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鋮果然說到做到,步步。
迎新晚會抱著吉他上臺,第一句就是:“獻給那個和我天生一對的人。”
意綿綿的一首《我不會喜歡你》還嫌不夠,請娘家團到KTV,包場唱歌許諾聽。
許諾躲著他,他也不急,找娘家團要了課程表,沒課就跟許諾去報到。大學嘛,很多大課,老師也不會注意。一來二去,倒跟設計班的同學混得很,有人逃課,還他幫忙點名。不用一學期,建筑學院的學生都知道,經貿的莫鋮在追許諾。
許諾眼睜睜地看著圍墻嘩啦啦倒,大半江山著莫鋮的小紅旗,包圍著這座孤島。
不為所,每天下課后,就去圖書館,一坐就到晚上。
看出來了,莫鋮好,坐不住,料不到,他拿著筆電坐到邊,看書,他就戴著耳麥看電影,上網聽歌,偶爾聽到好聽的歌,不由分說把耳麥給戴上:“好聽。”
難得一次見他在筆疾書,許諾正落得清靜。
沒一會兒,他把筆記本遞過來,竟是——《找莫鋮當男朋友的99個理由》。
許諾瞥他一眼,莫鋮眉眼全是得意,殷勤道:“你看看。”
1.帥,專業養眼醒目一百年
2.高,拉出去多有面子
3.材棒棒噠,歡迎來~
4.有錢,還不任
……
許諾忍俊不,又看了他一眼,莫鋮眼睛亮晶晶,寫滿“快表揚我,快表揚我”,就差在后面裝個大尾。大尾狼,許諾拿起筆,像批作業,一個個在后面,打叉。
帥!專業養眼醒目一百年×沒覺得
高!拉出去多有面子×又不是遛狗
材棒棒噠,歡迎來×滾!
有錢,還不任×你爹的
一條條地反駁過去,直到看到一條,“上廁所發現忘帶紙,會給你送紙”。
許諾忍不住抬頭,匪夷所思地看他,莫鋮很坦地拍膛,十分驕傲:“朕就是這麼實用的漢子!”
“……”好吧,許諾繼續往下看,前面幾十條還花了點心思,拿放大鏡恬不知恥地夸自己,后面二三十條,直接變,“會對許諾好,會對許諾好,會對許諾好”,許諾給了個大大的叉,把筆記本還給他:“敷衍!”
“這不是敷衍,全是我的真心話!我就想對你好!”
許諾懶得理會,站了起來:“我上課了。”
選修了門心理學,沒什麼理由,這門課上課的時間,莫無賴也有課。
莫鋮無奈,他也得上課,說:“下課了,一起吃飯。”
“再說吧。”許諾慢悠悠走,看著他急急忙忙往經貿學院跑。
有些壞心眼地想,兩個學院隔著這麼遠,等他下課,自己都跑了。
不會讓你一個人吃飯,這也是99個理由之一。
許諾想到那99個啼笑皆非的理由,不自覺地彎起角。
教室人不多,許諾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一看到講臺上的人就楞住了。
那是個很年輕的男人,材頎長清瘦,清潤如玉,帶著副無框眼鏡,無害地架在高的鼻梁上,雙手支在講臺桌上,正在弄課件,給人很舒服和的覺。
許諾看著他,下意識去看他的手臂,沒錯,長袖襯衫。
他哥也只穿襯衫,亞麻,最舒服的面料,因為他要遮住針眼。
許諾盯著他,試圖在他臉上找到曾經的模樣,可八年太長,足夠一個年長清俊迷人的青年,何況早已想不起趙亦樹是什麼樣子,但覺真的很像,很像……他哥。
除了趙亦樹,再也沒人給過這種與世無爭春秋兩不染的疏離。
許諾死死盯著臺上的人,是不是他?
直到邊有人坐下來,生小聲討論。
“這門課真的是趙助教來上,哇,好帥!”
“當然帥!趙亦樹可是我們心理系之花!”
后面生說什麼,許諾已聽不到,腦中只有三個字,趙亦樹!
趙亦樹!真的是他,他哥!
許諾不自覺去抓小木塊,世間何其奇妙。
以為丟了的后會無期,莫鋮找到了,以為不會再見的人,他就站在面前。
看到趙亦樹,許諾封存的記憶全部涌出來。想到,那只窩在肩頭撒的小黑貓,那個總在外面晃的小孩,那個很平淡給自己注胰島素的年,想沖上去,問,好嗎,你好嗎?
可不敢。
顧城有句話說得很好,我們不該重逢,那會讓我想起毀壞的生命。
許諾怕,怕他忘了,怕尷尬,怕彼此都變陌生的模樣,怕再見面要說言不由衷的話。
況且他哥說,后會無期啊,阿諾。
下課了,很多生圍上去問著問題。許諾猶豫了下,終究沒上去,但也沒走。直到生們陸續走了,教室里只有,還有收拾東西的趙亦樹。他也要走了,似乎注意到教室還有人,笑著提醒:“下課了,同學。”
一瞬間,許諾魔障般站起來:“等等。”
趙亦樹回頭,許諾站在原地:“你養過一只的小黑貓嗎?”
趙亦樹停下腳步,很迷地看過來。
兩人隔著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就像他們越不過的漫長時。八年,他們都不是記憶里的模樣,他們都已長大人,相忘江湖。
許久,趙亦樹才想到什麼,眼神波,輕輕點頭。
許諾的聲音有點抖:“還好嗎?”
“它走了,去更好的地方了。不過它長大了,不再是小黑貓,走的時候,很安詳。”
八年了,貓的壽命本來就不長,也離開了吧。
許諾點頭,咬著:“那他哥呢?”他好嗎?
趙亦樹的神很:“他哥,他也很好。”
他很好,以前總擔心他的病,現在看到他,他好好的,放心了,那就夠了,許諾點頭,低頭收拾東西,已經知道想要知道的。
“那你呢?”許諾抬頭,看到趙亦樹站在前面,很溫地著自己,又一次輕聲問,“你好嗎,阿諾?”
話音剛落,許諾兀地很想哭,因為溫暖。
很慶幸,他還記得。從來沒忘,被暴對待,媽媽打,爸爸消失不見,只有他陪。許諾想,這麼多年念念不忘的并不是他哥,而是他給予的溫,那一年,有人懂的難過和彷徨,不要怕,默默相伴。
想告訴他,很好,長大了,不會再哭了,可嚨的說不出話。
趙亦樹搖頭:“我明白的。”
他沖笑了笑,說:“你長大了,阿諾。”
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許諾驀地覺得,面前的人不再陌生,他們沒有八年未見,他還是他哥,還能像小時候那樣坦然的無措和傷口。
正在說點什麼,門口有人喊“阿諾”,打斷了兩人。
是莫鋮,他是跑過來的,扶著門把氣,看到趙亦樹,訝異道:“亦哥?”
“莫鋮?”趙亦樹也很驚訝,兩人顯然有些,“你怎麼在這?”
“來我接我朋友。”莫鋮指著許諾很不要臉地說,見許諾瞪他,趕改口,“未來朋友。”
他走過來,打量兩人:“你倆不會也認識?”
不但認識,還是舊識。
三個人一起去吃飯,原來趙亦樹也在白城呆過,家境不差,白城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都是同一個圈子的子弟,出來玩,就和莫鋮認識了。但他到底大莫鋮幾歲,沒有深,上大學離開白城就鮮聯系了。
莫鋮追問兩人怎麼認識的,趙亦樹輕描淡寫,只說小時候一起玩過,沒想到會遇見。
莫鋮聞言一笑:“還是青梅竹馬啊。”
雖是笑著說,許諾總覺得莫鋮語氣有些奇怪,瞥了他一眼,他也正向自己。
趙亦樹看得有趣:“不算青梅竹馬,我走后才告訴阿諾我的名字。”
“這樣子八年了還能認出來?”莫鋮驚訝道。
“如果沒說名字,是認不出來的,”許諾淡淡道,“太久了,都忘了長什麼樣。”
趙亦樹點頭,兩人對視一眼,微微一笑。場面突然默下來,莫鋮著他們,覺得他們間,好像有種難言的默契,自己就像個不合氣場的第三者。不妙啊,他舉起手中的杯子:“這是緣,敬重逢。”
趙亦樹也舉起杯子:“敬歲月。”
“敬。”許諾與他們杯,輕輕道。
他們重逢了,卻不在了,希它在別的地方,也有人陪伴。
趙亦樹一楞,揚起角:“對,敬。”
吃完飯,莫鋮送許諾回去。
一路不時看,碎碎念著:“不甘心啊不甘心……”。
許諾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問:“你干嗎啊?”
“我不甘心,”莫鋮的低氣持續,“他竟比我還早認識你!”
“……”許諾默默轉頭,明白了,又犯二了。
莫鋮繼續控訴——
“你今天對他笑了七次,你一星期都沒對我笑過一次。”
“他連名字都不告訴你,你們都能做朋友,我都追到這,你還不理我!”
“八年了,你竟然還記得一個男人的名字!”
“連他養的貓名字你都忘不了!”
“我,我還比不上一只貓!”
許諾越聽越想笑,看著莫鋮一臉委屈在面前上蹦下跳,直接從大尾狼變汪汪的汪星人。放慢腳步,悠悠說:“對啊,都比你好。”
“許諾!”莫鋮大喊一聲。
生氣了,都連名帶姓了,許諾忍著笑:“干嗎?”
莫鋮跑到面前,指著自己:“我這麼帥,這麼聰明,這麼好,哪里比不上一只貓?”
“就是比不上!”許諾繞開他,走到前面。
后面傳來一聲低吼,莫鋮又追過來:“你看不出我在生氣?”
“生氣?”許諾又繞過他,倒著走,“看不出來……”
“你——”
許諾要笑死了,莫鋮怎麼這麼傻。繼續倒著走,結果一得意,腳踩到小石子,踉蹌一下。眼看就要摔下去,莫鋮眼疾手快抓住,順勢一把摟著的腰,俯下,兩人在一起,臉對著臉,許諾都可以數清他有幾睫。
現在不是上課高峰期,小道沒什麼人,但不時還是會有同學經過。
許諾臉要燒起來:“放開我!”
“不放,”莫鋮揚眉一笑,“你說我比好,我考慮一下~”
“……”許諾黑線,明明他以前沒這麼傻的,現在怎麼笨這樣,勉強說,“好吧,你比好!”
莫鋮好點,又得寸進尺:“再說我比亦哥好,我就放了你!”
許諾不說話了,眼睛睜得大大的,瞪他。
莫鋮也不急,靠得更近,低聲說:“說啊,阿諾,要有人來了。”
他溫熱的呼吸就撲在臉上,像什麼輕輕撓過:“你不說,我親你了。”
他作勢靠過來,許諾忍無可忍,大喊:“好好好,你比趙亦樹好!你最好!可以了嗎?”
莫鋮這才放開,特不要臉地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最好。”
“……滾!”許諾漲紅了臉,只想離他遠遠的,“你走開!”
莫鋮在后面追:“好了,別生氣,我當沒聽到,藏在心里。”
“滾。”連許諾都沒發現,不知何時,對他越發親昵隨便。
許諾越來越習慣莫鋮的存在。
趙亦樹說過,阿諾,你要習慣,莫鋮就把自己養許諾的習慣。
他沒做什麼驚天地的事,就一日三餐地約,每天在圖書館等,無論多晚,都一天不落地送回宿舍,還有送花,從不當面送,托娘家團帶回去。他只送白玫瑰和青蓮,白玫瑰全是花苞,一拔了刺,放在水里養著,到了就會綻放,好像在說,到時候,你會喜歡上我。
青蓮只送一朵,養在致淡雅的陶瓷盆里,放在桌上,抬眼就能看到。
莫鋮在紙上寫著——你是我供在佛前的蓮,我虔誠地等你。
許諾從不相信,卻架不住謊言重復一百遍一千遍,就了有時會想去相信的東西。
大學第一年,榕城的初雪,莫鋮在圖書館等許諾。
雪不大,他了個小小的雪人,放在許諾手心。兩人回宿舍,雪一粒粒地落,輕飄飄落在肩上,到了宿舍,小雪人化了,手心多了個致的盒子。
許諾打開,是張紙條,莫鋮的字。
就算化為灰燼,我你的心還在。
阿諾,喜歡我,好嗎?
許諾看著字發呆,抬頭看到莫鋮期待的眼神,他說會在初雪吻。
這半年,已經很習慣他在邊,也很了解莫鋮。
他是個無賴,笑,總穿得很張揚,有時候有會強勢,搞點小曖昧,但從不惹生氣,生氣了會使勁賣萌撒逗笑。了解的口味,跟他吃飯,從來不用煩惱吃什麼,他像有心靈應,安排得好好的。
他對好,也很會做人,把宿舍姑娘的心都養得全向著他。前幾天余秋秋還在抱怨,說莫天天送白人,吃得都胖了。
他很寵,也很細心,他煙皺眉,他就從來沒在面前過煙。
他為做了很多事,其實也沒做什麼,只有一件,陪伴。他陪著許諾,讓自己到被。
這是許諾最需要的,也是最怕的,他好得像曾經的許淮安。
許諾看著面前的男孩,五俊朗,一雙眼明亮有神,穿著運風的紅外套,深牛仔,加上亮閃閃的耳鉆,分外,青春朝氣。
莫鋮真好的,剛開始他是子弟習鬧著玩,沒想到真的來了,還追了這麼久,久到幾乎看到紙條的瞬間,幾乎要點頭。
可許諾還是合上了盒子,清醒地說:“對不起。”
“啊!莫陣亡了!”在樓上觀的娘家團發出一聲哀。
“別了,我的白人,哈達斯……”余秋秋要哭了,諾諾這麼冷酷無,爺會絕塵而去的。
許諾也這樣想,看著悵然若失的莫鋮,覺得要說什麼:“再見,莫鋮。”
許諾轉就走,手被拉住,莫鋮從后面抱住,在耳邊輕聲說:“別難過,阿諾,我還是會繼續追你的。”
只是一下下,他便放開,很短暫的溫暖。
“上去吧。”他又說。
許諾想回頭,又不知道說什麼,最后頭重腳輕上樓。
一進門,就遭到娘家團的集譴責,連一向不關心八卦的莊鴻生都說:“你太無了!”
四個人在臺上,看著莫鋮獨自回去。
雪還在下,似乎把這平時張揚肆意的大男孩添了幾分滄桑。
“爺好可憐啊……”
“多人要給他生猴子,不知造了什麼孽,看上你。”
不知為何,許諾想到《大話西游》,至尊寶吻完朱茵后離開,夕武士說,他好像一條狗。
那晚,許諾給莫鋮發了條短信,你為什麼想在初雪……
莫鋮說,冬天,很冷的,我不想讓阿諾一個人,我想溫暖你啊,阿諾。
他這樣回答,許諾沒再回。
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后跑到洗手間,眼淚不控制地掉。許諾沒發出聲音,無聲地哽咽,為什麼,為什麼明明長大了,媽媽不會再打了,許淮安也傷害不了,為什麼還在怕?難道真要因為心中的恐懼,永遠行單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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