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靈北商議了一下大概細節之后, 花向晚便讓他先下去,自己坐在大殿中,著手邊扶手雕花, 思考著后續事宜。
冥自己殺了宗的長老, 宗就不足為懼, 清樂宮現下唯一能夠管轄的只剩傀儡宗, 傀儡宗為九宗末流,上不了什麼臺面。
若這種時候, 能把巫蠱宗出事嫁禍給清樂宮, 那鳴鸞宮應當會直接出手,只要他們殺了溫容,那清樂宮剩下兩位渡劫修士, 要麼投靠鳴鸞宮,要麼另尋外援, 不可能為了清樂宮死守。
這時候,也就該出手了。
如果能贏,那自然好, 若不能贏,就只能走到最后一步。
等真的走那一步,謝長寂……容得下嗎?
從死生之界墜落而下時的痛清晰襲來, 讓花向晚瞬間冷靜許多。
無論謝長寂容不容得下,都賭不起,現下最重要的就是穩住謝長寂, 在那個東西出現前,想辦法讓他離開西境。
想到這一點, 花向晚緩緩睜開眼睛,迅速給薛子丹發了個傳信。
“迷藥, 四日后用于謝長寂。”
發完傳信,轉頭看向窗外。
夜正好,鳥兒雀躍于枝頭。
緩了一會兒后,便開始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拿了之前堆積沒看的消息翻閱。
這些消息來自合歡宮各地探子,重要的靈北都已經告知過,不重要的累積在這里,卻還是一一打開紙條看過,一面看一面燒。
看到夜里,聽見門口腳步聲,抬眼看過去,就見謝長寂站在門口。
他懷里抱著許多糕點,靜靜看著,花向晚一愣,隨后笑起來:“你怎麼來了?”
“同弟子聊完,便來找你,接你回去。”
聽到這話,花向晚便知道,謝長寂今晚上又打算要和睡一張床。
想起今早上的況,略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那個,我還有很多事兒,你先回去休息吧。”
謝長寂沒說話,目落在桌面為數不多的紙條上,平和道:“那我等你。”
“你……你回去睡唄,”花向晚笑容微僵,“一直待在這里多累啊。”
謝長寂沉默,片刻后,他輕聲道:“你不在我睡不好,傷勢難愈,四日后的生辰宴,我怕難以應付,要不還是……”
“唉等等!”
一聽這話,花向晚立刻站起來,出一笑:“生辰宴是大事,定下了不好缺席,我還是同你回去吧。”
“生辰而已,不是大事,你先忙吧,”謝長寂顯得異常善解人意,“不必為我勞。”
“哪里?”花向晚繞過書桌,走到他旁邊,笑得很真誠,“你才是最重要的。”
謝長寂看著,約似乎帶了些笑,但神卻一如既往,轉道:“那就先回去吧。”
兩人走在長廊,謝長寂悄無聲息為擋了風,花向晚心中悶悶,轉頭看了一眼他手中一大堆盒子,頗為好奇:“你這是什麼?”
“弟子送的糕點,西境沒有云萊的點心,他們出門在外,就自己學著做了許多。”謝長寂解釋。
花向晚點點頭,漫不經心:“你今日同他們聊了久的。”
“講道而已。”謝長寂說著,花向晚便想起來,天劍宗年年都要給弟子講道。
那些年在云萊,也跟隨謝長寂去聽過天劍宗講道,各地弟子云集,仙山仙氣繚繞,仙鶴松柏,高山流水,無一不是眾人心中所向往的仙道模樣。
那時候謝長寂是普通弟子,領著站在人群中,仰頭看著高修士,忍不住詢問:“你有一日也會這樣開壇布道嗎?”
謝長寂作頓了頓,遲疑片刻后,他緩慢出聲:“不會。”
那時候以為是因為謝長寂對自己沒信心,覺得自己不會為這樣的大能。
可如今才想明白,那是因為他清楚知道,未來自己將一生守在死生之界,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花向晚看著旁邊青年,他一白衫,手里拿著糕點,這讓他多了幾分煙火氣,看上去整個人溫許多。
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就想到他白繡鶴,開壇布道,萬人敬仰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麼?”
“我就是想,如果你回天劍宗,這次應該可以開壇布道了。”
花向晚說著,眼中帶了幾分期許:“你還可以再收幾個徒弟,然后有許多徒子徒孫,讓天劍宗繁榮昌盛,等什麼時候就可以飛升上界,為一代佳話。”
謝長寂聽著的話,沒有出聲。
花向晚越想越覺得這個未來頗為好,忍不住道:“云萊好的。”
“你喜歡,我可以帶你回去。”
謝長寂開口,花向晚一愣,片刻后,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麼,擺了擺手:“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狗窩,算了吧,我還是就在西境這個狗窩呆著好了。”
說著,兩個人一起走進房間,謝長寂放好糕點,兩人各自洗漱。
等上了床,花向晚睡在里側,側著子看著面前閉眼淺眠的謝長寂,緩慢道:“謝長寂,我好久沒看見你修煉了。”
聽到這話,謝長寂睜開眼睛,花向晚看著他,似是思索:“也好久沒看見你拿問心劍了。”
他平靜看著,過了一會兒,輕聲解釋:“修煉靈力,我已經走到頭了。”
“何謂到頭?”
“修行以元嬰作為邊界,元嬰之下修,練氣引靈氣,以虛丹縱靈氣,可得百年壽命,輕便。”
他聲音清清冷冷,竟同講起修行的基礎知識。
“筑基排清靈污穢,與凡人區別,可得三百年壽命。”
“金丹之后,虛丹轉實,靈氣,再金丹運轉凈化,為靈力,至此靈力滋養軀,尋常刀槍不,可得五百年壽命。”
“之后便可修于神識之結嬰,修不再重要,修得元嬰,元嬰再進一步,于化神轉為元神,修仙者便可有離之,開天眼,觀星斗運轉,人世規律。”
“再步渡劫,窺探天道,運用天道法則。”
“所以?”
花向晚聽不明白,謝長寂抬手拂過的頭發。
“對于渡劫而言,修為靈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理解這世上萬事萬法則。道心,是你的執念,你修行的本原因,而道,則是你理解事的方式。”
“例如問心劍一脈,”謝長寂解釋給聽,“問心劍的道心,是為最接近天道的存在,而問心劍的道,便是舍棄人,為天道。我們一生之修行,都在克己、守,奪人,以天道之眼,判斷萬事萬。”
“我明白。”
花向晚笑起來,湊到謝長寂面前,覺得有些得意:“那你在幻境大半年,是不是破戒了?”
謝長寂不說話,他看著面前眉眼靈的子,片刻后,笑了起來:“我早就破戒了。”
兩人靜靜對視,花向晚看著面前人,覺得心跳放喚,從未這麼靠近過這個人。
他像明月一樣高懸于頂,溫照耀世人。
仰著他,忍不住出聲:“謝長寂,你生日有什麼想要的嗎?”
謝長寂想了想,搖了搖頭:“你在,我就覺得很好。”
說著,他手將人拉進懷里,閉上眼睛:“睡吧。”
謝長寂對于和同眠這件事很執著,花向晚也懶得和他抗爭,白日里和靈北一起籌備他的生辰宴,夜里給他陪睡,好在他也不做些什麼,倒也放心。
合歡宮一片安好,但西境卻不太平,四流傳消息,說溫清還活著,因為有一位清樂宮的弟子被溫清的琴音所傷。
但又有更多傳聞,說溫清已經死了,傷人的,是一被人控的白骨。
白骨傷人,這是煉尸之。
此事讓本來已經開始為兒子辦葬禮的溫容又瘋狂起來,當初沒在溺水中撈到溫清的尸,以為溫清尸被溺水徹底侵蝕,如今清樂宮弟子被溫清琴音所傷,那完全可能是溫清骸骨落他人手中,被煉了供人控的兇尸。
一宮主落到如此境地,那是清樂宮絕不容許的侮辱,于是清樂宮上下四張告示,溫容又在宮中想盡辦法,開始應溫清的尸在何。
清樂宮的作大家看在眼里,如今西境擅長煉尸之的,除了散修之外,便只有傀儡宗和巫蠱宗。
而傀儡宗乃清樂宮管轄宗門,應當不敢擅自以主作為煉尸對象,懷疑最大的,便只剩下巫蠱宗。
加上之前在神山,巫蠱宗人曾因襲擊溫清被殺,于是巫蠱宗以溫清尸首煉尸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眾人議論紛紛。
這些消息一條條傳合歡宮,而合歡宮隨著謝長寂生辰日期到來,越發熱鬧。
謝長寂為天劍宗上君,份尊貴,想要結的人不,帖子發出去,便各宗都派了人過來祝賀。
花向晚早早得了客單,等到第四日,便早早起來,換上白束腰繡宮裝,親自去門口迎接來道賀的人。
這次宮宴來了至上百修士,花向晚一一見過,等到了晚間,便同謝長寂一起接待眾人。
酒席辦得盛大,所有人在店里鬧哄哄的,謝長寂和花向晚坐在高,兩人喝著酒,花向晚轉頭看他:“這生辰宴辦得如何?”
“很好。”
謝長寂出口,花向晚挑眉:“你當真覺得很好?”
謝長寂想了想,只道:“你為我辦,怎樣都好。”
花向晚聽到這話,思索片刻,不由得湊過去:“你以前怎麼過生日?”
“買糖。”
這話出來,花向晚有些詫異:“買糖?”
謝長寂點點頭,認真解釋:“沒有人想為修問心劍的弟子過生辰,我也一直沒想過。直到有一年生辰,我有一位修多劍的師弟,他和我是同一日生辰,那天許多人都在為他慶賀,鬧了很久,后來等我回到死生之界結界前,等師父為我講道,師父就給了我一顆糖。”
說著,謝長寂回憶起來:“從那以后,每年生辰,師父都會給我一顆糖。”
花向晚沒說話,想了想,笑起來:“你都兩百多歲,我再給糖也不合適了。”說著,搖晃著酒杯,“有什麼想要的?”
謝長寂不出聲,他看著,似是一切了然。
“我今日的愿就是,花向晚,”謝長寂看著,說得格外認真,“平平安安,壽與天齊。”
花向晚聽著他的愿,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目,扭過頭去,輕咳了一聲:“這可不是我說算了。”
說完,趕岔開話題:“今晚靈北給你安排了煙火,走,我們去門口看。”
一面說,一面起,高高興興招呼眾人往門口走去。
謝長寂從容跟在后,看著走進人群,著眾人:“來來來,我們到廣場上去看煙花。”
“主,不喝酒啦?”
“一會兒喝。”
花向晚走得快,人流將兩人隔開,謝長寂距離不遠不近,眼看著就要走出門口。
一道劍從人群中破空而來,朝著花向晚直刺過去!
這劍來得極快,花向晚恍若未覺,謝長寂猛地睜大眼,大喝出聲:“花向晚!”
花向晚笑著回頭,便見謝長寂形一,花向晚似乎是著急,往旁邊一躲,這倒給了行刺之人機會,長劍追而上,謝長寂劍意急轟而至,在劍尖刺花向晚時,便將行刺之人一劍劈了出去!
“慢著!”
花向晚那看見謝長寂下一劍又,一把抓住謝長寂的手,急道:“留活口。”
謝長寂不說話,他息著,手微微發。
靈北帶著人沖進來,所有人一片,花向晚捂著傷口,似是十分虛弱,勉強笑了笑:“長寂,我無事。”
謝長寂盯著,目勉強挪開,他似乎是花了很大力氣,才克制住自己的緒,上前將花向晚一把打橫抱起來,冷著聲道:“將人押下去,徹查此事,立刻大夫過來。”
說著,他抱著花向晚,朝著院疾步走去,花向晚到他的憤怒,乖乖臥在他懷中,小聲道:“我沒事。”
謝長寂沒有出聲,等進了房間,他直接一把撕開花向晚服,出的肩頭,冷靜為理傷口。
等理好傷口,他用服蓋好的肩頭,醫修這才急急忙忙趕了過來,看上去陣仗頗大。
“進來吧。”
看著醫修戰戰兢兢的樣子,花向晚到十分平和,眾人進來,為看診確認無礙后,終于才退了出去。
等房間里只剩謝長寂和花向晚,對方明顯也冷靜許多,花向晚想了想,安道:“那個,我沒什麼事,你不用張。”
謝長寂沒說話,他關上門,坐回床邊,他靜靜看著,目落到的傷口上:“不要有下一次。”
“這我哪兒能管得了?”
花向晚有些心虛,面上卻不顯,只抬手主了他的手:“你別生氣了。”
謝長寂不,花向晚直起湊過去,看著似是在想著什麼的謝長寂:“你看看我嘛。”
謝長寂聽的話,轉過頭來,他看著琥珀的眼,眼睛中帶著笑,像是會勾人一般,一甜膩的香味悄無聲息彌漫在屋中,出手,攬住他的脖子,靠到他上,輕蹭著他,撒著道:“好了我以后注意,絕對沒有下一次。”
“花向晚,你不能總是……”
謝長寂皺眉頭,轉頭看,只是話沒說完,花向晚就親了上來。
的堵在他上,靈巧勾著他,謝長寂呼吸一頓,就覺面前人坐上來。
周邊空氣里都是的味道,謝長寂察覺不對,他翻將在下,按住的作,輕著氣警告:“花向晚!”
“好哥哥,我聽著呢。”花向晚從他手中將手腕轉出來,練拉開他的衫,抬起子攬住他,“你要生氣就罰我吧,你看要怎麼罰?”
說著,拉開自己服,謝長寂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他終于意識到況似乎有些不對,用力甩了甩頭,掙扎著出聲:“你……你別一個人……”
花向晚沒,平靜看著似乎已經沉溺在編織幻境的謝長寂,看著他努力想要掙這個幻境。
可以有心算無心,籌謀已久,怎麼可能讓他這麼輕易從幻境中爬出來?
干脆將人一把拉下來,謝長寂倒在上,眉頭皺,似乎還在努力掙扎。
花向晚靜靜抱著對方,過了一會兒后,輕聲開口:“好好做個夢,明日我就回來了。生辰快樂,”低頭親了親謝長寂額頭,神平靜,“清衡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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