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信任
梁氏說得沒有錯。
在二郎悲壯地離世之後,心中充滿了對突厥人的仇恨。
而最恨的,自然是主導這一切,親手設計了那個全套給二郎鑽的敵方主將——阿史那泰江。
悲傷令人沉溺不前,但仇恨卻讓人清醒和執著。
出書香世家,深諳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的道理。
所以,在熬過最初那段時刻想要割腕自盡好碧落黃泉陪著二郎的日子之後,梁氏開始起。
拼命練習槍法是一部分,此外,還致力於研究敵人的資料。
尤其是阿史那泰江,幾乎翻遍了所有描述過此人的資料,並且不惜重金去派人打聽這個人的世,來歷,,喜好,甚至連他喜歡吃什麼樣的食,都瞭若指掌。
阿史那泰江,是突厥第一勇士。
他年名,素有謀略和武勇,是名副其實的天才將軍。
他嗜殘忍,不擇手段,爲了達到目的不惜一切。
他視人命如同草芥,不論是敵人還是己方,只要是礙眼的人,擋在他前進的道路上的人,他都可以毫不留,一眼不眨地將人殺死毀滅。
他簡直就像是個魔鬼,一煞氣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來的魔鬼。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卻也有自己的肋。
梁氏目一沉,低聲音說道,“阿史那泰江是突厥大汗的私生子。”
頓了頓,“阿史那家族是突厥第一貴族世家,可是家主唯一的嫡子。卻是突厥大汗的脈。突厥境雖然早有傳聞。但一直都是一個懸案,直到前兩年……”
崔翎自從嫁到袁家,難免要對突厥特別關注,有時候五郎也會和說這些事,所以便記住了一些。
似是想起了什麼,問道,“前兩年,突厥大汗將自己的公主嫁給了阿史那泰江。以此終結了那個傳言。”
假若阿史那泰江當真是突厥大汗的骨,那麼大汗是絕對不會將自己的兒嫁給自己的兒子。
那豈不是違背倫理?
阿史那家族也好,突厥百姓也罷,因爲這一點,而都自終止了對阿史那泰江世的懷疑。
崔翎張著不可置信地道,“二嫂,你是說,阿史那泰江的妻子,其實是他的姐妹?”
若果真是這樣,那麼突厥大汗爲了保住自己兒子的名聲。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自己親生的兒也可以隨意犧牲。
梁氏點頭。“阿史那家族是突厥第一世家,地位不可小覷,若是因爲阿史那泰江的世倒戈,那麼突厥王庭必要大。”
冷笑起來,“爲了皇族的安穩,犧牲一個兒算什麼?”
崔翎低聲問道,“世之謎,便是阿史那泰江的肋?”
皺起眉頭,“可就算我們知道這一點,也沒有證據啊,沒有證據,別人不會相信我們。而且,就算我們有證據,還將證據給了阿史那家族,可這一來一去,總要花費不時日。”
阿史那泰江限定的時間,是子夜。
今日子夜。
蘇家,沒有太多時間去準備這些了。
梁氏卻搖頭說道,“你說得很對,就算我有證據證明這一點,我們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一些流言蜚語,對阿史那泰江來說,毫造不傷害。”
雙眼一瞇,卻笑了起來,“我指的肋可不是這一點呢。”
梁氏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阿史那泰江不知道是因爲憐惜,還是因爲疚,對自己的妻子,也就是他親生的妹妹十分疼,人人都說他們夫妻恩,其實那隻不過是因爲他的愧疚。”
冷笑說道,“爲了不讓到傷害,也許也是因爲不想讓其他的人對公主接太多,窺破了他的,所以他不論走到哪裡,都會帶著公主。”
也就是說,阿史那泰江在意的人,突厥公主,也在左近。
崔翎咬了咬脣說道,“既然阿史那泰江那樣在意突厥公主,就一定會將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擡頭,“但戰場上最安全的地方,或許也只有帥帳了。”
阿史那泰江的帥帳,在西域國土之上,遠離烽火和喧囂。
不要說,他們要過去需要經歷千重萬難,就算到了那裡,千軍萬馬之中,也沒有本事能夠將突厥公主擄走。
這方法,也許行不通呢。
話音剛落,忽聽後傳來子中氣十足的聲音,“不,突厥公主不在阿史那泰江的帥帳,在西域王庭,是新任西域王的座上客。”
崔翎連忙轉,看到蘇靜妍面肅然地立在門口。
連忙喚道,“小姑姑,我們說的,你都聽到了?”
蘇靜妍點了點頭,“我想,這件事我可以一起做。”
目一沉,約有殺機閃過,“西域國很小,若是我們現在出發,快馬加鞭去西域王庭,若是一切順利,傍晚之前,就能將人給帶回來。”
西域國土狹長,王庭在正中位置,恰好靠近西陵。
從西陵快馬加鞭,約莫三個時辰就能趕到,再花費三個時辰趕回來,統共就要六個時辰,只要一切順利,能夠趕在子夜之前將人帶到戰場。
可這完全建立在一切順利的基礎之上。
問題是,在這樣兩國戰時刻,們能夠順利地西域麼?
就算到了西域國的國土,那麼戒備深嚴的王庭,他們如何能夠到達?
就算有辦法混王庭,在重重守衛之下不讓自己被抓已經不容易了,又該如何才能將突厥公主找出來,帶回來?
突厥公主又不是人偶。不會反抗。不會哭鬧。任由人擺佈的。
只要一一,就能驚王庭的守備,到時候莫說要將人帶出來,就是們幾個也都要爲人質。
蘇姑姑所說的話,簡直是天方夜譚!
蘇靜妍卻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我一直都沒有說,前幾日。我收到了那個人的來信。”
沉聲道,“他說當初是不得已而爲之,對我有愧疚,希我能原諒他。他問我願意不願意去西域王庭,去做……去做他的妃子。”
說到後來,聲音裡已經是一片憤怒。
沉溺於一段不告而別之中十年,好不容易清醒找回自己的生活,那個攪了人生的人,竟然恰逢其時地對來信,說要讓做他的妃子。
這是對的侮辱嗎?
蘇靜妍不可能再一次背叛父母家人。讓的人爲再扼腕嘆息一次。
所以,赫連盛的這荒唐的信件本來視若垃圾。可是,蘇十一卻被阿史那泰江抓走了。
想要拿著這東西來找崔翎商量看看,是不是可以利用這個,去將蘇十一救出來。
沒有想到聽到了梁氏一番真知灼見,當即十分贊同,才猛然了悟可以利用這封信堂而皇之地進西域王庭。
順便,也想要看看那個狼心狗肺之人,不是敘舊,而是了斷。
崔翎仍覺猶豫,覺得這的確是一個可行的辦法,可是私下行卻不太妙吧。
平西侯和蘇世子他們,現在也一定在爲此煩惱,爲什麼不能將這件事告訴他們呢?
由訓練有素的人去做,總比們這些流之輩親自手,來得可靠許多。
更何況,這件事有個致命的因素,那就是時間。
阿史那泰江給出的最晚期限,是今夜子時,所有的事,必須要在子時之前完,否則,就算找到了突厥公主,蘇十一的命也挽救不回來,那一切就都是徒勞。
心裡覺得不安。
梁氏中被仇恨之火佔據,而蘇靜妍的怒火也在蔓延,們兩個想要私自行,雖然也是便利的緣故,但捫心自問,卻也有一部分是爲了自己的私仇。
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眼下最關鍵的,卻還是人命,蘇十一年輕的生命危在旦夕,所有與之無關的緒,都不應該排在蘇十一的安危之前。
崔翎想了想,還是說道,“我曉得二嫂和小姑姑想要私自前去的理由,可現在,卻不是逞強的時候。”
試探地問,“我們還是應該去找舅公,或者大舅舅,不然將五郎找回來也好。”
蘇靜妍卻哼了一聲說道,“此去西域王庭需要三個時辰,一來一回就是六個時辰,時間迫,本來不及去找他們商議。”
轉對著蘇薔說道,“你年紀小,我怕你跟著去會壞事,就安心待在家裡。”
梁氏接口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蘇靜妍點頭,“二嫂嫂跟我一塊兒去,咱們現在就立刻出發。”
自覺說話有些衝了,語氣便緩下來,對著崔翎安道,“我和二嫂無牽無掛,不像你,你還有兩個孩子,此行危險,你也不要去了。”
雖然手中有通關文書,也有西域王的邀請,但是值此敏的時刻,隻前去,赫連盛會怎樣迎接,還是未知數。
十年了。
就算十年前和赫連盛曾經有過,可當初他都可以毫不猶豫地離開,傷至此。
那麼十年之後,他也不可能一下子爲一名聖,對的要求予給予求。
不論是,還是梁氏,此行前去,都充滿了許多變數和危機。
瞭解梁氏的心,所以相邀前去,可是崔翎有家有子,確實不適合陪著他們一起冒險。
崔翎怎麼能放心?
若是不知道此事便罷了,知道了,難道可以眼睜睜看著們兩個前去冒險?就爲了那麼一個還不一定可以確在西域的突厥公主,去冒險走一趟西域王庭。
若是時間充裕,安全確鑿,那也就算了。
可是。留給們的時間很有限。前途很危險。而前方等待著們的也充滿了未知和變數。
就這樣決定要走,是不是也太草率了啊?
如今阿史那泰江手中已經有了一個蘇十一,若是赫連盛那便再佈置一個金剛罩,將二嫂和小姑姑一併擒住,那麼蘇家軍和袁家軍這回,纔算是真的進退難當。
崔翎搖搖頭,試圖想要勸住們,“不是我膽小怕事。只是這件事咱們都還沒有想明白呢,就這樣魯莽行事,若是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急得眼了都快要掉下來了,“再說,你們說走就走,也不等一等應援的人馬嗎?此去危險,你們兩個雖然都練過的,可到底雙拳難第四手,總要有人保護才行啊。”
蘇靜妍衝著一笑。輕輕拍了拍肩膀,“如今兩國開戰。你以爲帶著許多人馬,邊境的守衛會輕易放行?不會的。”
和梁氏相視一笑,“你放心,我們不會有危險的。頂多……”
梁氏接口說道,“頂多我們兩個也被到阿史那泰江手上,到時候陪著蘇十一一起死,路上也好有個伴嘛。”
早已經對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在意的,就是要打倒阿史那泰江那個仇敵。
不論因此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也無怨無悔。
崔翎咬咬牙說道,“那我也去。”
目關切地著那兩人,“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我雖然不怎麼會打,但是敵衆我寡的況下,我覺得個人的本領並不重要,關鍵時候,還需要腦。”
頓了頓,起膛道,“我覺得我腦筋還行!”
梁氏撲哧一笑,敲了敲崔翎腦袋,“喂喂,你這是在說我和你小姑姑腦筋不行?”
看著慌搖頭的崔翎忍不住笑得更大聲了,“好了,我們不讓你來,除了你功夫不行之外,怕萬一有點啥反而拖累我和小姑姑,還有一點。”
梁氏面容嚴肅起來,“你不似我們無牽無掛,你和五郎夫妻恩,誰也缺不了誰,你還有兩個孩子要養育,你替我好好照顧家人,就是最大的幫助了。那些危險的事,不需要你去做。”
崔翎剛待要再說什麼,梁氏和蘇靜妍卻已經結伴離開。
追趕不及,只能跺了跺腳,然後和蘇薔各自去通知老太君,世子夫人,和二夫人。
蘇靜妍向來是說做就要做的脾氣,世子夫人管不到,只能嘆氣。
二夫人自己的親生兒子蘇十一在阿史那泰江手上,不論怎麼說,蘇靜妍和梁氏都是爲了救人,心裡是激的,所以也說不出口別的話,只能在一旁紅著眼睛抹淚。
老太君卻好似知道梁氏會有這樣的衝,抿了脣不說話。
唯獨崔翎和蘇薔兩個人垂坐在一邊又是著急又是害怕地抹著眼淚。
良久,老太君終於開口說話,“老話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家小二媳婦想著報仇的事五年了,不會輕易錯過這樣的良機,靜妍也是一般的心,所以們兩個人能想到一塊去,我不覺得奇怪。”
頓了頓,“這兩個孩子都遭遇過不幸,我就不信老天爺這樣不開眼,好不容易否極泰來,還要再折磨們一回,所以這一回,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老太君都這樣說了,衆人自然除了靜默祈禱也沒有別的話說。
唯獨崔翎,心裡不斷後悔當時沒有阻止們,或者在知道無法阻止之後,沒有狠狠心跟著一塊兒去。
跟著一起冒險,總好過獨自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現在的,實在是太忐忑了。
老太君握住的手,“等吧,子夜很快就會到的。”
崔翎目微,再擡眼時已經模糊一片,哽咽說道,“祖母,我想要去營帳找爹和五郎。”
解釋起來,“這件事,舅公他們也需要知道,至,若是需要拖延時間,他們也好將計就計。而且,蘇姑姑說,們若是功,會直接將人押解到營帳,和阿史那泰江正面對決。”
想要第一時間知道結果,而不是被地在安全的城池等待。
這樣,沒有辦法安心。
老太君沉默不語,過了半晌,低聲說道,“好,那你去營帳找你爹和五郎。”
嘆口氣,“若是有什麼消息,記得要第一時間人送信回來,不止我,你大舅母二舅母都擔心地很。”
崔翎連忙道,“是,若是有消息,我一定人立刻送消息回來。”
世子夫人便人一路將崔翎護送出城。
崔翎在城市尚還不覺得什麼,除了每日裡擡進來的傷病員讓可以想象一下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的,其他的,街市依舊有商鋪林立營業,侯府也井然有序。
然而,當一踏出城,來到城外,一路往營帳方向而去時,才知道戰禍嚴重到了什麼地步。
途徑的有些村落,已經片瓦不存,到都是廢墟。
好端端的樹林,被燒得焦黑,聽說是阿史那泰江的指使,他派人襲那些村莊樹林,雖然最終那些小的突厥人都難逃蘇家軍的圍剿,但卻達到了造恐慌的目的。
崔翎不忍再看,便將車簾子牢牢地蓋住。
害怕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流出淚來。
戰爭,真的是太可怕了,若是可以,真希現在就能夠終結這一切。
平西侯的帥營中,大將軍沉著臉一言不發,過了良久才嘆口氣說道,“既然這是你二嫂的選擇,如今也已經無可挽回,不如咱們就信一次吧。”
平西侯臉上的表難掩焦慮擔心,可那些可以對世子口而出的責備的話,在面對蘇靜妍這個兒時,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半晌,他大手一揮,“來人,準備一下,我要和阿史那泰江親自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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