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婉兮是被菁夫人瞧上，帶院子裡的。卻也仍舊只是被分配去打掃院子，蘇婉兮心裡十分通，無論是誰，也不可能突然信任一個不知知底的丫鬟。

蘇婉兮倒也不急，雖然迫切地想要爬上去，想要爲父母家人報仇，可是路總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在院子裡做事倒也還是有些好的，院子裡管得不如主子屋裡嚴，事也不算多，做完了自己手上的活計，一羣下人便會圍坐在一起閒嗑，十來日下來，卻也讓蘇婉兮知曉了許多外面的事。

昏君葉懷安在位二十六年，年逾六十，近年來卻愈發的昏聵。整日縱聲，聽信佞之言，殘害忠良之臣，四羣雄起義，勢頭最盛者爲蘄州柳明遠，不過兩年，佔據了靖國南面六城，大有自立爲王之勢，且戰火還在一路蔓延，大有傾覆靖國之勢。

爹爹出事的時候，正在前線鎮柳明遠的起義，卻被昏君連下三道聖旨召回昌黎，以一紙通敵書定了爹爹的罪名，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蘇家衆人全部斬首。

蘇家沒了，原本聽命於蘇家，在前線勇抗敵的定北軍一夜之間就不見了蹤影，前線戰事危急。

隨即，葉懷安便命宰相徐瑾親往前線督戰，並命楚王護送徐瑾前往，在蘇家滅門之後第三日就出發了。

蘇婉兮冷笑了一聲，昏君果然是昏君，竟讓楚王去護送徐瑾。楚王即便是再心寬闊，只怕也會在心裡結下一個疙瘩。

朝中除了那些整日裡溜鬚拍馬的佞臣，果然已經無可用之人。

說起此事，便不得不提到蘇家，幾個小廝倒似乎有些慨嘆：“只是可惜了，蘇家此前如日中天，說沒就沒了。以前每次蘇將軍帶著大軍打了勝仗班師回朝的時候，我總會去看的，每次看見坐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的蘇將軍的時候，就想著，等我以後長大了，也要做這樣義蓋雲天的男兒。”

“還不是通了敵。”另一個小廝撇了撇，似是不屑一顧：“還是咱們王爺厲害些。”

蘇婉兮的手微微一，卻只低下了頭，如今倒也漸漸學會了在聽到那些話的時候，不爭不辯。

沒關係的，再忍忍，總有一日，會洗刷去蘇府一門的冤屈，將真相昭告天下。

“那蘇家小姐倒是個烈的，聽聞知曉自己家人被斬之後，就自殺而亡了。”另一個小廝慨著。

自殺而亡，蘇婉兮眼中過一抹冷意，好一個烈的自殺而亡，君家可真待不薄。

“在這兒說什麼閒話呢？還不趕著去將院子裡在掃一掃，晚上世子爺要過來用膳。”懷香走了過來，輕斥著，臉上卻帶著滿臉笑。

衆人連忙站起來，各自散了開去。

懷香走了，纔有人又低聲道：“聽聞菁夫人又丟了一支珠釵，最近老是丟東西，可是怎麼也抓不住那小賊，我覺著，倒像是出了賊。”

“沒有證據的話也是能胡說的？”另一個丫鬟連忙道，衆人這才安靜了下來，各自做著自己的事。

蘇婉兮卻在想著，葉清酌似乎不怎麼進後院，自己到菁

夫人院子裡來了半個多月了，葉清酌只來過兩日，且每次都只是用個飯就走了，從不留宿。

又過了幾日，就從前院傳來了消息，說楚王回府了。

和楚王回府的消息一併傳來的，還有安雅城失守的消息。

安雅城連接靖國境東南西北四條要塞，亦是守衛最爲森嚴的一座城池，此前，父親被昏君從北邊南調，就守著安雅城，阻止著起義軍的進攻。

有定北軍在，起義軍久攻不下，僵持了近十個月。

如今父親沒了，定北軍消失了，纔不足兩月，安雅城就被攻了下來。

安雅城一丟，就等於是爲起義軍打開了北上的大門。

蘇婉兮心中覺著有些難過，那畢竟是父親死守著的城池，卻就這樣丟了。

楚王回府，按著慣例，府中衆人，是要聚一聚的。

菁夫人用了午飯，便開始在屋中沐浴打扮，葉清酌來院子的時間不多，自得抓一切能夠見到他的時機。

一直到下午申時，菁夫人才從屋中走了出來，上穿著嫣紅的曳地水袖百褶尾，梳了朝天髻，簪著金廂倒垂蓮花步搖，著兩支金攢珠簪，耳朵上戴著梅花垂珠耳墜子。

面上亦是仔細裝扮過了，勾勒著細長的眼，眉心點著硃砂，紅脣豔麗，面若桃花。

蘇婉兮亦是忍不住側目，菁夫人平日裡俱是溫婉模樣，這樣一打扮，卻是豔人。

蘇婉兮想著，卻已經走了上前：“夫人是要去參加家宴？”

菁夫人許是心極好，見著蘇婉兮這樣沒有禮數，卻也並未計較：“是啊。”

“若是今日去參加家宴，夫人這樣的裝扮，怕是有些不妥當。”蘇婉兮低著頭，聲音極輕。

此話一出，菁夫人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一雙眼定定地看著蘇婉兮。

懷香連忙道：“你莫要胡說八道，還不趕向夫人請罪？”

菁夫人將手擡了起來，示意懷香噤聲，才笑了笑道：“你不妨說說，這裝扮，如何不妥當了？”

蘇婉兮連忙跪了下來，輕聲道：“請恕奴婢失禮，若是平日裡，夫人這裝扮去參加家宴，定然豔無雙，無任何不妥，可是今日卻有些不同。”

蘇婉兮目落在菁夫人襬上的褶皺上：“奴婢聽聞，安雅城失守了，此時應當是舉國悲憤痛惜的時候，楚王爺一生戎馬，忠義國，國難當頭，叛軍如此猖狂，楚王爺定十分悲痛。戰當時，安雅城的百姓食不果腹，不蔽，楚王爺剛從安雅城回來，必然同。若是回來一瞧見府中眷皆是穿金戴銀，穿紅戴綠，必然發怒。”

菁夫人看著蘇婉兮，眼中帶著幾分思量：“你說的並不無道理，懷香，扶我回屋換裝。”

懷香忙應了，扶著菁夫人回了屋中。

再出來的時候，便已經換了一月白緞百褶羅，子上除了一些花暗紋，就再無其他圖案花紋，腰間繫著素白半月水波腰封，纖腰一握，別有風。

頭上亦只簪了一支玉蘭點翠步搖。

見著蘇婉兮，方笑著問道：“你覺著這一如何？”

蘇婉兮連忙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夫人風韻天，自是極好的。”

菁夫人笑了一聲，便帶著懷香出了院子。

晚上亥時，蘇婉兮正準備歇下，就看見懷香滿臉笑容地走了進來：“阿，菁夫人讓你到前院去一趟。”

蘇婉兮一怔，連忙規規矩矩地整了整裳，纔出了門，懷香在前面走著，蘇婉兮擡起眼看了看懷香的臉似乎十分高興的樣子，才怯怯地問道：“懷香姐姐，夫人奴婢什麼事啊？”

懷香側過頭看了蘇婉兮一眼，見蘇婉兮張的樣子就笑了起來：“不必這樣張，是好事兒。”

“好事兒？”蘇婉兮心中暗自揣測著，跟著懷香進了正屋。

菁夫人在正屋的椅子上坐著，臉上滿是笑意，見著蘇婉兮就笑瞇瞇地朝著蘇婉兮招了招手，似是心極好的模樣。

蘇婉兮忙朝著菁夫人行了禮。

“阿果然是我的福星，今晚剛一席，敏夫人就朝我發難，說王爺回府的大好日子，質問我爲何穿得如此素雅。我就說，敏夫人莫非是覺得，安雅城失守是件好事，失守的消息傳昌黎的日子是大好日子？王爺一聽，就對敏夫人發了難。”

菁夫人眼中是掩不住的得意：“而後王爺還誇讚了我，說我識大呢。”

菁夫人擡起手來，將頭上的那玉蘭點翠步搖拔了下來，遞給了蘇婉兮：“來，賞你的。”

蘇婉兮見狀，臉上滿是詫異之，連忙搖了搖頭道：“這都是奴婢的本分。”

“還推辭呢？”菁夫人笑了起來。

懷香連忙道：“主子賜的，不可推拒。”

蘇婉兮才又連忙雙手接了過來，行了禮：“奴婢謝夫人賞賜。”

菁夫人笑瞇瞇地看了蘇婉兮一眼：“你又是如何想到，安雅城失守，我去參加家宴不能穿得太過隆重的呢？”

蘇婉兮忙低著頭應道：“因著奴婢還未府的時候，曾經聽到過一則關於蘇將軍……”

話未說完，就停下來了，蘇婉兮忙道：“奴婢該死，不應當提到……”

菁夫人眼神一閃，倒也並未在意，笑了笑：“不過是在屋裡閒說兩句，又何妨？你繼續說，聽到蘇將軍什麼？”

“聽聞有一次，外敵侵，打了敗仗，那時候蘇將軍在昌黎城中，並未參與戰事，戰報傳昌黎，蘇將軍聽聞之後，回府見自己兒帶著一支金簪，便大怒，說小兒無知，不知國憂則家憂，國不存，何以言家，戰事敗，那麼多將士失了生命，讓他兒摘了金簪，著素裳。後來，但凡有戰事敗了，蘇家一門都著素裳。”蘇婉極力控制住自己的緒，讓聲音顯得平靜無波。

“奴婢只是想著，王爺和蘇將軍一樣，皆是戎馬一生，半生沙場的人，這樣的心境只怕是一樣的。”

菁夫人笑了起來：“你倒果真是個伶俐的，明兒個就到我房中侍候吧。”

蘇婉兮聞言，面上亦滿是喜，連忙拜倒在地：“奴婢謝夫人賞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