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杳從國師府離開，回到道觀時，道觀的筵席已經準備好了。

趙興泰的手藝不知道算不算是厚積薄發，之前除了一道甜醬鴨之外，其他的菜都做得不算突出。但是今天這筵席上的菜，卻有匯聚五湖四海的特，食材從南到北，應有盡有，至于風味也是各糅雜在一起。

比如中間的椰子、鯽魚湯、□□鮑魚等等，山與海、南與北的融合，在這一桌上得到了很好的現。

槐樹林的匠人們來齊后，這一道道菜品嘗下來，全都嘖嘖稱奇，表示皇帝吃的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就連是坐在傅杳側的鐘離都多了幾筷子。

“再來點酒吧。”傅杳不知從哪了一大壇子的酒來，“這酒絕對夠味。”

“這是什麼酒？”酒還未揭蓋，但是在座的人卻已經嗅到了縷縷酒香。

“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的黃粱酒。”尋常的酒，就算再名貴，也很難讓他們喝醉。但是黃粱酒不一樣，黃粱酒只要會做夢，無論鬼神人，皆能一醉。

“黃粱酒？不會是當初讓書生做了黃粱一夢的黃粱酒吧。”鄭匠人道。

“正是這個。”傅杳道。

“那我必須得嘗嘗。”

“我也要我也要，給我倒點。”

知道這是傳聞中的酒之后，酒壇子就被轉了一圈，人人都倒了一大海碗。最后上桌的趙興泰也給倒了一碗，小口抿了起來，他也想看看這黃粱酒與別的酒有什麼不同。

傅杳也被倒了一碗，不過喝起來就是如喝水一樣。黃粱酒是畫出來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黃粱筆現在歸于的緣故還是怎麼，這酒于效果沒有效果。

一邊喝水吃菜，一邊見周圍大家漸漸喝高，傅杳有點小小的憾。

等到酒壇徹底空了，大家個個醉眼朦朧，勾肩搭背，聊著以前的往事。有人哭，有人笑，看樣子是真的都醉了。

將碗里的白水喝完，傅杳對鐘離嘆道：“有沒有善于釀酒的神明？”想去弄壇酒來。喝不醉的酒，又怎麼能酒呢。

不過這嘆許久卻沒收到回應。

傅杳側首一看，卻見鐘離端坐在那，背脊筆直，眼神不知道在看什麼，像是在發呆。

發呆？

清醒的鐘離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眼神。

傅杳朝著他揮了揮手，“鐘離你也喝醉了？”

鐘離扭頭看，“沒有。”

看著他清亮的眼睛，傅杳樂了，“清醒的你可不會這樣看著我。”清醒的鐘離，緒從來都掩藏的很好。像這麼直白的眼神，基本上不會有。

想到這家伙竟然會有喝醉的一天，傅杳蠢蠢，湊近了他，想手去一把他的睫。

這件事老早就像做了，一個男人，睫怎麼會長得那麼好看，要一下是不是真的。

就在傅杳湊近他時，突然被鐘離一抱，整個人跌了他的懷里，同時還伴隨著他的一聲無奈的低嘆，“別鬧。”

跌進他懷里的傅杳頭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稍微掙扎了一下，傅杳竟然沒能掙。抬起了頭，一腦門砸在他額頭上，“鐘離你清醒點，看清楚我是誰。”

鐘離似乎是微微吃痛，手卻沒有松開，看著道：“你是傅杳。”

“知道我是誰還抱。”傅杳這回掙開了，退回了自己位置上，“你不能因為我欠你一點錢，就讓我賣給你。我怎麼可能才值三十幾萬兩。”

嘀嘀咕咕著，這時卻聽鐘離道：“沒有抱。”

里的話戛然而止，傅杳下意識去看他，卻見他正著，眼睛里有一種別樣的，那眼神像極了十六七歲的年，直白到無法藏。見看來，他又重復了一句，“你是傅杳，沒有抱。”

那麼一剎那，傅杳心跳了一下。

沒有誰能對這個眼神無于衷。

但很快的，傅杳就回了神，“好你個鐘離，你對我竟然有這個心思。我就說當初那兩把神兵怎麼不收錢就給我換，原來是想得到的更多。”

里雖然在罵罵咧咧，但是傅杳卻飛快避開了他的眼神，手里拿著的白水酒碗都莫名喝出了點其他的滋味。

在這會兒開始，傅杳東攀西扯，再沒看過鐘離一眼。

黃粱酒是有時間的。筵席一結束，酒的效果也就沒了。在場的人和鬼漸漸都恢復了清明，不過看他們臉上的松快，剛剛應該醉得輕松自在。

“時間差不多了。”鄭匠人率先站了起來，他看著皎月之下的道觀，心里的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一直都想建一個流傳于世的東西，而眼前的道觀，徹底圓了他的夢。

現在心愿已了，他也是時候去投胎了。

“我們這一生算是圓滿了。”其他人也一一跟著站了起來。

道觀的建，不僅僅是鄭匠人一個的功勞，槐樹林里的所有匠人都參與了進來。

木、石、泥瓦，以及石上的雕花、道觀的漆工、前庭后院花草樹木等等，全都是這些大匠們的心。而道觀的未來也幾乎可以預見，只要不毀，那它以后便是里水的別稱。

對于匠人來說，能做出這樣的作品，是他們最大的榮耀。

“走吧。”將道觀仔仔細細地打量完，鄭匠人朝著傅杳和鐘離拱拱手，招呼其他人道，“我們下山去。等來世路過青松觀時，我們再來上柱香。”

“這個主意好。希我們來世再來時，這道觀還在。”

“呸，閉上你的烏。老子我還想下輩子來瞻仰瞻仰我的杰作呢。”

所有匠人相互笑罵著，最后隨著鄭匠人一起同傅杳二人告別，先后出了道觀大門，與山間的清風一同消失在下山的道路上。

看著陪伴了他們這麼久的人離去，江掌柜幾人心里倍生惆悵。

“都走了啊。”

“是啊，都走了。”

熱鬧了那麼久的槐樹林，以后怕是要空下來了。

“最后都會走不是麼。”傅杳司空見慣道，“行了，我出門一趟。回來時，我要道觀干干凈凈、香火鼎盛。怎麼做，你們懂得。”

和往常一樣出門，其他人沒多在意，只有鐘離覺有些不對。

剛剛大家都喝了黃粱酒……

他側過臉看向了還趴在道觀墻頭猛吸香火的游魂野鬼們……

……

天玄子是被傅杳給踹醒的，在他正在做夢自己把正院教建好的時候。

“去，給我收拾個住，我接下來會在長安小住一段時間。”傅杳道。

天玄子見是，人率先往被子里了，道：“麻煩觀主你先回避一下。”

目從天玄子那沒三兩的肩膀上掃過，傅杳嗤笑一聲，“就你這三腳？我還看不上。”

天玄子有些委屈，他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平白無故要遭這種辱。

委屈歸委屈，天玄子還是飛快的讓人收拾出了最好的院子供這位大佛住下。

傅杳倒也不是非要折騰天玄子，只是覺得這會兒應該要找點事做比較好。

可當新住的院門給關上，一切回歸于萬籟俱寂時，看著空地房間，腦海里止不住的浮現鐘離的眼神。

“真的是走火魔了。”傅杳才不相信鐘離會有心。

既然心都沒有，還談什麼心。

“睡覺！”將理不來的思緒往腦后一拋，傅杳什麼都不想，倒在了床榻上。

……

道觀。

鐘離聽完了小鬼們的敘述，臉上表未變，最后送了一把香火給小鬼當報酬，才若無其事地回了墓中。

到墓里，他先是繼續去將剛雕完的玻璃皿洗干凈，又將架子上的一一擺好，接著沐浴更，換了寢袍躺進了玉棺。

這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有條不紊。

在他閉上眼半刻鐘后，他突然又坐起了。

心不靜，人又如何能靜。

有些事發生了，真的難以做到無于衷。

……

次日，天玄子醒來時，就接到了一封特別的請柬。

原因無它，這請柬是伴隨著一尊金像送來的，他想不注意到都難。

“誰的請柬？”天玄子問。

“是定國公府那位五姑爺的。”門早就把人給打聽好了。

“哦？”天玄子頓時有些像把禮給退回去的覺。

定國公府的事他本不愿意去摻和，至于這祁霜白，他更是不想去打道。

雖然祁霜白從來都表現出溫文爾雅的面孔，但是天玄子不是很喜歡他，直覺上更是覺得離他越遠越好。

“就說我忙，把這禮原封不地退回去。”天玄子最后還是道。他現在已經不缺錢了，沒有必要因為這些東西讓自己又卷進風波里。

在道疑時，后面傅杳著懶腰走了來，“送回去做什麼，你不要全都給我。”

天玄子本想提醒傅杳這位祁姑爺不是什麼簡單的人，但是一想，他知道的東西，傅觀主不可能不知道，于是當機立斷，把東西放到了傅杳的手上。

東西送了出去，那也就和他無關了。

傅杳了金像，道：“還是黃金看起來順眼。既然東西收了，那就把人請進來吧。”

道很清楚現在誰的話最算數，扭頭就往外請人去了。

很快的，祁霜白就出現在兩人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