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琰擔憂地走到白帆邊坐下,抬手輕覆上他的肩膀。
“帆帆。”
白帆躬著背,雙手捂著額頭,竭力的聲線從嚨里出來。
“我沒事。”
“難的話可以跟爸爸說說,別在心里。”方琰輕聲道。
白帆點頭,保持著此刻的姿勢久久沒有。
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要說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絕對無法忍自己的人在跟自己在一起的同時朝三暮四。
對方的哀求在白帆眼里簡直可笑至極,更可笑的是,他的緒竟然還會隨著殷靖南而波。
“你真的要把寶寶流掉嗎?”方琰在一旁低問道。
白帆擰眉,“我不知道。”
方琰了白帆的肩膀,不再說話。
他知道準確答案了。
倘若真是恨之骨,必然不會猶豫不決。
殷靖南從白帆這里離開后,回了兩人曾經生活的家,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跟小言走的時候一模一樣,但他現在已經無法確定那個人還會不會回來了。
這些天殷靖南沒在家住,夜里都是歇在公司的,他怕回來見不到想見的人,心里更加堵得慌。
保姆見殷靖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擔憂道。
“先生,您吃過早飯了嗎?”
殷靖南搖頭,他站在客廳中央,著空的樓梯出神。
這個房子里的任何地方都有小言的影子,笑著的,哭著的,紅著眼的,還有從樓梯上跑下來奔向他的。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剛把小言從外面帶回來不久,小言老是跟個小太似地圍著他轉,殷靖南見他跑向自己,就出手小言的頭,他小心點,別摔著。
后來就漸漸變了,殷靖南想著不能讓小言老是這麼粘著自己纏著自己,就故意板起臉來疏遠他,見小太興沖沖地跑向自己,還要往旁邊走一走,好像很嫌棄他似的。
小言估計覺得自己被討厭了,就變得不那麼纏人了。
殷靖南想,要是他那時候張開手臂抱抱小言就好了。
那樣小太就不會走了,也不會變現在的白帆,里吐出來的話都不太中聽,怪傷人的。
保姆了殷靖南好幾聲,殷靖南才回過神,
“那您想吃什麼?我去紿您做。”保姆笑道。
殷靖南現在哪里還有吃飯的心,早上到現在連口水也沒喝,嗓子都是啞的。
“不用了,我不。”
保姆張口要勸,殷靖南不等出聲,就轉往樓上走。
—步步的,腳上灌了鉛。
次臥的門敞開著,里面裝滿清冷冷的空氣。
在一起的一年多,殷靖南雖說養著小言,沒有虧待他,但也沒有真正意義上送過他什麼,唯一的一件禮就是那只特別大的棕熊,小言收到的時候說很喜歡,可最后也沒有帶走。
大熊安靜地靠在床邊的墻壁上,兩顆塑料做的黑眼睛無神地盯著前方。
要是這只玩偶有生命,不知道會不會跟他一樣思念小言。
屋子里留下的屬于小言的生活痕跡很重,可是單單靠柜子里的服、床邊的居家棉拖、枕巾上逐漸散去的淡香,已經不足以用來睹思人了,殷靖南拉開床頭柜的屜,想看看小言是否還留了別的東西。
這就發現了那個裝滿星星的玻璃許愿瓶。
許愿瓶是六邊形的,有20厘米高,里面裝滿五六的小星星,瓶口用木塞堵著,還用金的細繩扎了蝴蝶結。
如果不是瓶子里的星星間躺著一張卷起的白紙片,殷靖南不會知道這是一個許愿瓶,他起初覺得這就是小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
將木塞蓋子拔出來,取出紙片打開看了看,才知道,原來這個玻璃罐子是送給他的。
紙上的容是小言在月子中心的時候寫的。
【阿南,我在這里好無聊呀,好想跟你回家。不過我知道你不會帶我回去的,你希我獨立……那我就努力試試看好了。】
【可是不想你真的好難啊,好想你能一直陪著我跟寶寶。不過我也知道,你很忙,要努力掙錢才能養我們。】
【上次你來的時候,我本來想把許愿瓶送給你的,可是你走的時候,我太舍不得了,就忘記了。】
【反正也不是那麼重要,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那就等你過生日的時候,我再送給你作生日禮好了。】
【每一張小星星里面都有許愿哦。】
【嘻嘻,阿南生日快樂。】
殷靖南每看一行字就覺得心如刀絞,呼吸不住變得重,淚砸在清雋的字跡上,模糊了墨。
他猛然回神,將紙上的水珠在服上滲掉,寶貝地在口。
他其實是不配說的,在小言生完孩子后最需要人陪的時候,將他丟進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任由他終日于思念中惴惴不安。
他就是個混蛋。
殷靖南將紙片放到一旁,從玻璃管里取了一顆淺綠的星星出來,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拆開。
里的空白同樣是小言的筆跡。
【今天是晴天呢,阿南會來看我和寶寶的幾率應該會大一些,想想就高興……萬一沒來的話也沒關系。希阿南開開心心,工作順利。】
可以想象當初小言是懷著怎樣的心寫下這些話的,應該是坐在床上鋪著小桌板,認認真真寫好,疊星星后就扔進罐子里,然后著窗外發呆。
殷靖南不記得小言是從什麼時候養發呆的習慣的。
—張看完,放到一邊,又打開新的一張。
【連著好幾天晴天了,阿南沒有來。】
【明天就要下雪了,阿南應該更加不會來了。他可能是真的很忙吧,那我要乖一點,不能打擾他。】
【阿南健康,萬事如意。】
【昨天阿南來看我和寶寶了,但是吃了晚飯就走了,好像不是很想跟我說話的樣子。】
【可能是因為我最近表現不是很好吧。但我要怎麼做,才能和阿南在一起久一點呢。】
【我今天好像還是沒有學會獨立,好難啊。獨立就是不能想念喜歡的人嗎?】
【那我不想再繼續學習了。希阿南不要生氣。】
罐子里的星星拆了大半,容大同小異,無非是思念,期盼,祝福,對象都是殷靖南一個人。
殷靖南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但還是一顆一顆拆出來看了個遍。
他迫切地希從中找到一點白帆還著他的蛛馬跡,可是到最后一無所獲。
著他的人是小言,而他已經失去了他的小言。
全部看完之后,殷靖南花了將近一天的時間將星星慢慢疊了回去,許愿罐子被他拿到主臥,放到床頭柜上最顯眼的位置。
夜里睡覺的時候喜歡抱在懷里,就像把小言全部的意圈在懷里了一樣。“!山!與!氵!夕!”
有什麼用呢。
方琰讓人在市區租了一幢別墅,隔天就與白帆離開了出租房,搬了過去。
原打算,既然白帆恢復了記憶,就帶他回國的,但白帆對這件事始終沒有給予正面回應。
方琰沒催促他,現在白帆有孕在,倒也不必太著急回研究所。
方琰,白帆,以及方琰的學生Abel,三人一起在別墅里住了下來。
在很小的時候方琰就跟著父母一起移民國了,后來一直沒回來過,對中國并不悉,而Abel是土生土長的國人,來了國外自然想好好玩兒一番。
算起來就白帆對這里還算悉,可實際上他在殷靖南邊的時候本就沒怎麼出過門,最后三人挑了個時間找了個私人導游到故宮逛了逛,晚餐定在京城一家酒店。
包廂,Abel最是活躍,著一口并不正宗的普通話邊吃飯邊跟方琰道。
“中國可真有趣,北京烤鴨很好吃。”
方琰笑了笑,“好吃就多吃些。”
白帆坐在一邊沉默地喝湯。
他一直是不說話的子,Abel早就習慣了,看不出什麼,而作為父親的方琰一眼就能看兒子的緒,即使白帆臉上始終沒有表。
"帆帆。"方琰低聲喚道。
了兩聲白帆才抬頭。
“嗯?”
“你又走神了。”方琰嘆息道。
“我沒事。”白帆淡淡道。
方琰皺了皺眉,勸道,“這些天你一直不開心,我很擔心。”
“既然決定放下,就別多想了。”
“嗯,我會的。”白帆應下,拿起湯勺繼續喝湯。
方琰見他一幅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索不再開口。
這些事也不是勸就有用的。
晚餐結束后,方琰走在前面,準備出包間的時候,白帆忽然住他。
方琰疑地回頭。
白帆頓了頓,“我決定了。”
“我們回國吧。”
方琰眼中浮現驚訝,“你想好了?”
“嗯。”白帆道。
方琰輕輕舒了口氣,“你真的能放下他嗎?”
白帆面無表道。
“沒什麼放不放得下的,都結束了。”
說起來,這個城市其實沒有什麼值得白帆留的東西,以后可能會回來看看那個曾經失去的孩子吧。
方琰訂了12號下午三點飛往杉磯的航班。
很快了。
接下來的兩天白帆都沒出門,整天悶在房間里,經方琰提醒才想起來自己該去產檢了,就在方琰的陪同之下去了醫院。
殷靖南這幾天一直坐在車里守在白帆的住外面,好不容易見他出來,就跟在后面想看看他去干什麼,沒想到目的地竟然是醫院。
他到渾發冷,頭腦發熱地沖下車就跑過攔住白帆,扣住他的手臂。
“你真的要把孩子打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