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太妃服毒自盡的消息傳出去時, 果然再次引起軒然大波，眾多言在朝堂上就此事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不停。

或說愉太妃喪葬之禮不符合禮法，應當立即改變, 或問皇上是否當真因牽住手腳, 寵江家小姐的同時, 連帶其家人一同優待，而就此事，不知鎮國公是不是會到皇上的恩待, 反倒一改往常作風, 按兵不起來。

聞瞻端坐于龍座之上，如同局外人一般, 任由他們滔滔不絕的爭論, 并不出言表明態度，大有不顧禮法、任妄為的意味。

這些人前段時間還在為江知宜抱不平, 只道他荒無度，竟公然奪取大臣之, 可今日又道是蠹國害民的禍水，當真是翻臉極快。

見皇上對此無于衷, 言心中憤慨不滿，但偏偏敢怒不敢言，唯有已經年過半百的尚書令站于人前，年邁枯槁的軀微微抖, 直指皇上昏庸無道, 江山岌岌可危，國祚再無綿延可能，說到悲愴，弓腰咳嗽不止。

這話說得大膽放肆, 原來還口若懸河的群臣紛紛噤聲不語，等著皇上惱怒之下給尚書令降罪，但聞瞻卻并未怒，頗為平靜的著宮人送尚書令歸家歇息，并命太醫隨行診脈。

皇上心不定，此番作為不知是是賞是罰，眾多言抬頭著滿臉是傷，連手掌都遭難的皇上，愈發看不他們的皇上，也不再敢就此事開口，聞瞻則樂的輕松，聽他們又稟完其它事宜之后，毫不猶豫的立即散朝。

朝堂之事令人心煩，回到正和殿之后，又有別的事不讓聞瞻省心，平平生出些心力瘁之來。

在長定宮伺候的太監在正午時前來稟事，不知要傳什麼難言的話，那太監嚇得不敢開口，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全，吞吞吐吐的不知所云：“皇上，江姑娘讓奴才來給您傳話，說……說……”。

聞瞻最為厭惡這樣說話含混不清之人，連頭都不曾抬，著怒火抬聲訓問：“江姑娘究竟說了什麼？”

“江姑娘說……說要讓的侍隨侍候，如若不然，便不再讓申太醫施針。”那太監邊說邊瞄著聞瞻的臉，不知皇上作何想。

他長定宮伺候已經有一段時間，以往只見識過江家小姐沉默不語、事事順從的模樣，卻不知為何突然轉了，竟長了膽子來威脅皇上。

“當真如此說？”聞瞻終于抬起頭，睨著那太監，面上出幾分不解來。

“是。”那太監重重點頭，不敢直視天子之，垂頭又道：“適才申太醫正施針的時候，針剛剛落下，江姑娘便突然坐起，并不配合申太醫拔針，說讓奴才來稟告皇上，若皇上不答應讓的侍去伺候，便一直不拔針，就算拔了以后也不會再施針。”

他話音落下，殿一時靜的落針可聞。

聞瞻的臉明顯變冷了幾分，長眉微斂，自言自語的說道：“這是在威脅朕，居然以自己的命來威脅朕。”

那太監抿不敢吭聲，聞瞻則將手中的奏折砸到桌上，頗為不滿的輕哼一聲，只應：“既然如此，那便讓留著那些針吧，左右疼得也不是朕。”

“這……”那太監沒想到他應得如此干脆，還站在那兒有些發愣，但看座上人并無改變主意的想法，忙垂頭應是之后，轉頭便要退下。

來之前，他就知道江姑娘這法子不可行，皇上為人，連自個兒的子都不大在乎，哪會的因為這個威脅。

但他這定論下得過早，因為他朝外沒走兩步，便突然又被住。

聞瞻手中著沾了朱紅的筆，低頭若有所思 ，又突然變了說法，不疾不徐的說道：“這是不想施針，才以此為借口吧，那朕偏要讓申太醫日日去替施針，左右不過是一個侍，去把那侍調到長定宮伺候，朕倒要看看，還能使出什麼法子來。”

那太監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一道緣由，稍稍愣了愣，拱手行禮之后，忙又回到長定宮復命。

江知宜確定皇上答應將采黛送回邊之后，才同意讓申太醫將落下的銀針拔·出來。

申姜被突如其來的逆反嚇得膽戰心驚，這銀針畢竟是扎額前耳后，稍有不慎便是命之憂，他猶有后怕，但又因聽說了近來之事，知道的境頗為艱難，只敢半是告誡的責怪。

“江小姐，施針并非兒戲，你往后萬萬不可再在這時候突然反悔，若真出了什麼事兒，只怕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你。”

江知宜抬眸頗為凄然的看他一眼，目中并無任何彩，“申太醫，左右我要一輩子都被關在這宮中，而且我想要保護的人一個也護不住，我還在乎那些做什麼？”

這副絕的模樣，與前些日子剛聽說自己的病癥可以醫治時的欣喜全然不同，看得申姜心中不落忍，接著勸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你子康健，萬事皆有可能，我瞧著皇上對你倒是上心的很，你又何必自輕自賤。”

這并非他一個太醫所能左右之事，且他自認不能會的痛苦，只能輕嘆一聲，又道：“若是躲避不了，不如另辟新徑，哪能因為眼前事，就徹底放棄將來了呢。”

“申太醫的意思是……”江知宜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心中重新燃起幾分斗志來。

申姜笑著擼一把胡子，并不直接挑明，自嘲式的笑道：“沒承想，我一把年紀，還有開解你一個小姑娘的時候，不過江小姐，你適才不是已經達你心中所愿了嗎？”

他這是在說江知宜以施針為威脅，得皇上將采黛放回邊一事。

江知宜后知后覺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勉力勾沖他笑笑，順著他的話應道：“對啊，我適才已經達了心中所想。”

與皇上之間的這場對峙，還沒有輸的太慘，真正輸的人是皇上，他心中有了肋，而這個肋就是自己，可以盡力把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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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黛到長定宮的時候，已經是過午時間，仍著素，面上有些消沉的滄桑，但見到江知宜之后，一切愁云皆被驅散，重新出幾分見的雀躍來。

本以為太妃娘娘去后，皇上會直接讓回府，那小姐在宮中就真的沒有任何親近之人了，卻沒承想，今日突然傳來意外之喜，皇上竟允回到小姐邊。

主仆終于相見，能談的事很多，但或許正是因為太多，一時竟然不知從何說起。

采黛見雖然神戚戚，但神頭兒倒是比以往好了些，難過之余又不免多了幾分喜悅，含笑道：“奴婢在西苑伺候太妃娘娘時，還總是擔心小姐的子，但是看小姐如今的面，倒比在府中的時候好些，如此奴婢就放心了。”

江知宜握住的手，引到一旁坐下，心有愧疚，“你和姑母在西苑的時候，我沒能去救你們出來，實在是有苦衷，皇上喜怒無常，我怕我越是向他相求，他便愈發要下狠心對你們手。”

“小姐可千萬不要說這個，我知道小姐過得艱難。”采黛垂眸下將要掉出的眼淚，又道：“況且我和太妃娘娘雖然住在西苑，但吃穿用度皆同往常一樣，并未什麼委屈，小姐實在無需自責，我……”

“撒謊。”江知宜打斷的話，抬手了消瘦的臉，嗔怪道：“若真沒委屈，怎麼會瘦了這樣多？你和姑母一樣，明明日子不好過，卻不肯告知我一句，好像生怕會拖累我似的，殊不知明明是我拖累了你們。”

若不是，采黛不會進宮，姑母也正好好的當的太妃娘娘，何至于落得今日的田地。

“小姐你這回當真是冤枉我了，我變瘦是近日來的事，可不是在西苑過得不好所致。”采黛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臉，沒覺出自己瘦了多。

說實話，們在西苑的日子當真是不錯，日日都有人備好各類吃食和用，從不曾短缺過什麼，想要各式東西只需傳話之后，穿過一條斜行宮道去取。而且只用伺候太妃娘娘一個人，太妃因心不暢鮮彈，用不得做什麼事。

之所以會變瘦，恐怕還是因為心中有放不下的事兒，總會擔心小姐，剛隨太妃娘娘去西苑時，日日的難以眠。

后來好不容易能適應些，又出了小姐在宮中一切事宜皆暴于宮外之事，讓愈發擔心，再然后便是太妃突然而去，更是讓心驚，一個侍，干什麼都束手無策，有事兒只能裝在心里頭，可是難過的很。

近日種種，當真如噩夢一場，江知宜不忍想、也不敢想，只是開口調轉話題以躲避，“左右都過去了，往后你還能守在我邊，我記得你剛宮的時候，說宮里的餞好吃，我讓人拿些來給你。”

“好啊，小姐，我還想吃些點心不？上回得太妃娘娘賞賜，吃了塊金糕卷，一直記到現在。”同江知宜在一起，采黛才流出一些大大咧咧的脾來。

就像是回到了原來在府中時，每每想要吃什麼東西時，都會讓江知宜著下人去準備，偶爾江知宜得了什麼好吃的，但因為子吃不得太多，也都是采黛替解決。

江知宜覺得有些好笑，沒想到在宮中這麼久，讓采黛記得如此清楚的，竟然只是一塊糕點，當真是羨慕采黛這不知愁的心，想都沒想，就著人去備了采黛所說的金糕卷。

金糕卷的味道，采黛或許當真是惦記了許久，連帶著原來賞給這吃食的愉太妃，也又想了起來，手中著那糕點，只塞進中一口，就不肯再吃，突然有些為難的詢問：“小姐，有件事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著，偏頭了候在一旁伺候的宮人。

“何事？你說。”江知宜領會的意思，擺手讓宮人們退下，將食盤往跟前推了推，又遞給一杯熱茶。

“這事兒我只是懷疑，但沒憑沒據的，也不敢下定論，小姐若是覺得當不得真，那便聽聽就過去吧。”采黛沒再手拿點心，坐直子正道：“小姐，我覺得太妃娘娘……好像不是自盡的。”

對于此事沒有證據，不敢妄下定論，原本也不打算告知小姐，但今日又突然一想，若太妃娘娘當真為他人所害，心有懷疑又不曾說出來，豈不是讓太妃死不瞑目？

“你說什麼？姑母不是自盡，你知道些什麼？”江知宜猛地抓住的手，對所說的話愕然不止。

“我……”采黛反握住的手，讓平靜，刻意低了聲音，緩緩道：“昨日皇上在，有些事我沒敢說，夜里翻來覆去的又想了想，越想越覺得奇怪。這些日子的相，我覺得太妃娘娘并非會輕生之人，雖然近來因為謠言紛紛，說娘娘與太監勾纏的事，使得日子不大好過，可奴婢從未見過娘娘流輕生的念頭。”

太妃娘娘近來的確不太高興，偶爾會半日都不說話，但每每開口，還是說有機會要想法子見見小姐，而且前天傍晚去取東西時，娘娘還說要吃玫瑰，顯然并沒有打算自盡。

采黛略微停頓，似在思索那日的樁樁件件，而后又道：“還有我快要到西苑時，到問路的那個宮人，好像也有些奇怪，現在想來，只覺得好像在故意引我離開。最重要的是我回到西苑時，瞧見娘娘正著單趴在桌前，我覺得好奇要去，靠近之后才發現娘娘早沒了生息，我當時瞧見那形嚇壞了，沒來得及多想，后來再想想，娘娘是個講究人兒，若早已有了必死的打算，必然會準備好一切，又怎會如此草率？”

江知宜眼神渙散，將所說的話一一在腦中閃過，方琢磨清楚其中種種疑點，抬頭嚴肅的看著采黛，一字一頓的詢問：“采黛，一切當真都如你所說嗎？姑母自盡那日，可還有什麼不同之？”

“奴婢所說句句屬實。”采黛目堅定，沖著重重點頭，而后又補充道：“那日我既是驚慌、又是傷心，有許多事都沒注意到，但適才所說，皆是真的，所以今日才敢告訴小姐。”

“好。”江知宜握的手，一時還沒想好解決的法子。

在宮中到底是無依無靠，若姑母當真為他人所害，該從何查起？又該怎麼查？能如此大膽細心的除掉后宮嬪妃，必然不是等閑之輩，又有何人手和方式去查？

江知宜思索良久，只覺得除了讓皇上幫忙，再沒有別的辦法，可是昨日剛剛了殺他的心思，既了手，還說了許多不該說出口的話，如今又該怎麼向他開口？

“小姐，咱們怎麼辦？如果太妃娘娘真的是被人故意謀害，咱們能揪出其中兇手嗎？”采黛看眉頭都皺在一起，知道有為難之，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讓務必要重視此事。

“只憑咱們兩個，自然是沒辦法查出什麼。”江知宜咬著下，在查清真相和求助皇上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求助皇上，不管采黛的懷疑是否立，都要驗證過才能安心。

想著，喚來侍候的宮人，著他去正和殿傳信，問皇上何時有時間，能否回長定宮一趟，或者直接去正和殿。

一日去尋皇上兩次，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事，而雖然著人去尋過，可見不見卻是皇上自己的事兒。

沒一會兒，那傳話的宮人便跑了回來，說皇上這幾天日日都有事要忙，不方便相見，還不忘捎回一句囑托，讓江知宜不必再以不答應施針的法子來他就范，他以后不會再管此事。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明擺著是不想見，江知宜略沉了沉心，也不著急，接著囑咐：“既然如此，那你便告知皇上，讓他好好忙碌吧。”

那傳話宮人來回傳話，夾雜在中間著實難，但兩邊他哪個都得罪不起，只能遵從命令，為著這幾句無關要的話，在長定宮和正和殿間奔波。

“小姐，皇上他……”采黛對皇上以往對小姐的威脅猶在后怕，不開口問道：“皇上他會答應咱們著手查太妃娘娘之死嗎？若是答應，是不是又要您拿什麼東西來換？”

過去小姐在宮中做任何事，都需要拿出東西來換，或是清白、或是順從，那如今又需要拿出什麼？

“不會。”江知宜頗為自信的搖頭，勸采黛暫時安心，自有解決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