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到石桌、桌上的香爐，從爐嫋嫋升起的沉香菸，至乎整座石亭，就在傅釆林出劍的一刻全消失掉。它們當然不會真的消失，皆因他的神覺全集中到傅採林的奕劍上，不以目視，只以神遇，故變其他一切再不存在。最微妙是他竟然循傅採林劍勢的移，間接地把兩人間客觀真實的事，於他與天地結合後的心重新描繪出來，重得回石桌、香爐和石亭。

他終於晉妙如神的微境界，這一切並非僥倖得來，天下間，他寇仲是唯一與三大宗師全過手的人，可以說是給迫出來的。

井中月在鞘找出一寸，發出龍虎嘯般的刀鳴清音，似若來自十八層地獄的魔咒，又若九天雲外傳來的天籟，刀泛起的黃芒，則如今夜沒有面的明月忽然從其升上虛空。

奕劍泛起青湛湛的異芒，畫過超乎人間態，乎天地至理的人線條，繞過香爐，又著爐側往他擊至，爐升起的沉香菸像鐵遇磁石般被吸引，改水流般竄往奕劍的鋒尖，剎那間累凝而一球煙霧，劍鋒化爲一點青，似若雲霞繚繞裡的不滅星，流星般往他雙目間的位置奔來。此點星有書勾魂攝魄的魔力，只要他道心稍有空隙破綻，必爲其鎮魂魄，被其所乘，至極點，可怕至極點。

他終於面對著天下無雙的奕劍之，劍法至此，確臻達登掌造極的化境。

傅採林的奕劍是的，其微在於他把全心全靈的覺與劍結合，外在的覺是虛，心靈的覺是實。如不明白傅釆林的境界，寇仲本沒有坐在這裡與他刀劍對奕的資格。

嗆！

井中月出鞘，刀鋒晝出一個完的小圓圈，充滿著不可測卻合乎天地理數的味兒，一螺旋勁在圓圈開天闢地的誕生。

星點消去，沉香菸球仍似鍰實快的往他飄來，但恰好被螺旋勁破散。

寇仲虎軀劇震，上搖晃。

倏地桌子上方現出漫空星點，每一點都似乎在向他攻來，又每一點都像、水恆不，有如天上的星空，在變化周移中自恆常不變的味道，寇仲立知自己落在下風。

他這才橫刀前方，攻守兼備，天人合一，即以傅釆林之能，亦難尋其空隙破綻，更難發揮以人奕劍，以劍奕敵的仙法，故藉助沉香菸氣，來一招投石問路，寇仲雖化解得漂亮，但已從無跡變爲有跡，被傅採林以劍法牽制。

寇仲再掌握不到傅釆林的奕劍，忙收攝心神，達到井中月的至境，視眼前點點劍鋒凝起的如無，心知止而神行，刀鞘橫掃。

刀鞘到，應而消去，香爐重新出現眼前，沉香菸仍從爐輕逸的飄起。

寇仲在氣機應下，刀鞘回收，井中月往爐底挑去，如給他挑中，爐子夾著香燼煙火往傅採林灑去，以傅釆林之能，也說不定會名副其實的給鬧個灰頭土面。

傅釆林脣角逸出一笑意，奕劍一擺，似攻似守，可是隔桌的寇仲卻清楚到在他挑中香爐的一刻，對方的劍必可後發先至的命中他的手腕，那種覺怎樣也沒法以常理去解釋。

寇仲心不妙，始知對方先前的一招實爲奕劍式的不攻，旨在使他主攻擊，而現在已爲傅採林的寶劍所奕，不但從主變被，連覺也爲其所制，若不能扳回劣勢，數招即要落敗亡。

侯希白頹然道：這是沒有可能的。

包括出城道在，四條道全被降下的巨石封閉，整座寶庫被封起來，沒有任何出路。

石桌的機括失去效用，連本來用作裝載邪帝舍利的地也不能復原關閉。

跋鋒寒試著可否再掀起桌子，又試圖把桌子往下按，可惜都沒有出現奇蹟。

徐子陵安坐不，忽然微笑道：我和寇仲試過陷庫陷阱，寇仲說魯大師在機關書寫下爲不損天德，須在絕予人一線生機，所以必有破解之法，只是我們仍未找到而已！

麻常生出希，卻苦惱道：若解法不在此桌，該在那裡？

跋鋒寒點頭道：除非楊素把此庫變他封的墳墓，否則全部封閉實不合理。楊素請魯妙子設計此庫的原因，是要謀楊堅的天下，而非自掘墳墓。

麻常道：讓我作個假設，如楊素從寶庫發兵變，接戰失利，被迫逃回寶庫，由於有追兵在後，不得不封閉寶庫，那會是怎樣一番況？

侯希白嘆道：當然像我們現在般，只要能出去，肯付出任何代價。

跋鋒寒拍道：此正爲封閉寶庫的用意，如楊堅要殺楊素，楊素有兩個選擇，一是悄悄從道離開長安，以後姓埋名；一是發兵叛變，戰若失利，咦！有些兒不妥當，傷兵殘將能逃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那有還擊的力量？

徐子陵道：西奇園的井底道是寶庫未開放前的唯一口，庫後可開啓城和城外的三條道，讓楊素的人可經由三條道從城或城外進，集中於寶庫，然後楊素關閉通道出口，待將士裝配休整完，再開闢最後一條道，此爲破釜沉舟的策略，令手下將士爲他拚死效命。

跋鋒寒神大振道：此條道必直指太極宮的心臟，是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侯希白苦笑道：開放的機關在那裡呢？

徐子陵目落到本藏邪帝舍利的地，其他三人不由自主循他目瞧去。

侯希白首先彈起，撲到地旁，嚷道：子陵快來主持大局。

徐子陵移到地旁，單膝卜跪，採手按往底，好半晌後大喜道：果如所料！一運功按卜去，扎扎聲中機括髮，水流衝擊的聲音立時應手響起。

跋鋒寒等無不張至不過氣來，生死敗，將由此決定。

徐子陵剛站直，隆隆聲在放置箭矢的庫傳出。

四人不約而同搶該庫，一道石門出現於東壁壁間，出一條黑沉沉的地道。

侯希白大喜狂呼道：這天無絕人之路，我們有救哩！

在決戰的過程中，必須沒有勝敗之心，否則落於下乘。

寇仲終深切會到宋缺這番金石良言的含意。他正因希能把傅採林迫離坐，故生出勝敗之心，被傅採林看破下著，比如在對奕的過程中，對手瞧穿瞧自己的棋路，就此後發制人，步步搶先，勢將迫得他寇仲陷人死局，直至輸掉整盤棋，輸掉他的小命。

更令他駭然的是傅釆林奕劍發出的劍氣，把他的井中月鎖，如他保持原式不變，當刀鋒挑中香爐時，奕劍剛好刺中他手腕。他唯一應變之法，是準確捉依循現時況傅採林奕劍的攻擊點，設法追傅採林跟他作劍刀相對的拚一招，藉以挽回頹勢。如他撤刀回收，由攻變守，傅採林將劍勢暴漲，在氣機牽引下逢隙必的攻來，除非寇仲肯離椅遠遁，否則在桌面這窄小的範圍，寇仲絕挨不了多久。

而老天爺可憐，清楚奕劍是甚麼一回事的寇仲比任何人除徐子陵外，更心知肚明以此唯一解法去迫傅採林拚，恰好陷被傅釆林寶劍所奕的死衚衕，完全落在傅釆林算中，不需富的想像力，亦知傅釆林不會錯失此一良機，以奕劍之主導桌上的決戰，直至他落敗。

傅釆林曉得寇仲的後著，寇仲卻完全沒法掌握對方的劍招變化。勝敗之數不容有失，博採林可非一般高手，而是寧道奇般的宗師級高手，他須寸土必爭，否則必飲恨告終。

寇仲心念電轉，哈哈一笑，井中月離手螺旋激，刺往香爐。

失去井中月，他還有井中月的劍鞘，而傅採林必須挑飛井中月，如讓一點香灰濺到他上，以他的份地位，將難有面目繼續比拚下去。

寇仲差點生出勝券在握的勝敗之心，因爲他自問已可預計到傅採林的下一步棋。幸好過教訓，心神反比任何時刻更澄明清切，天地人三者渾然無彼我之分。

左手刀鞘往前點出，右手收往前。

跋鋒寒高舉燃亮的火昭子，映照善廣闊達十丈的地下室，徐子陵、侯希白、麻常三人立在他後，在四人前方是一道達二十級往上延的長階，右方是另一條道的深黑口。

麻常道：照距離約略計算，石階上方的出口肯定在皇宮的範圍。

侯希白皺眉道：照石階的寬度，出口至一丈見方，若出口確在太極宮上，這麼把蓋子打開，不驚宮的衛才奇怪。

徐子陵道：這方面我並不擔心，魯大師的設計必然非常巧妙，不易被人看破。看！近更不是有個啓門的把手嗎？

跋鋒寒同意道：子陵的看法不會差到那裡去，但左方那條道通往何呢？

侯希白亮火昭，笑道：我也好奇得要命，待我去尋幽探勝吧！

麻常欣然道：我陪公子去採路如何？

跋鋒寒道：小心點，不要任何機關，我們弄清楚這可能關係到明天敗的出口後，再來會你們。

侯希白和麻常興高釆烈的去了。

徐子陵和跋鋒寒拾級而上，直至盡，後者輕敲出口的石板，咋舌道：至有一尺厚，楊公寶庫確是名不虛傳，不但鬼斧神工，更是玄機。

徐子陵握上機括的銅製把手，深吸一口氣道：事實上我們正冒著極大的風險，魯大師設計寶庫是針對三十多年前的況，太極宮又曾經多番改建，希白的擔心不是全無據的。

跋鋒寒嘆道：事發展得太快，今夜至明天充滿不測的變數，很多地方我們均無暇細想，如非寇仲發現林士宏現城，我們仍沒想過尹府會是個能致命的陷阱險地。所以這個險不能不冒，只有藉助這新發現的道，我們始有奇襲李淵的機會。

徐子陵道：我們確是心大意，唉！我忽然又想到另一個致敗的破綻，唉！怎辦好呢？

跋鋒寒到整條背脊涼颼颼的，倒一口寒氣，道：我在聽著！

徐子陵苦笑道：就是黃河幫與我們的關係。

跋鋒寒搖頭道：我仍未明白。

徐子陵道：當日泄風聲，我匆匆趕往見李世民，豈知黃河幫的老大陶祖剛與香貴的好豪賭一場，倉卒下寇仲只好說雷大哥代我應戰，把上林苑贏回來。香玉山是曉得我們和雷大哥關係的人，這幾天黃河幫在長安活頻繁，以香玉山的狡猾多智，不起疑纔怪。只要他們抓著一個黃河幫的頭目，憑尹祖文的七針制神，定可把我們三千銳潛長安的事銬問出來。

跋鋒寒變道：難怪李淵忽然變卦，一心幹掉我們。

徐子陵道：幸好我們的三千勁旅長安是這兩天的事，對方尚未準備就緒，更怕打草驚蛇，給我們溜掉，所以仍沒手，若我們不能扭轉這局面，明天之戰絕不樂觀。

跋鋒寒的目落到徐子陵握著的手把上，沉聲道：所以這個險更是非冒不可，拉機括吧！

徐子陵暗運一口氣，提聚功力，緩緩拉銅把。

扎扎機括髮的聲音立時響起，接善石蓋往一邊移開，出麗的星夜，石與石間更發出吱吱磨的吵耳聲，把地道的寧靜破壞無。

兩人給嚇得腦袋一片空白，出口既在空曠沒遮沒掩之，聲音速傳，不把附近的衛驚纔怪。

他們尚未有機會說話，只是頭皮發麻之際，叱喝和兵刀風聲從出口外四方八面傳來，徐子陵和跋鋒寒能想到的是完蛋大吉四個字。

傅釆林歷角逸出另一笑意，就在手而出的井中月上香爐的一刻，他手上青芒閃，奕劍同時點中香爐，沒有半分誤差。

井中月香爐，卻沒有發出應有的勁響，香爐更紋風不。

寇仲那想得到傅釆林有此應變奇招，竟憑其絕世功力，以隔山打牛的方法，化去井中月的螺旋勁，心不妙時，井中月以同樣速度，向寇仲倒撞過來。

奕劍破掉寇仲的怪招後，晝出一道麗的弧線，先往寇仲左側彎出，再彎回來，但進擊的位置乃寇仲左方的空，照道理不能對寇仲做任何威脅。

寇仲卻是有苦自己知，只有他在局，始到奕劍的玄虛。

由於他坐在石橈上，要避過反撞回來的井中月，惟有側躲閃，可是奕劍生出強大的吸攝力，且隨著劍勢彎來不住增強，加重力，帶得他左手前挑的刀鞘不但失去準頭，且是如鐵遇磁地被奕劍牽引得往左扯去，使他不得不全力應付，那就再無餘力閃躲自己的寶貝井中月。如此劍法，確是駭人聽聞。

在這決定敗，生死懸於一線的危機關頭，寇仲左手生變爲死，右手死變爲生，突然左手握本是貫滿真勁的刀鞘竟似鳥囚籠般驟一鬆，再不奕劍牽引，證明寇仲猜想得沒錯，傅採林是以力引力，以劍氣牽引他的鞘勁。

波的一聲，井中月被他握回手，扭掃劈，刀鞘同時回收。傅採林出訝異神，奕劍像在空中狂草疾書級畫出無數深某種難言態的線條，瞧得寇仲眼花繚，無從手，不知該選劈何，倏忽間對方又把制權諸手上。

寇仲的刀再劈不下去，左手刀鞘挑出，護真氣化爲氣牆，隔桌追去，只要掀翻香爐，亦算小有所，最理想當然是香爐應勁往傅採林撞去。井中月反手擱到肩膊-作行雲流水，生出連綿不斷的持續覺。

兩人戰直至此刻，井中月和奕劍仍未有半記擊，但其中的兇險變化，卻非任何筆墨可以形容。

傅釆林一陣長笑，奕劍在桌面爐子上方畫出一個圓圈，其中心恰是寇仲挑擊之，寇仲的氣牆如水遇幹棉地被吸啜得一滴不剩，不能形任何威脅，這一招更使不下去。

以人奕劍，以劍奕敵，傅採林仍是著著領先，牽善寇仲的鼻子走，若如此發展下去，到寇仲技窮之時，肯定命絕於此。

寇仲卻是夷然不懼，哈哈一笑，灑地把刀鞘往後拋掉，右手井中月使出絕招方圓，先劈後刺，筆直向傅採林無形卻有實的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