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不過和吳巧艷了兩秒,蘇瓷便收回了目。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中,把打開的稿子又一下下折起來,角慢慢牽起笑意。
吳巧艷坐在下頭梗直了脖子,心里的得意比眼神中流出來的要多。
期待地看著臺上,期待地等著蘇瓷折完稿子,夾著尾紅著臉,灰溜溜地下臺去。
安老師在一旁看到蘇瓷的作,眉心也不自覺蹙到了一起。
最是知道蘇瓷膽子小,不看臺下的人,只照著稿子讀,問題應該不大,但現在這把稿子折起來的舉,不知道什麼意思。
安老師心里忐忑不安,想著要不要出來救一下場。
結果剛要起,屁還沒離開椅子呢,蘇瓷忽微笑著落落大方道:“領導們、同學們、知青大哥哥大姐姐們、所有社員同志們,我是向小學五年級的葉蘇瓷……”
安老師慢慢坐穩在了椅子上。
吳巧艷坐在臺下,看著臺上神采飛揚,稿發言依舊落落大方的蘇瓷,臉從亮到暗,到最后仿佛蓋了一層黑云頭。
不止是吳巧艷,其他在座的人也都有被驚訝到,包括安老師。
他們所有需要發言的人,沒有一個不是全照稿子讀的,而且普通話都非常不標準。只有蘇瓷這個年齡最小的人,稿發言,拿著話筒的神采和神態,簡直渾的每個孔都在發。
這麼從容自信,偶爾還能說兩句俏皮話,把下面坐著的人都逗笑的,是葉蘇瓷?
仔細往臺上看去,那眉眼那鼻梁,那臉型和,不是葉蘇瓷又是誰?
大隊書記趙世滿也聽得神,隨后轉頭夸安老師:“孩子教得不錯。”
安老師笑笑,回話道:“這孩子一直很聰明。”
臺下的知青開始了頭小聲議論——
“以為都是土老帽呢,這小姑娘不錯啊,不止是長得漂亮。”
“何止不錯啊,在我們學校也不輸誰,多自信啊。”
“看來這地方還行,沒我們想象中那麼差。”
“說實話,其他人的發言我都沒怎麼聽懂,就這個全聽懂了,普通話比我們說得還好。”
圍觀村民也完全轉變了話鋒——
“葉四丫有出息啊,是真有出息,瞧瞧這說的。”
“稿子都不要,還這樣自如,真不錯。”
“剛才誰個說的,說要抖跑廁所去?現在怎麼看?”
“還還看什麼看呀,這丫頭確實出趟兒,這會必須得承認!”
“葉老二家教出這樣的閨,還真是窩里出凰啊……”
……
蘇瓷的發言時間不長,結束后,鞠躬下臺,把話筒還給安老師。
一走,知青里有個姑娘帶頭鼓掌,其他知青慢慢附和,后來居然把所有人都帶起來鼓掌了,場上頓時“啪啪啪”一通震天響。
蘇瓷回到臺下,坐到李秋玲旁邊。
也不害,笑著問李秋玲,“發揮得怎麼樣?”
李秋玲給豎了個大拇指,“我還擔心你讀稿時候張到打磕絆呢,沒想到你居然稿,不止一點不張,還那麼放松自信,把大家都逗笑了,你真是厲害!”
蘇瓷目垂了一下,“我也不是自己想稿的。”
沒想在臺上過分出風頭,完全是有人把推到了風頭上面。
做事習慣了準備萬全,稿子敲定以后,就直接背下來了。
也就是防個萬一,誰能知道,這萬分之一的倒霉事,就讓給到了。
李秋玲沒聽出蘇瓷話里的意思,微茫然問:“怎麼了?”
蘇瓷抿抿氣,笑一下,“沒什麼。”
沒有往后看,也知道坐在后面的吳巧艷,此時是什麼臉。
別的圍觀群眾僅僅是驚嘆,而更多的是憋悶難堪,一張臉跟埋在黑霾里似的。
吳巧艷確實死都沒想到,蘇瓷竟然會直接把稿子收起來發言,而且還表現得這麼好。
好到堵住了剛才不想看笑話人的,更是狠狠打了的臉,讓白高興得意了一場。
心里悶得厲害,幾乎快要不上氣來。
掐著手指看一下蘇瓷的后腦勺,咬咬,氣得踹了一下自己的凳子。
蘇瓷聽到靜也沒回頭。
知青歡迎會還在繼續,有些事,過后再算不遲。
不久后,到了知青開始做自我介紹簡短發言,意在讓向大隊的老鄉們都認識一下,以后辦事走聯絡什麼的,都方便。
蘇瓷也頭去看,并默默把每一個人的名字和臉都記住了。
向大隊之前沒有知青來過,這次過來隊落戶的,有十五個知青,都是稚氣未曾盡的學生模樣,每個人都是生生的。
蘇瓷默默清數了一下,十個男生和五個生。
眼下看不出各人的格品來,但其中一個男生吊兒郎當得過分明顯,一看就是那種在學校里帶頭起哄惹事的人,這倒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的名字蘇瓷也記下了,連躍。
*************
知青歡迎會到傍晚結束。
大隊里安排的負責人帶知青們去知青點安家。
社員們看完熱鬧都回家去了,路上扯一扯知青的閑話,不得提到蘇瓷。
說來說去,就是今天葉老二家這四丫頭,比那些知青還好看。
葉蘇紅、葉蘇梅和葉蘇芳三姐妹,飛奔地跑回小山里去。
葉蘇英沒去看熱鬧,自己留在山里割豬草,一邊還看著小弟葉安家。
跑回葉蘇英旁邊,葉蘇紅拿起鐮刀就大侃特侃了一通,把自己下午在歡迎會上的所見所聞,都給葉蘇英和葉安家說了一遍。
葉蘇英反應淡淡的,倒是葉安家,無比后悔沒跟著一起去,沒去看他的四姐姐。
那麼多人看到了他四姐姐最漂亮的時刻,他沒有看到,他哭了!
**************
學校里的殘局,都有學生們自己收拾。
把課桌椅凳子搬回教室,再拿掃帚把土場掃干凈。
作為今天出了大風頭的人,蘇瓷沒收到夸獎。
安老師簡直沒把夸到天上去,還有大隊書記趙世滿,一個勁地說要好好培養。
趁著這機會,安老師連忙把蘇瓷家的況告訴了書記知道,只說葉家有多窮,沒辦法供蘇瓷上學。小學的學費尚且能承,等到了初中,就太難了,家里說了不讓讀。
大隊書記趙世滿當然知道自己本隊社員家的況。
但他不知道蘇瓷是葉老二家的孩子,聽完后還稍稍驚訝了一會。
說起那個葉老二,以前和鄰居吳有財家打過幾次仗,鬧到了大隊部。
這種社員為了蒜皮打仗的事,他都是調解一下就勸回去了,只要是人民部矛盾,就都是小問題。
聽安老師說完蘇瓷的況后,趙世滿思考了片刻。
然后他又看蘇瓷片刻,笑起來說:“是棵好苗子,只讀小學可惜了。這麼著,你初中的學費,我們大隊出了,你只管好好讀書。”
聽到這話,蘇瓷心頭一亮。
其實在記憶中,對趙書記的印象不大好,或者說對向大隊的大部分人印象都不好,但現在再看,也還不錯嘛。
抿住笑,對趙世滿說:“謝謝趙大伯。”
趙世滿又鼓勵了蘇瓷幾句,便轉走了,回他的大隊部,忙別的去了。
蘇瓷看著趙世滿出學校大門,又看著安老師回辦公室,才轉回教室去。
然剛轉走沒幾步,忽上了李秋玲,只見眸底澤黯淡,低頭一扭往廁所跑去了。
蘇瓷滯頓了一下,也沒多想什麼,進教室坐下來。
剩下的時間不算多,大家各自收拾收拾書包,聽著放學鈴聲就回家去了。
蘇瓷要和李秋玲一起回家,但李秋玲說有事,于是蘇瓷便自己背書包先走了。
書包里除了課本作業本,還有自己換下來的破服,塞得鼓囊囊的。
一個人往家回,走到小樹林里就停了下來。
隨手摘了一片樹葉著玩,找一棵一點的樹靠著,等著有緣人。
不過等了幾分鐘,那個有緣人就到了。
聽著腳步聲到了近前,蘇瓷轉,從大樹后面慢悠悠走了出去。
吳巧艷本來低著頭在走路,被人堵了路,抬起頭來看到蘇瓷,瞬間嚇得臉一白。
蘇瓷堵在面前,轉手里的樹葉,淡著聲音問:“你哥恢復得怎麼樣了?”
說起哥哥吳大彪,因為被蘇瓷摔了那一下子,這兩天都沒出去混。
腰和都還沒好,走路的時候要屁,瘸著一會哎喲一聲。
吳巧艷也不腦子全傻,聽得出蘇瓷這話是威脅。
屏著氣吞口口水,下意識往后退一步,眼神害怕,聲音虛:“你又想干嘛?”
蘇瓷笑一下,“以前都是我怕你,現在換你怕我了,還有意思的。”
說著往面前一步,“既然知道怕我,那是誰給你的膽子,換我的發言稿?”
就知道是因為這件事。
吳巧艷繃了神經,看著蘇瓷,“什麼發言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蘇瓷直接從褂子的口袋里掏出發言稿,展開亮在面前。
吳巧艷看著那張只有橫格線的空紙,心里突突跳,真是又怕又氣,五雜。
誰知道這張空紙沒讓蘇瓷出糗,還讓在今天出盡了風頭。
連大隊書記都關注到了,并親口承諾,大隊會給出學費,讓上初中。
這他媽什麼?
不蝕把米?
好像不對……
算了,管他什麼,總之這事必須爛在肚子里不能承認。
蘇瓷就單憑一張空紙,怎麼證明是換的?
于是裝作一副恍然的樣子,看著蘇瓷說:“哦,你說有人換了你的發言稿,所以你發言的時候才收起了稿子?這不是我干了,可能……可能是李秋玲……”
“對!就是李秋玲!”
“李秋玲看著把你當好朋友,其實一直也很嫉妒你,你明顯在搶的機會,肯定要害你的。你想啊,這次要是李秋玲上臺發言,升初中肯定沒問題了!”
蘇瓷被說得一愣,驀地想起剛才在學校,李秋玲跑去廁所前的表。
的緒確實不對勁,放學的時候也沒和一起回來。
李秋玲也確實一直在擔心上初中的事,如果這次發言的機會給,表現得好,確實可以給加很多分,上初中的障礙也就會很多。
剛才趙書記和安老師的話,自然是聽到了,而且心里也肯定不舒服了。
但是,蘇瓷不相信李秋玲會這麼做。
蘇瓷盯著吳巧艷,忽然問:“你攛掇過?搬弄是非,挑撥離間了是不是?”
吳巧艷驀地又是一愣。
心底發涼,心想這葉四丫現在是什麼腦子,是開過的腦子?
還有什麼事,是想不到的?
愣了一會,吳巧艷權衡利弊,最后順話應了聲:“我就隨口說了兩句,說也一樣優秀,憑什麼這次機會給你不給,給他就能上初中了……”
蘇瓷屏氣咬咬牙,突然一把上吳巧艷的脖子。
吳巧艷被嚇得渾一涼,還沒來得及反應,脖子上的手指就瞬間收了,卡住的呼吸。
想說話的時候已經發不了聲了。
蘇瓷就這麼著,看著呼吸困難臉蛋憋紅,盯著的眼睛道:“我現在明確告訴你,你再在我上使一點壞心思,我下次一定擰斷你的脖子。”
窒息沒頂,吳巧艷眼前一陣陣發黑。
使勁拉蘇瓷的手指,卻發現手指跟鋼條似的,本拉不。
然后就在斷氣臨界點的時候,蘇瓷一把放開了。
得以呼吸空氣,像溺水出岸一樣,大口大口地氣。
劫后余生,看蘇瓷跟看鬼一樣,抬手捂著脖子,連忙跌跌撞撞跑走了。
跑得那一個飛快,連頭都不敢回一下,腳下踩了石子一屁蹲,爬起來撣都不撣,繼續飛也似地跑走了。
蘇瓷站在原地,緩和下臉,把手里的空紙再次疊起來裝進書包里。
裝好后轉要走,目不經意一抬,看到了李秋玲正慢走過來。
于是站著沒,等著李秋玲走近到面前。
李秋玲一直低著頭,快要走到蘇瓷面前才看到。
兩個人四目相對,有些尷尬。
還是蘇瓷先開口,對李秋玲說:“我們是好朋友,但很多事是不能因為分讓的。安老師中午跟我說了,只要在向小學,就一定會讓你升初中。”
李秋玲看著蘇瓷,突然為自己剛才的表現而愧。
聽到趙書記夸蘇瓷,并說出學費讓蘇瓷上學,確實嫉妒了,心很不好。
而現在,只有愧。
好片刻,干著嗓子開口說:“對不起。”
蘇瓷笑一下,笑容亮亮的,沖李秋玲出手去。
李秋玲看著過來的手,頓時也笑了,手過去住的手。
小孩的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這就和好了,又一起背著書包回家去。
頭頂有麻雀嘰嘰喳喳的聲,李秋玲再次夸蘇瓷:“你今天真的是太棒了,真的讓我刮目相看。我記得之前啊,你上講臺讀書都發抖呢,今天居然敢稿,還講得那麼好!”
說著又問:“你怎麼敢稿的啊?不怕說錯了嗎?”
蘇瓷看著的眼睛,笑著道:“我的稿子被人換了,我在臺上打開的那張,是空白的。”
李秋玲聞言一愣,盯著蘇瓷蹙起眉:“被人換了?誰這麼壞?”
蘇瓷看得出來,李秋玲沒有說謊。
既然不是李秋玲,那顯而易見,是誰了的書包,換了的發言稿。
蘇瓷笑笑,沒說話。
李秋玲卻使勁著的手,“明天……不對,明天是星期天,后天,等后天上學,我們去告訴安老師吧!這個人在這種事上做手腳,想要破壞知青歡迎會!一定要嚴懲!”
蘇瓷點點頭,“好的。”
而心里卻在想,沒有證據的話,這事還是不好弄。
吳巧艷已經被教訓過了,倒也不著急,想著找到證據再說。
到家后放下書包,暫時把這事擱下來。
家里沒有人在,蘇瓷很自覺,到院子里把曬干的服都收回屋里。
剛把收了的服都疊起來,蘇華榮挎著荊條籃子到家了。
蘇瓷迎到院子里去看,只見荊條籃子里裝了兩綠皮大方瓜,還有一些帶泥蘿卜。
看完了下意識問蘇華榮:“今晚炒方瓜吃嗎?”
現在的方瓜還是綠的脆的,可以炒著吃。
再過一個月變黃,就了南瓜,瓤里甜甜的,到時就煮稀飯吃。
蘇華榮看上的服,想起下午的知青歡迎會,心里還高興得。
看著蘇瓷說:“明天不是星期天嘛,城里人都放假,是打算拿去賣的,換點錢。小蘇瓷你想吃的話,我給你炒一盤。”
蘇瓷微愣一下,發相關記憶。
農村人家家都窮,自留地里長出來的東西,諸如方瓜、蘿卜、大白菜這些,和養的老母下蛋一樣,家里吃的不多,大多都是拿去換錢。
蛋會拿去供銷社換錢,但是這些蔬菜瓜果,多是到黑市上賣。
鄉下人自己買的不多,當然都是賣給那些城里人。
既然如此,蘇瓷笑了笑說:“我不想吃,我要是吃了,我爸不得了我的皮?都留著拿去賣吧,攢點錢給大哥二哥娶媳婦。就是,我想跟去玩一玩,可以帶我一起嗎?”
黑市什麼的,去長長見識嘛。
比起吃炒方瓜,更想去黑市溜一圈。
蘇華榮把籃子放下來,“那麼遠的路,你想去?”
蘇瓷點點頭,認真道:“想去。”
蘇華榮看是真想去,自然答應:“那就跟去,剛好幫我看稱算賬。”
蘇瓷笑得更開心了一點,“您明早起來的時候我。”
作者有話要說:十點三更
24小時留言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