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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睡了一個多時辰，沒到五更天，便悄然起。

此時，天還未亮。

和朦朧的燭火過層層紗帳，落在陸明玉睡的臉龐上。冷艷英氣的臉龐，此時顯得分外和，甚至有了幾分平日沒有的脆弱。

李景心中溢滿了。他沒敢俯去吻的臉，唯恐吵醒了。躡手躡腳地下了榻，輕手輕腳地穿穿鞋。

細微的聲響，到底還是驚醒了陸明玉。

陸明玉常年習武，耳力格外靈敏，從睡中醒來，睜開眼時還有些迷糊：“天還沒亮，你去哪兒？”

李景低聲道：“我去靈堂跪靈，你繼續睡吧！估著我白日沒時間回來，等到今夜，我再悄悄回東宮。”

陸明玉嗯了一聲。

李景走后，陸明玉又睡了兩個時辰。

睡足了，神格外好。

綺云伺候陸明玉簡單梳洗一番，又伺候主子換藥，一邊低聲道：“今日一大早，皇后娘娘打發人來傳信，三位小殿下都去靈堂跪靈了。”

陸明玉躺在床榻上不能彈，自然不能去跪靈，只換了孝服。李珝李瑄李琀三個, 今日一大早就去椒房殿跪靈了。

陸明玉輕聲道：“慧安公主和靜安公主進宮了嗎？”

綺云點點頭：“兩位公主和駙馬都進宮跪靈了。孟妃娘娘的尸首沒資格擺在靈堂里，另外設了一個小靈堂。聽聞靜安公主都快哭昏過去了。”

對靜安公主來說, 是真正的天塌地陷。

短短數日間, 沒了親爹沒了兄長沒了舅舅, 現在連親娘也走了。

陸明玉對孟妃沒半分好，也不覺得孟妃的死有什麼值得可憐同, 淡淡道：“大皇子做過的事，和靜安沒什麼關聯。只要和高駙馬安分過日子，誰也不會去尋的麻煩。”

頓了頓, 低聲問道：“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去靈堂了嗎？”

后宮中各寢宮都有人盯著，一舉一都瞞不過東宮耳目。

綺云答道：“太子殿下令人送信給四皇子，四皇子傷還沒好，讓人扶著自己進了靈堂。四皇子妃去了靈堂跪靈。還有，宮外有品級的誥命夫人, 今日一大早也都進宮來跪靈了。椒房殿里跪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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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事更多。

陸明玉不能前去, 這一應瑣事都在了喬皇后上。

陸明玉忍不住輕嘆一聲：“也不知我什麼時候出才能下榻。”

綺云神一, 立刻道：“太醫特意叮囑過, 娘娘這兩個月之都別下榻。等過了兩個月，看看傷養得如何再說。”

“外間諸事，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擔著。三位小殿下也都長大懂事了。娘娘什麼都別管，一心養才是。”

陸明玉輕笑一聲：“好，我都聽你的。”

綺云抿一笑：“奴婢斗膽多, 娘娘別放在心上。”

李景一回來，陸明玉上的重擔都卸下了，心也格外好，輕聲笑道：“別人不敢管我，也不敢多。你說什麼, 我總是肯聽的。”

宮中在辦喪事, 主仆兩個說笑幾句，也就住了口。

……

李景白日跪靈，到了晚上三更, 就悄然回東宮。不到五更天就回靈堂。算起來，每天只合眼不到兩個時辰。

臣子們齊齊裝聾作啞，只當不知道。

太子殿下上還有傷，跪靈又最是消耗力。可不能將太子殿下累垮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永嘉帝尸骨還未下葬, 臣子們已自自發地視太子殿下為新帝, 為太子殿下著想了。

百都要跪靈, 天下大喪, 所有國朝政事都暫且被擱下。各地呈上來的奏折，堆積在一起，無人過問。

過了頭七之后，喬閣老巍巍地對太子殿下進言：“停靈要七七四十九日。國朝政事總不能一直置之不理。無關要的，暫且不管。有些要的，總該置一二。”

換在民間，頭七一過就能下葬了。天子的喪禮，要七七四十九天。這麼長的時間不理政事，確實不妥。

大魏疆土遼闊，百余個大大小小的郡縣，每天都有一堆奏折。

李景略一思忖，低聲道：“我得留在靈堂里。就請閣老和幾位尚書排做兩班，流去看奏折。不要的，看著置。十分重要的，再來稟報。”

喬閣老也有此意，很快應了下來。

隔日，兵部楊尚書就帶了一份奏折進了靈堂，低聲向太子殿下請示：“濮侯上了奏折，要進宮為皇上跪靈。”

濮侯倒是安分。沒有宮中宣召，一直待在軍營里。如今上奏折，UＵ看書 www.uukanshu.com也在理之中。

滿朝文武都來跪靈。他為武將，又是永嘉帝嫡親的表弟，總該來靈堂里磕頭守靈。

李景沒有立刻應允。

他悄然起去了安靜的偏殿，令人請岳父陸臨過來商議此事：“……岳父，現在召濮侯進宮，是否合適？”

陸臨目一閃，淡淡道：“濮侯要盡臣子的本分，殿下當然不能攔著。殿下放心，現在京城局勢已定，濮侯翻不出風浪來。”

以濮侯為人，之前都沒敢彈，現在就不敢了。

此次上奏折，也是為了全自己的面。做臣子的，總不能不來跪靈。

李景輕呼一口氣：“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還是問過岳父，心里更踏實些。”

這等掏心置腹的話，聽的陸臨心頭一暖。

他沖李景略一挑眉，低聲道：“殿下放心吧！大局已定，沒人能撼殿下的地位。”

翁婿兩個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李景還沒登基，不能用印。令人擬旨，用了東宮印，宣召濮侯進宮跪靈。

一日后，穿著一孝的濮侯進了宮。

進宮前，他的戰馬和兵都被留在了宮門外。只帶了四個親兵進宮。這四個親兵，同樣手無寸鐵，連文華殿的門都沒進。

濮侯只進了靈堂。

文武百都在跪靈，每人都穿著白孝，一眼看去，慘白一片。

濮侯紅著眼進來了，在永嘉帝的棺木前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然后便扶棺慟哭：“皇上，臣來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