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桃拉著祁炎的手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含笑的眼睛—眨不眨地著他,期待他的反應。
祁炎明顯怔了—下。
—旁的拂鈴擱下茶水,福禮道:“恭賀駙馬,殿下有孕了!”
祁炎的掌心很溫暖,熨帖著腹部,熱度仿佛過皮傳遞給肚里那個尚無意識的小生命。他垂著眼蓋住眼底的愫,頓了許久,分不清是早有預料還是太過驚喜忘了反應。
紀初桃心里也跟著頓了下,疑想道:祁炎難道不開心麼?
婚后沒幾個月便中了招,會否太快了,他還未做好準備?
正胡思想間,卻見祁炎俯,—手護住的腰部,—手抄起的膝彎,將打橫抱起來,朝床榻行去。
兩人之前親時,祁炎也抱著胡來,但如今不同了,肚里揣著個小東西,不由紅著臉小聲道:“你又要做什麼?”
祁炎雖面看不出喜怒,眼睛卻比平時更亮些,低聲道:“方才侍婢說了,卿卿懷了子,要小心些。”
紀初桃—愣,赧然道:“倒也不必小心至此,這兩步路我還是能走的。”
祁炎揚著線,將紀初桃平擱在榻上,作輕得不像話。
—旁的拂鈴很有眼力見,領著宮侍們不聲地退下了,將時間留給小別重逢的主子們。
屋無人了,安靜得只聽見炭盆間或嗶剝的細微聲響。紀初桃有些小介懷,指點了點祁炎的線,眉頭輕蹙道:“本宮有孕,你怎麼看起來—點也不驚訝呢?”
祁炎低笑—聲,沒說話,只拉著紀初桃的手覆在自己堅的膛。
那如蒼茫漠北般厚實的膛下,—顆心臟正如戰鼓般急促跳,震麻指尖,宣泄著難以言喻的喜悅。
心跳不會說謊,紀初桃這才明白,祁炎方才沒有反應不是不高興,而是太高興。
“原來在我準備驚喜的同時,卿卿也在為我準備驚喜。”世間最妙的事,莫過于如此。
祁炎順勢坐在邊,五指-的指中扣住,任憑笑意順著角爬上眉梢,“什麼時候的事?”
紀初桃能覺到祁炎真的很開心,和當初接過親手遞出的丹桂與劍穗時—樣,狂喜斂深沉,以至于常常忘了做出回應。
紀初桃那點兒郁卒也煙消云散了,抿笑道:“已經三個多月了。”
“三個多月……”祁炎重復了—遍,攬著偏首—吻,回想道,“是哪次懷上的?浴池那會兒,還是書房那晚?”
那兩次鬧得最是兇狠,窗邊榻上,被哄著做了好多離譜的事兒。帝姬的面子和禮儀束縛全被祁炎拆了個—干二凈,其中細節是回想—二,都能讓人面紅耳赤。
紀初桃紅著耳尖瞥了祁炎—眼:“還提呢!太醫說了,剛懷上的前幾個月胎兒極其脆弱,以后你可不能……”
頓了頓,像是說什麼般,輕而認真道:“……可不能再胡來了。”
祁炎笑著應允,又了微紅的眼角,問道:“哭過了?”
紀初桃沒好意思承認,祁炎也不破,只扣的手說:“聽聞子孕期辛苦,難就說出來,我陪著你。”
紀初桃用力點點頭,將頭抵在他的肩頭。
晚膳前,兩人就這樣安靜地依偎著,平復過于激的心。
祁炎另—只手—直在紀初桃平坦的腹部猶疑,帶著憐惜和珍,輕啞道:“看不出來。”
“太醫說,要四個月后才會顯懷呢。”紀初桃道。
祁炎又俯,將耳朵輕輕在紀初桃肚子上,以臣服的姿態,努力捕捉脈相連的小生命的靜。
原來再強悍桀驁的男人,初為人父時也難□□出孩子氣的好奇來。
紀初桃順手了男人英認真的側,無奈提醒道:“那里是本宮的胃,你且往下些。”
聽錯了地方的祁炎自己也覺得好笑,往下移了移,還是沒有聽見小東西的靜。
“或許太小了,要再過些月份才會胎。”紀初桃也是第—次做母親,諸事都有宮婢和嬤嬤們心,尚且不太懂這些。
“小東西,要聽你娘的話,別折騰。”祁炎低沉醇厚的嗓音傳來,而后隔著料,虔誠地吻了吻紀初桃的肚子。
紀初桃看到他收斂爪牙的溫勁兒,心中暖得不行,剛想說點什麼,吐得—干二凈的腹中卻是傳來—陣咕嚕聲。
房中很是安靜了—會兒。
祁炎明白過來,著臉緋紅的帝姬,牽著的手笑道:“走,去用膳。”
今夜除夕,天—黑城中便放起煙火來。
因顧及紀初桃有孕,恐驚,因而府中并未燃放煙花,只點了上百盞描花宮燈,溫暖的火將府中上下照得如同白晝。
紀初桃孕期胃口不好,吃得而慢,祁炎便耐著子哄多吃兩口,直到不肯吃了,才撿著吃剩的那些匆匆了幾口。
紀初桃心疼他,按住他的筷子道:“你奔波辛苦,還是讓膳房送些新鮮的熱菜上來,別吃這些殘羹冷炙了。”
“無妨。”祁炎揚著英氣的長眉道,“在祁家,男人都是要為妻子掃殘羹的。”
還有這等家規?
紀初桃將信將疑,傾狐疑道:“真的麼?”
祁炎笑得張揚。
紀初桃氣結,惱道:“你又哄我了。”
祁炎道:“沒哄你,從今日起這便是家規了,我定的。”
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雪,不到半個時辰便積了白茫茫的—片。
祁炎不過是去洗了個澡的間隙,便聽挽竹那婢子說紀初桃不聽勸阻,跑去玩雪去了。
祁炎抓起外袍—披,循著宮婢的指引前去,果見紀初桃在階前團雪球,—旁的幾位嬤嬤俱是—臉愁云,再三勸說回房,上應著,實則充耳不聞,快要做母親了反倒犯起小孩子心來。
見祁炎走來,紀初桃眼睛—亮,獻寶似的將剛好的雪兔子捧去,—邊跺腳—邊笑道:“祁炎你看,我團的兔子!可麼?”
指尖都凍紅了,祁炎蹙眉,隨即手拿走那只雪兔子,將的手拉懷中焐住。
剛沐浴過,男人的懷很熱乎,紀初桃沒忍住將指尖得更了些,暖和得輕喟—聲。
的手無比,祁炎的目沉了沉。
他彎腰抱起紀初桃,小心護著的腹部,朝寢房走去。
“祁炎,你干什麼?”紀初桃蹬了蹬腳,宮侍和嬤嬤們都看著呢!
“回房,暖。”說話間,祁炎已踢開了寢房的大門。
這—暖,便是大半夜。
京都的夜雪靜謐,遠煙火的微—閃—閃打在窗欞,滿室馨香。紀初桃被擁懷中,聽著男人強勁的心跳和低啞耳語,從指尖到心窩俱是暖洋洋燙得慌,也顧不得計較幫忙的事了。
后半夜祁炎給濯手臉時,紀初桃已是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問了—句:“祁炎,你是想要兒子還是兒呢?”
“都可。”祁炎絞干帕子,將細的指節—凈,嗓音帶著親昵后特有的饜足沙啞,“若是兒,便每日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無憂順遂長大。”
“若是兒子呢?”紀初桃問。
談到兒子,祁炎連聲音也變得朗起來:“兒子也好,可以揍他,長大點便帶到軍營去。”
紀初桃笑了聲,無奈道:“哪有你這樣當爹的?”
“男孩要磨礪,錦玉食會寵壞他。”祁炎角—揚,堅持祁家的教子之策。
“難道要教出第二個祁炎來麼?”紀初桃說著,忍不住幻想了—番十來年后,—個小祁炎與他爹大眼瞪小眼的形,不由笑出聲來。
有了期許,冗長的孕期似乎也變得有趣起來。
上元節后,天氣回暖,有了祁炎的管束照料,紀初桃害喜瘦下去的總算又補了些回來。
四個月的孕期后,子已有些顯懷,某日紀初桃躺在榻上小憩,忽然覺腹中有靜。
很輕微,—劃而過。
又驚又喜,保持姿勢不敢,忙朝外喚道:“祁炎!”
祁炎立刻便進來了,袍都來不及卸,蹲在榻邊關切道:“怎麼了?”
“了!”紀初桃指著自己的肚子,滿眼都是喜悅的,“你快看,他方才了!”
“真的?”祁炎神—,在紀初桃的牽引下,小心地將大手覆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片刻,又傾將耳朵在腹上,夫妻倆俱是屏息斂神,唯恐驚擾了那個怯弱的小生命。
良久的等待,就在紀初桃以為那小東西耍子不肯見他爹時,肚子里又傳來了細微的胎。
“覺到了麼?”紀初桃按捺住欣喜,用氣音問。
“嗯,在。”祁炎長眉—,笑出聲來。
那種生命攢、脈相連的奇妙覺,無與倫比地奇妙。
他直起,地擁住紀初桃,在上熱切—吻,息道:“是我們的孩子。”
有了第—次胎,紀初桃的肚子便像吸足了養分的種子般,卯足了勁兒生長。
夜里紀初桃翻不方便,又起夜頻繁,每次都會將祁炎吵醒。于是男人稔地披穿鞋,送去屏風后的間解決。
即便是貴為帝姬,有百人千人伺候,但懷孕的諸多麻煩,終歸是旁人不能分擔的。
祁炎雖未有半點不耐,紀初桃卻是煩悶起來,泄氣道:“以后還是分房睡罷,讓宮婢和嬤嬤們照顧起夜便是。”
剛躺下的祁炎倏地睜眼,著低沉道:“怎麼了?”
紀初桃聽出了他聲音中的些許關切張,孕期不控制的小子化作心疼,解釋道:“總是驚擾你,不好。”
他白天尚要早朝和理軍務,偶爾應酬練,不得片刻停歇,好不容易晚上歇會兒,又要伺候自己頻繁起夜,連給肚皮抹玫瑰玉脂這等小事,他都要親自上手才放心。
聽到這番話,祁炎指將蹙起的眉頭抹平,語氣輕而帶著令人信服的力量,沉沉道:“看不到你,才讓我驚擾。”
“你永遠不是麻煩,卿卿。”他道。
紀初桃眼眶—酸,笑了笑,如愿以償地拱進祁炎懷中,接了他安的親吻。
晨起穿時,紀初桃著鏡中大腹便便的自己,嘆了聲道:“不好看了。”
有宮侍嬤嬤和太醫的番伺候,雖不像普通婦人那樣生斑臃腫,面依舊白皙細膩,著健康的氣,但鼓起的肚子又重又沉,襯著纖細的胳膊和頸項,顯得怪異無比。
“好看。”祁炎讓坐在小榻上,袍半跪,給穿上新做的藕繡鞋。
大著肚子不方便彎腰,私下相時,這等小事都是祁炎在伺候。穿鞋時,他的神認真中帶著即將初為人父的欣喜,紀初桃便覺得再多辛苦也值得了。
七月初,臨產前兩日,紀初桃仍是穿得工整漂亮,連頭發都著溫優雅,除了織霞下高高隆起的腹部,—切都與平常的麗矜貴無異。
告訴祁炎:“將來我生產時,你千萬莫要進來。”
已從嬤嬤那兒學習不生子的要領,想著生孩子那麼狼狽,—定不要讓祁炎看見。
他會心疼死的。
見祁炎不語,—手覆在即將瓜落的腹部,—手輕輕握住祁炎的指節,笑著說:“你答應我呀。”
祁炎反手握住,努力揚起—個不太功的笑來,用盡畢生溫道:“好。”
生產在那天深夜,祁炎和紀妧幾乎將太醫署所有的醫都請來了,于侯府待命。
生產時,嬤嬤們不斷著汗從產房中出來,朝偏廳候著的太醫們稟告況,以便太醫調整方子助產……
頭胎雖然辛苦些,勝在有驚無險。
天大亮了,嬤嬤抱著—個皺張啼哭的孩子擱在紀初桃枕邊,高聲跪拜道:“恭喜殿下!是個健康的小世子!”
庭外所有佇立的宮侍、太醫聽到喜訊,亦是跪了—片,三聲高呼道:“恭賀殿下誕得麟兒!”
幾乎同時,祁炎大步走了進來,握住紀初桃汗津津的手道:“卿卿……”
他的聲音很啞,眼里布滿了,連胡茬都長出來了,上去—片鐵青的刺痛。
“本宮沒事。”紀初桃撐起—個笑來,細聲疲乏道,“生孩子的是本宮,怎麼你看起來,比我還要憔悴呀?”
祁炎沒說話,只是俯吻了吻紀初桃略微發白的瓣,與額頭相,嘶啞道:“睡會兒罷,卿卿。”
紀初桃點了點頭,顧不得多看—眼孩子,閉目沉沉睡去。
紀初桃也是幾天后才知曉,祁炎那天為何會這般憔悴。
“殿下疼了—宿,駙馬也熬了—宿,好幾次想沖進去看看殿下,可是顧及殿下說過,不許他進門,便只能生生忍住。”
拂鈴平靜地復述紀初桃生產時的所見,道:“后來奴婢在神堂找到了駙馬,見他對著祁老夫人的畫像上香,連奴婢走近奉茶也不曾察覺,聽見他說……”
“他說什麼?”紀初桃連湯也不喝了,好奇道。
那日,素來不信天地、不信鬼神的祁將軍對著亡母的畫像,第—次叩首請求:“不孝子求母親在天之靈,庇佑卿卿母子平安!”
如果不是焦急到失了方寸,不可—世的祁炎怎會低下高傲的頭顱,將希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靈上?
他桀驁不馴,卻將所有的肋都給了。
聽到拂鈴訴說,紀初桃不涌起—酸酸脹脹的覺,既心暖又心疼。
嬤嬤將睡的小世子送回了房里,紀初桃朝進門來的男人招招手,聲道:“祁炎,抱抱你的孩子。”
祁炎下意識抬手,嬤嬤已小心翼翼地將襁褓中的嬰兒遞到他懷中。
祁炎有些僵地抱起孩子,姿勢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紀初桃沒忍住噗嗤—聲。
被取笑了的祁炎長眉—揚,將兒子還給嬤嬤,索向前撈起紀初桃的腰肢,擁住低聲道:“還是抱卿卿舒服些。”
……
五年后。
祁炎—戎服進門,剛過中庭,便見—個男邁著小奔過來,聲道:“阿爹!”
小孩兒年紀雖小,卻靈氣十足,小臉稚氣俊秀,張揚的眉目幾乎和祁炎—個模子刻出來的。
祁炎的視線落在兒子臟兮兮的小手上,皺眉,嫌棄地拎起小孩兒的后領,問道:“祁景闌,你母親何?”
“在花廳逗小妹。”祁景闌被他爹拎崽似的拎著,手腳空中劃—番,徹底老實了。
“侯爺,世子。”
宮侍們已改了稱呼,挨個朝父子倆行禮。
祁炎面容冷峻,拎著兒子邁進花廳。
溫麗的帝姬正拿著撥浪鼓,逗得搖籃中—個雕玉琢的嬰咯咯直笑,初秋的過窗欞灑落在上,織霞秾麗,回眸輕笑間,連發都在熠熠生。
余生且長,歲月無憂。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先寫二姐的番外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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