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江遂只是以為在放空自己, 甚至不忍開口打擾。

“在以前學校有參加過類似活嗎？”江遂清了清嗓子，開始今天的正事。

江遂問什麼，遲意便答什麼。

幾個問題后, 江遂便皺了眉。遲意以當下繃的狀態, 并不能和那篇高談闊論卻句句言之有的觀后對上號。

遲意雙手平放在膝蓋上, 漸漸收。

在心里，就像初中、小學寒暑假的作業冊一樣, 這類觀后老師也是不會看的，所以遲意寫起來十分放飛自我, 這樣表達的自然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也是軌的。

但這些言論和其中的態度, 遲意今天并沒有表現好。

表現得太糟糕了。

江遂整了整文件，一副聊天結束的姿態。遲意自責地微微低下頭，對自己很失。

“你用□□嗎？我們加一下好友。”遲意眼皮一跳，聽到江遂又道：“我傳一些視頻資料，你可以先看看。”

寵若驚卻又不敢暴太多緒，簡單應聲好, 報了自己的號碼：“我的手機在教室里, 我回去才能同意。”

之前加過他。

此刻遲意突然慶幸，當時沒有被通過。

遲意不知道別的高中如何, 但四中的這個冬天有一個傳說世界末日。

年12月25日零點，世界毀滅，萬不負存在。在其他同學等待末日的到來時，唯獨遲意貪婪地著這末日曙的溫存。

江潤如把一本黑皮面的書放在桌上, 封皮上金字寫著《羅伯特議事規則》。

遲意停下筆去看。

“江遂讓我給你的。”江潤如里含著糖, 說話含糊, 表十分萌, “這是什麼？跟磚頭似的。”

“是一本經典的議事規則工書。”遲意拿起書，“模聯議事的參考書。”

江潤如哦了聲。

遲意翻了翻，看到扉頁掉出的便簽紙。

淺藍的，跟私藏的那張照片中的便簽紙樣式一樣的，字跡也一樣，只不過容變了寫給的話：“有不懂的可以問我。——江遂”

遲意心跳快了一拍，盡量平靜地問：“他還說什麼了嗎？”

江潤如咬著棒棒糖，唔了聲：“還說，我糖吃多牙會壞掉。”

“……”

江潤如嘿嘿笑：“開玩笑啦。”說著從口袋里取出一大把五六的水果糖，放到遲意面前，說，“你挑自己喜歡的口味。江遂給的。”

遲意用了好長時間才從被這大獎砸中的驚喜中神，漸漸陷了愈演愈烈的恐慌中。人是貪婪的，也不例外。嘗到一點甜頭，便會上吃糖這件事。但如果糖果沒有及時供應，那將會是另一階段的難耐。

平安夜那天，街上節日氣氛很濃。遲意跟著江潤如從電影院到游戲廳，最后去了茶店歇腳。兩人買了一樣的很有圣誕節特的圍巾和帽子，坐在一起跟雙胞胎姐妹似的。

“我們一會要不要逛一下西裝店？”江潤如低頭看了看手機，忽然提議道。

“要給叔叔阿姨買新年禮嗎？”遲意一臉茫然。

江潤如把手機豎起來給看：“是你要買。這是去年模聯社參加模聯會議時留下的照片，大家都是穿西裝的。”

在手機屏幕里，遲意一眼便看到了江遂。按理說遲意在博館志愿者的合影中見過江遂穿正裝的樣子，再看到這類的打扮應該會淡定，但……照片中的江遂站在演講臺前，后一半是各個代表國的國旗，一半是多幕布，他握著話筒，袖口熨帖整潔，神不卑不，意氣風發，有涵養。

他去當個外吧。

在遲意心里，江遂無論做什麼，都是人中龍。

“尤銳穿的這就好看的，不會太嚴肅，很修型。”遲意又劃了幾張，找員的照片給參考。

遲意從手機屏幕上移回目，咬著吸管說：“我還沒決定。”

江潤如詫異地啊了聲，似乎覺得遲意不該拒絕這樣難得的機會，試圖給打氣：“你看你剛轉學來四中還沒適應就能在期中考試中取得第一名的好績，足以看出你真的很會學習。我覺得兼顧校園活和學習你肯定沒問題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

江潤如支著下不解地打量，正要發問，忽聽有人打斷他們——

“遲意？”說話者是個戴黑框眼鏡，臉上長著青春痘的男生。

兩人聞聲看過去。

“真是你啊。”男生笑得令人十分不舒服。

江潤如看到遲意明顯躲閃的作，納悶地問：“你朋友？”

只是還沒等遲意回答，那青春痘男生便自顧接過話去：“不算朋友，哪敢做遲同學的朋友啊。”

是□□地充滿敵意。

“哦，不是朋友啊。”江潤如一改方才和悅的狀態，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自顧自涼嗖嗖地吐槽，“不是朋友來搭什麼訕。”

“……”

江潤如晦氣地癟癟，拉住遲意的手，把人往外帶：“走了。我媽說了，孩子出門在外要留個心眼，不要和七八糟的人說話。”

“你！”袁殊哪里被生懟過，還是這樣當眾辱，氣急敗壞地一胳膊，擋住兩人的去路。

遲意怕他手，下意識把江潤如往自己旁邊一拉，護住：“干嘛？”

可能是被江潤如帶壞了，特別毒：“想證明自己不是七八糟的人？我看沒這必要了。”

“……”

倆姐妹從茶店出來，江潤如憋著笑沖遲意比劃大拇指：“就是要厲害點，你平時子太，我看著都著急。”

遲意紅了臉，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張的，一昂頭，道：“多虧你教得好。”

從共患難的驚險中，遲意漸漸冷靜下來，真誠地看向江潤如，說：“謝謝你。剛剛那個男生是以前學校的同學，我轉學前和他打了一架。”

江潤如微張，不可思議地問：“手互扯頭發的那種？”

“嗯。”

江潤如想象不到遲意這小小的脾氣竟然有這麼大的能量，吞吞口水。

遲意見這反應還以為是自己說的把嚇到了，心中正懊悔剛剛口無遮攔。誰知江潤如卻關心：“打贏了沒？”

遲意哭笑不得地點點頭。

“那就行。”江潤如瀟灑地一甩頭發，頗有一種“你打輸了我幫你贏回來”的颯勁。

兩人又逛了會，江叔叔正好開車從附近走便接上江潤如，一起把遲意送回了家。

臨下車前，江潤如從書包里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喏，給你的平安果。平安夜吃一個蘋果許愿會真的。”

“那你以前許了嗎？”

“當然許了。我去年許愿要個好姐妹，這不，你轉來我們學校了。”

遲意被逗笑。

“好啦，你快進去吧。”江潤如揮手，“晚安。”

“晚安。”

遲意又和叔叔告別，才往院里走。

從熱鬧中離，襯得此刻越發冷清。宜佳禾因為進組連著幾周沒有回家，而鄰居這個點已經睡了，小院很安靜。看到院子里的燈亮著，遲意心暖了下，猜是是老人特意給留的。

進到房間，遲意困意襲來，飛快地洗了澡，吹干頭發，放棄看書的念頭便躺下了。

遲意已經克服了夜里需要開燈才能睡著的習慣，四下無人的夜，萬籟俱寂，明明是個很合適且安全的獨空間。

一向很快便能睡，但是今天可能是見到以前學校同學的緣故，翻來覆去好一會，最終從床頭柜上拿起了手機。

解鎖。

小巧的五被屏幕照亮，一言不發。

遲意登錄上另一個□□號，看到新彈出了很多未讀消息。有以前同學關心在新學校怎麼樣的，也有朋友發的讓幫忙點一下領福利的游戲鏈接。

消息發得最多的是一個備注為“席麗麗”的生。

遲意扣著手機邊邊，許久后點開對話框。

/10/21

干嘛？跑他空間看笑話？林老師過得很好。

你最好不要愧疚，這樣我還能欣賞你幾分。

/8/21

垃圾在哪里都是垃圾，祝你在新學校繼續發爛發臭！

/6/21

他離職了，你是不是很驕傲？

…………

席麗麗幾乎每周都會給發消息，好像過得不愉快了，便要將遲意拉出來恨一恨。

遲意深吸口氣，鎖住手機屏幕。

好一會，遲意翻下床，開了燈，坐在書桌前開始寫卷子。

圣誕節過去沒多久便是元旦。

年夜將至，學生沉浸在辭舊迎新的緒中。仿佛過了這一晚，如山的作業會一鍵解決，棘手的題目也不再難解。

“你知道嗎？江遂今年會有鋼琴表演。”

“早就聽說他鋼琴很牛，終于有機會見了。去年江遂考級的照片被曝出來，真是太有魅力了。”

遲意在絕大部分生為江遂要參加鋼琴演奏而沸騰歡呼時，陪江潤如去醫務室拿冒藥，回來經過藝樓時，江潤如神兮兮地說：“你去過我們學校的琴房嗎？”

“沒。”遲意約覺得江潤如這話不簡單，“怎麼了？”

“那你聽說過咱學校琴房的傳說嗎？”

“什麼？”

“咱學校以前是墳地，藝樓的位置是葬崗，冤魂最多。”

“……”

“每當有人在樓里彈琴的時候，就會有小鬼聽見歌聲出來跳舞。”

“現在是白天，應該沒大礙吧。”

江潤如高深莫測地搖頭：“白天依舊不安全。上學期時就有學生大白天見過琴房的窗戶自己開了的。那個同學后來在家休養了好久，家里老人說他是看見了小鬼在排隊跳樓玩，被嚇到了。”

“……”

好巧不巧，遲意聽完這個荒誕傳聞的下午，就被李華隨手指去藝樓：“你幫我把這個水杯送去藝樓4-07室，給明明老師。”

“……”明是李華的朋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藝樓4樓，就是琴房所在的樓層。

李華見發呆，問：“有問題？”

“沒。老師我現在就去。”一定早去早回。

日頭漸漸西垂，校園的路燈已經亮了。藝樓雜著各種樂的聲音，沒有其他雜音。

遲意把水杯送到明那，與李華斯文嚴謹的氣質不同，教音樂的明老師大波浪材，風萬種，毫不地展示最有魅力的那面。

“來的正好。”明正在指導學生練節目，走不開，“麻煩你把這個樂譜送到走廊盡頭的那間琴房，給一個江遂的男生。”

“……”

遲意覺得自己現在像極了玩游戲時被NPC指引著做任務的玩家。

而這款游戲的終極目標是個江遂的小男孩。

明不確定地問：“你是高二的嗎？應該認識江遂吧，別送錯了人。”

遲意連忙點頭：“認識。”

琴房外，遲意攥了攥拳，屈起手指敲門。

沒人應。

遲意手扶到門把手上，漸漸按下去，緩慢推開了門：“有人在嗎？”

琴房其實是一間大教室，靠窗的位置擺著架三角鋼琴，其余空間空干凈。遲意探頭探腦地進去，確定無人后才松口氣，把樂譜書放到鋼琴上。

剛要轉，過堂風一吹，書頁被嘩啦啦地翻，遲意便繞到鋼琴前面把樂譜別到了樂譜架上。

遲意盯著無意翻開的那頁樂譜，微微失神，往回撤手時，不小心按到了琴鍵，清脆的音符將拉回神。

也是會彈鋼琴的，準確地說彈得很好。

鋼琴課是遲臨行送去的。即便遲意因為缺失了與同齡孩子玩耍的時間，含著兩泡淚水的樣子楚楚可憐，遲臨行還是一次次地堅持送去練琴。

小時候不懂，但遲意越長大，越肯定這些堅持是有意義的。

等遲意反應過來時，手覆在琴鍵上，已經彈完了半首電影《次郎的夏天》的主題曲——《Summer》。

這是一支很大眾的曲子，常見于電視廣告、英語聽力的前奏等等，但遲意對它的印象停留在兒園無數個霞四溢的傍晚。這首曲子是兒園的放學鈴，遲意在這支曲子的伴奏下，一次次等待著遲臨行出現在班級外接放學。

斜照進琴房的月在遲意指尖晶瑩雀躍，從最初因為久不鋼琴磕絆的幾個音節后，整支曲子漸漸流暢起來。靜謐而空的空間里，遲意是自由的。

同時也是孤獨的。

聽家里親戚說，遲意小時候像是記仇宜佳禾早早地給斷了母，跟是不親的。雖然遲臨行忙起來連個電話不給遲意打，但只要見面，遲意妥妥的爸爸長爸爸短的繞在他邊，也不管他理不理自己。

所以在聽到同學說出很難聽的話攻擊遲臨行時，出了名好脾氣的遲意和人了手。

罵人的正是戴眼鏡的男生，袁殊。遲意的績穩定在前三，但他回回第一，而且擊劍、游泳好多特長都能拿過獎章，十分會討老師歡心。

如果不是林向榮護著，問出了真相，遲意恐怕只能吃這個啞虧。

但林向榮也因此被傷及，他在酒吧駐場的視頻被賀姝的家長出后在學生家長間引起軒然大波，學校頂不住力希林向榮能放棄歌手兼職專心做班主任。

哪承想林向榮確實做到二選一，只不過放棄的是老師的工作。

越到后面彈得過激烈，開了加速似的，如湍流激石。

整個過程太投了，以至于遲意隔了好一會通過地上拉出的長長影子意識到，有人在門口，剛剛一直在聽。

彈完最后一段，遲意手緩緩從琴鍵上挪開，過癮地舒了口氣。

“誰在那里！”

遲意聽出是江遂的聲音，陡然一驚，匆忙矮借著鋼琴躲藏自己。

腳步聲近，遲意慌不擇路地往對方的視野盲區退。

江遂走到鋼琴邊時，遲意已經從后門溜走了。

回到教室，經同學提醒才想起來今晚上有地理測試。

“你怎麼才回來？”江潤如看出不對勁，剛要問怎麼了，便見地理老師拿著試卷進來安排考試，只得作罷。

“先認真做題。”江潤如一揮胳膊，給遲意打氣。

遲意勉強笑笑，可心里清楚，自己握筆時手都是的。

后背汗津津的像是大病后一般，右耳陣陣痛使得遲意本集中不了注意力答題。

地理老師在教室逛了一圈后停在了遲意后，看了幾分鐘后，屈著手指扣了扣的桌板。

“專心點，都是課堂上講過的基礎知識。”老師向班上所有人說。

大家埋頭做題的做題，支著下思考的思考，并沒有因為老師這句話有過多的緒波。倒是遲意，將頭埋得低了些，愈發愧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