯些注意力，桓兒尋起人也會方便許多。

　沈邵之所以先派了前的下人去請，是怕自己去了，被永嘉一口回絕，再開口就更難些，他想著先派人探探口風，隨后自己再去請，卻未料到，此番竟一口答應下來。

　門里，王然眼見著，下人傳回消息后，天子難掩的高興，沈邵高興了一整日，夜里睡的也不甚踏實，早早便醒了，起穿戴，早膳也未仔細用，提早帶著他前去長公主府等。

　王然陪著沈邵到達長公主府時，永嘉才剛剛起。

　沈邵便站在夕佳樓外，耐心等著穿戴梳洗，府上傳了早膳，他又陪著永嘉重新用了一遍。

　與天子明顯的興比起，長公主的緒平淡了許多，但沈邵渾不在意，大部隊從皇宮中出發，輦是空的。

　沈邵陪著永嘉從長公主乘車出發，待出了城門，他才帶著回到輦上，由龐崇帶著軍一路隨護，往三清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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