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國,一年四季常青。
傍晚一陣急雨,玉淵下馬,把韁繩給后的衛溫,抖落了上的雨珠,方才掀了珠簾。
“羅媽媽,快開飯,我死了。”
“小姐,生下來了?”
“生下來了,是個大胖小子,足足七斤六兩,可把我折騰壞了。”
羅媽媽迎上來,替小姐解開蓑,又將涼茶塞到手中,“小姐且先解解,等爺來了,很快就能開飯了。”
玉淵笑瞇瞇道:“回回都要等他,墨跡死了,不過是教幾個小崽子識字,跟做了皇帝似的忙。敬哥兒呢?”
“哥兒跟著爺走了。”
“他才六歲,能聽懂爺教些什麼,怕又是找哪個崽子玩去了。”玉淵一口氣喝完一杯苦茶,把杯子重重擱在桌上,“著人去請!”
“是!”
羅媽媽揮揮手,寶珠把手里的巾搭在彩珠臂彎里,匆匆離開。
彩珠一邊招呼著小姐來洗漱,一邊轉過背著羅媽媽,從懷里掏出一方帕子,在小姐面前輕輕抖了下。
玉淵瞧了,低了聲音道:“這又是從哪兒找到的?”
采珠指了指外頭的大樹,湊近了道:“樹上,被剛剛那陣暴雨淋下來的,小姐你看上面的……”
“別吱聲!”
玉淵接過來,塞進袖中,“羅媽媽,去備飯吧,順便派人去問問大巫要不要過來一道吃飯。”
“是!”
飯菜一一擺上來,擺了整整一桌,羅媽媽笑道:“剛剛大巫派人來回話說,今兒他忙,不過來用飯了。”
“這半年我就沒見他閑過,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說話間,李錦夜一月牙白的長衫走進來,頭發簡簡單單盤了個髻,用一支玉簪子固定住,正看著玉淵笑。
一開口,聲音十分虛弱,話卻沒個正經,“也就半天沒見,怎的還派人催我,可是想我了?”
“想你了,想你了!”
玉淵上前,手的扣住了他的脈搏,凝神診了診,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錦夜回手,低頭看著,笑道:“我覺得今兒比昨兒好多了,昨兒這個點我都沒,這會瘋了!”
玉淵抬頭,笑不及眼底:“知道還不早點回來,媽媽,開飯!敬哥兒,陪你父親去洗手!”
敬哥兒上前,牽住李錦夜的手,跟個小大人般道:“父親,走,洗手去。”
父子二人去了間,羅媽媽走到玉淵后,低聲道:“瞧這影,竟像真正的父子一般。”
玉淵扭頭看一眼,順勢將頭靠在的肩上,淡然一笑道:“可不就是真正的父子嗎!”
那年離開京城,敬哥兒的去留了和李錦夜的心頭之患,若把孩子留下,只有送回謝府這一條路;若讓孩子跟著他們,卻也不能像從前那樣不明不白的養在府中。
二人商議一宿,想著將來也沒個皇位要人繼承,索就認作兒子吧,所以,敬哥兒的大名又作:李敬淵。
……
片刻后,父子二人洗了手出來,剛坐定,青山踏著雨大步走進來,從懷中掏出一封信。
“爺,是世子爺派人送來的!”
李錦夜接過來,掃了一眼,臉當即變了變。
“怎麼了?”玉淵瞧得分明,“可是國公爺到了?”
“到了!”李錦夜咳嗽了一聲,“胖一百八十斤,別說翻山越嶺,便是走路都得很,長衫讓我們備轎。”
“怎麼就胖那樣?”
李錦夜笑道:“心寬胖!”
玉淵盛了碗湯,放在他手中,目向青山看過去:“這是小事,左右不過多請些個人,你去辦吧,讓爺好好吃飯!”
青山看了看爺,見爺微微點頭,忙轉離開。
玉淵扭頭問羅媽媽:“房間都收拾好了?”
羅媽媽:“小姐,一切妥當,侍候的人也都是挑細選的。”
玉淵微笑著沖李錦夜道:“放心了?”
“對你!”李錦夜一語雙關道:“從來就沒有不放心的時候!”
……
一頓飯吃完,敬哥兒與父母行過禮后,便去找山。他如今跟著山練武,馬步已經扎得很穩當了。
陪著他一道練習的是山和李青兒四歲的兒子大,小家伙長得虎頭虎腦的,賊可,就是貪吃,急了連蟲都敢放里嚼。
兩人扎馬步,后邊跟著一小尾,是青山和阿寶三歲的兒大妞,當然,大妞是看不上吃蟲的惡心人,眼里只有斯斯文文的敬哥哥,整天敬哥哥長,敬哥哥短的。
玉淵與李錦夜看著孩子們練了會武,便沿著小河散步,這是他們一天最悠閑的時。
這幾年在南越的日子雖然如神仙一般,但兩人都忙。
玉淵忙著治病和采藥,病是為南越的百姓治,藥卻是為了李錦夜采,也不知道跑了多個山頭,尋訪了多戶人家,這五年來從未放棄過。
李錦夜則忙著玉靈閣和鬼醫堂的生意,白天還要給孩子們上課,也沒有一日是閑的。
想著再有兩日便能見到世子爺和三叔,玉淵笑道:“這兩人可算是要消停了,這幾年也不知道花了咱們多銀子。”
李錦夜笑道:“你心疼了?”
“要真心疼,我就不給了!”玉淵頓了頓道:“銀子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能買的東西也有限,若能讓你多活幾年,我便是傾盡家產也都愿意的。”
說罷,從袖中拿出帕子,低聲道:“以后別藏了,還費勁爬樹上去藏,累不累。”
李錦夜看著那帕子一怔,沉默了下來。
這半年他覺子一日不如一日,除了悶氣短外,還常常咳嗽,最近一個月竟咳出了。
他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
怕玉淵看到帶的帕子擔心,所以每次都藏起了,可像是開了天眼似的,總能找見。
本來也不想再藏,只是昨兒咳得厲害些,怕又落淚,這才爬到了樹上,沒想到還是了餡。
“累也比瞧見你哭好,你一哭,我就不住!”李錦夜的手。
“瞎說,我最近兩年哪有哭過?”
醒著是不哭了,可做夢卻流淚,一聲一聲著他的名字,揪心的很,李錦夜是真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