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笈

這是兩個月之前的事了。

西域到底是異國，就算西陵離得近，可這樣的消息要過重重關卡傳出來，需要時日。

崔翎皺起眉頭，“夫君，你是說，突厥起兵和赫連盛稱王，這兩件事之間有聯繫？”

低聲呢喃，“對啊，我之前聽祖母說，西域和突厥之間有領土紛爭，關係並不友睦。”

假若事真的像五郎推測的那樣，突厥借道西域，西陵城外的西域國土就了屯兵場。

有領土紛爭的兩國，不可能做到這樣。

否則，若是突厥調轉槍頭將矛頭對準西域國呢？

城門已開，突厥大軍已在西域國土之上，那等於就是自取滅亡。

除非，西域國和突厥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易，不得不冒著滅國的危險，將國土借給突厥。

崔翎不想到了盛乾消失的那十年。

他沒有回到西域，那是去了哪裡？

到底是得到了什麼力量的支持，才能在短暫一夜之間打敗了準備良時的兄弟們，接掌了西域王的寶座？

恰逢這個重要的時機點，不得不多想。

小聲問道，“夫君，莫不赫連盛是得到了突厥支持，才能登上王位？”

這恐怕是目前對於目前的狀況最合理的解釋了。

五郎輕輕點頭，眉間的鬱結之難退，“我只怕西域和突厥已經結同盟，若兩國同時境，西陵城的兵力恐怕不能抵。”

他嘆了口氣，“令尹已經抓住了潛他府中盜的小賊，正在審訊，想必會有一些線索吧。”

山雨來風滿樓。

往日平安喜樂的西陵城，在風雨飄搖之中，也不知道這片愁雲何時會降臨。

西陵城可能要面對一場戰爭，這件事。平西侯並沒有瞞著家裡的孩子們。

他特地將蘇家所有的家庭員包括袁家的幾位，一併到了正廳中，不一點地將目前的況告訴大家。

越來越多的蛛馬跡指向了突厥人，連令尹抓住的盜賊也供認。是了突厥人的指使行竊。

這幾乎就能確定，赫連盛爲西域王這件事中，是突厥人的手筆。

雖然不太清楚赫連盛和突厥人是互訂過彼此惠利的盟約，還是他早將靈魂賣給了突厥人，如今指使一個傀儡的軀殼，但很顯然，西域和突厥一樣，都爲了大盛朝最有力的威脅。

平西侯已經年過六十，但仍然中氣十足，他對堂中子孫們說道。“西陵若起戰事，我們蘇家就要頂在最前線，保護城中百姓，靜待朝中援軍到來。”

他目一深，語氣中帶了幾分悲壯。“前線刀槍無眼，難免會有損傷，你們……都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了嗎？”

將門之家，戰場是最熱沸騰證明自己價值的所在。

但卻也是英雄冢。

一將功萬骨枯，這不是詩人誇張的詞句，而是現實。

蘇世子天樂觀，滿不在乎地說道。“爹您說什麼呢，對於一個真正的軍人來說，戰場是最榮耀的裹之地。”

他昂首，“能爲了保家衛國，而死在戰場之上，那是莫大的榮！”

蘇世子話音剛落。便被平西侯一頓劈頭蓋臉痛罵砸了下來。

平西侯恨鐵不鋼，口水直噴，“你個混賬說的什麼屁話，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是留著騙別人的，在自個家裡你也給我來這一套。”

他食指不停指著蘇世子抖。“照你說的，我們蘇家的人命就那麼賤？能活著過好端端的日子不行，就非要去死在戰場？榮耀個屁，你榮耀了，你媳婦不傷心？你的孩子們不難過？家裡人不惋惜？”

蘇世子不斷將子往後，又尷尬地衝著衆人笑笑，“好，好，爹您說啥就是啥，不榮耀，榮耀個屁，行了吧？”

平西侯作勢要揍蘇世子一頓，但一想到屋子裡還有孫輩在，終於勉強忍住了這種衝。

他冷哼一聲，不再看蘇世子一眼。

頓了頓，又轉對著衆人說道，“我讓你們早作準備，可不是你們作要去送死的準備。”

他老人家大手一揮，指著西域的方向說道，“敵軍遲早要來犯我國土，守護西陵城是我們蘇家的職責，這是自從大盛開國之後就一直如此的。但……”

平西侯環視了一圈，“但努力在艱苦卓絕的環境中活下來，卻是我們蘇家先祖對子孫的要求。哪怕戰再苦，敵人再兇猛，危機四伏，也要想方設法活下來！”

他頓了頓，“想要活下來，就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蘇芫悄聲問道，“祖父您說，咱們要怎樣做？”

平西侯沉默良久，忽然目中出幾道，“化整爲零。”

首先，爲了脈計，要將未曾年的第三代第四代的孩子們都送離西陵城。

不管這場戰爭最後的結局如何，哪怕勝利，西陵城也必定首當其衝，難免要遭戰火波及。

所以府中不曾年的孩子們都要離開這裡，去到外家或者親戚家避難。

其次，各司其職。

爲將，爲先鋒，爲後勤，家中不論男，都各有分工，隨時需要就可以獨當一面。

蘇芫蘇薔蘇薇這些大一點的孩子們不肯走，那就暫時留在府中，將來若是有傷病員，們幾個可以負責包紮照顧。

總之，一定要有完全的準備，絕不能在真的面對戰爭時束手束腳慌失措。

一番言語說罷，平西侯轉對著老太君說道，“姐姐，這幾十年來，您頭一次回孃家，我本該好好帶著您到逛逛的，誰料到發生這樣的事！”

他嘆了口氣，“西陵戰禍一即發，姐姐，您還是跟著大外甥們先回盛京吧！”

老太君瞪了他一眼。“西陵城是你的屬地，也是我的孃家，你覺得我可能明知道西陵有難，還要離開這裡嗎？”

昂起下。擲地有聲地說道，“我蘇宛當年也曾被先帝封過巾幗將軍，難道就是個怕事的人嗎？我不走，越是這樣要的時候，我越要在西陵城，和勳哥兒你並肩作戰！”

還有一句話，老太君沒有說出來。

心裡想的是，反正年事已高，若能戰死沙場，對來說。此生也不憾了。

大將軍也不肯走，他對著平西侯說道，“舅舅，哪有您這樣往外趕人的？”

他拍了拍脯，“你外甥我雖然手中已經沒了兵權。但這一的本事卻還在。若當真起了戰事，別的不說，提供一點想法，甚至上陣溜達一圈，還是沒有問題的！”

五郎也道，“舅公，我是奉皇命在西陵城辦事的。西陵若是有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他頓了頓，又說道，“您不是不知道，此次突厥的主將沒有料錯的話，應該就是阿史那泰江。那廝暗箭害死了我的二哥。此仇不能不報！”

平西侯怎麼能不知道阿史那泰江！

袁二郎小時候曾來西陵住過一段時日，和他這個舅舅特別親暱。

他好不容易盼著二郎結婚，還等著要抱一抱二郎的孩子呢，突厥就起兵禍。

雖然大盛勝利了，可二郎那好孩子卻折損在戰場上。

萬箭穿心。死不瞑目！

連個子嗣都沒有留下，那麼年輕就冤魂永逝。

平西侯恨阿史那泰江之心，一點也不會比袁家的人。

他面可怕的表，咬著牙說道，“好，好，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趕你們回盛京，咱們一塊兒守城對戰，有冤的抱冤，有仇的報仇，誓要把突厥人消滅乾淨！”

不過，他還是對崔翎說道，“他們幾個留下來也就算了，翎兒你和兩個孩子要先走。這裡太危險了，你們不能冒險。”

崔翎輕輕拉住五郎的手，笑著對平西侯說道，“兩個孩子可以跟著蘇家的幾位哥兒姐兒一塊兒去避禍，但我不走。”

擡頭著五郎，又回頭看平西侯，“我懂一些醫理，做飯也行，若真到那一步，可不是一無是，派不上用場的。”

平西侯嘆了一聲，“你可真是……”

他一跺腳，“兩個孩子那麼小，萬一若是我們這邊有個什麼好歹，沒有個可靠的人照顧，你就不擔心不害怕不憾？”

城中危險，這仗沒有完全的保障。

若是當時真的出了事，兩個孩子可就孤苦伶仃了！

此地離盛京城到底還有些距離，一路上沒有個可靠的人將孩子送回去，他也不放心。

崔翎笑著說道，“我有個想法，舅公聽聽可好？”

轉頭對著石修謹說道，“石小四，我知道你也很想在這裡保家衛國，但我希你能夠代替我將珂兒和怡兒送到安全的地方照顧。”

石小四雖然格逗比，但卻還是很靠譜的，尤其是答應了別人的事，他一定會做到。

這次崔翎來西陵城，並沒有帶很多自己邊的人，隨服侍的也只有木槿一個。

木槿雖然可靠，但畢竟是後宅長大的丫頭，見識有限，子也不夠強。

還是需要有個男人保護自己的孩子，才放心。

無疑，石小四便是最好的選擇。

若是的孩子們有石小四照顧，就算……就算和五郎都……也放心的。

石小四聞言，卻猛力搖頭，“五嫂嫂，你撤離，我在這裡頂替你，我會替你把五哥照顧得很好的！”

他依依不捨地了一眼蘇芫，“你有你的心意，我也有我的，我不能獨自離開。”

除了男兒的讓他不能離開戰場外，他最捨不得的人就是蘇芫了。

他所的人，未來的妻子還在這裡冒險呢，他若是獨自離開，那可就太不夠意思了！

崔翎輕輕笑了起來，“石小四，你的心意五嫂嫂當然明白了，誰讓你獨自離開了？”

走到蘇芫面前，“芫芫，五嫂嫂想要拜託你一件事。能不能請你替我照顧我的兩個孩子？他們還那麼小，需要被悉心對待，這回我也沒有帶太多人過來。”

頓了頓，繼續說道。“但若是你，我就放心啦！”

這話中，約著待後事的意思，倒蘇芫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平心而論，也捨不得離開父母，想要在這裡幫忙，可是五嫂嫂說得沒有錯，孩子們，包括的弟弟妹妹們也需要一個可靠的人照顧。

就算將來若有萬一，也能夠不至於顛沛流離。

崔翎見蘇芫有所意。便笑著對平西侯說道，“石小四是我信任的人，芫芫也是我信任的人，我的兩個孩子想要託給他們照顧，舅公您說可好？”

頓了頓。湊近平西侯耳邊悄聲說道，“我覺得，若是我能留下來每日給舅公和大夥兒做好吃的，您就是打仗也分外有神不是嗎？”

平西侯的食指不由自主一，好吃的……

自從崔翎來到平西侯府之後，每日裡可不是閒著無事發黴。

還是繼續發揚了在盛京城袁家的優良風格，三不五時地做一些食。而且還十分大方地派劉師傅培訓侯府的廚子們。

結合了西陵城的飲食特點，以及這邊的特產之後，還開發了好幾道特食。

平西侯年紀大了，也沒有什麼別的好，就是喜歡吃。

但這麼些年來來去去就那麼幾道菜，他早就吃膩味了。

好不容易。來了個手藝一流還會開發新菜系的侄孫媳婦，他心裡十分高興。

就算最近這半年來西陵城裡不太平，但是這一點也不妨礙他品嚐這些味佳餚。

所以，一聽到崔翎這話，平西侯便忍不住地嚥了口口水。

他想了想。面容嚴肅得說道，“我覺得你們五嫂嫂說得有道理。”

蘇世子剛纔說錯了話，這會兒便一個勁附和平西侯，“我也覺得小五媳婦說得有道理！”

他看了看蘇芫，“芫芫啊，就這樣，你和石小四負責帶著咱們家的孩子一塊兒去投親避禍，有你們兩個大的照看他們，家裡人也放心。”

既然自己的親爹都這樣說了，蘇芫哪裡還能拒絕？

想了想，看了一眼石小四之後，便點頭道，“好，那我就遵命了。”

石小四看蘇芫都答應了，自然不能再堅持，他有些憾地道，“既然這樣，那我答應五哥五嫂嫂，一定好好照顧珂兒和怡兒兩個孩子。”

他轉頭對平西侯和蘇世子也道，“府裡的孩子們，我也保證看護好。”

這件事就愉快地決定了。

又過了兩日，前方偵查人員發現了突厥那方面果然有所異，連西域也不大正常。

平西侯當機立斷，迅速就讓接壤的村民及時撤離，以免遭到戰火波及。

然後，又在前線排兵佈陣，佈置下天羅地網，只等西域或者突厥先行跳出來，就開始大幹一場。

也終於到了要送別兩個孩子的時候。

孩子們前年中秋節生的，如今到了五月，再有三個月就要滿兩歲了，都已經開口說話。

怡兒子文靜，見人就笑，很說話，但若是你問問題，多半都能答得上來，是個好歹的孩子。

珂兒的脾氣就很壞，不只哭鬧，還特別傲，喜歡以折磨人爲樂趣。

這孩子語言能力比妹妹強，老早就會說篇的話了，有時候冷不丁說一句話出口，還總讓人噎住，都被他氣過好幾回了。

所以這回要將兩個孩子給石小四和蘇芫，崔翎對怡兒很放心，對珂兒卻總是不安。

五郎以爲崔翎怕孩子們被照顧得不好在擔心，便安，“傻瓜，兩個孩子都有孃照顧，劉師傅也跟著一道去，祖母屋子裡幾個年老沉穩的嬤嬤也跟著，再有芫表妹，你怕什麼？”

他笑著說道，“我聽舅公說，府裡的孩子有些直接去投靠外家，外家也在本地的呢，就跟著石小四和芫兒去茂州城，蘇家在哪裡有一座很大的莊園，一應供給都是極好的，不會委屈孩子們的。”

頓了頓。“你若是實在不放心，不然就跟著一道去吧！”

茂州城在西陵城和盛京城的中間位置，離江南也距離不遠，進可攻退可守。

若是西陵危機解除。隨時都可以帶著孩子們回來，若是西陵城破，便可以帶著他們去盛京。

實在不行，去江南也是可以的。

不論是蘇家還是袁家，在繁花似錦的江南也有許多田產莊園，安穩地過下半輩子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