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質疑,先帝還未過天命之年,年富力壯,怎麼會忽然暴斃而亡?!
……
一時間,民間各種流言四起,各種懷疑的目都直向了新帝。
這些年來,先帝在立儲的問題上一直反覆無常,引得羣下黨爭,導致朝局不穩,如今新帝登基,本該儘快穩定朝局,偏偏屋偏逢連夜雨,今年涇州又有水患,災民流竄,無家可歸,引得民四起,盜匪橫行。
一道道摺子以八百里加急送朝堂,是爲憂。
朝野中,不朝臣更擔心鎮南王不知何時會揮兵直往王都,覺得南疆軍在西疆和南疆對大裕虎視眈眈,是爲外患。
新帝登基才短短幾日,大裕朝堂就是人心盪,風雨飄搖……
就在這種凝重的氣氛中,韓凌樊每日忙著理各種朝政,鳴而起,子夜未歇,書房的燈火時常通宵達旦,忙得是焦頭爛額。
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眼看著兒子一天天消瘦,心疼不已,只能吩咐韓凌樊邊的侍宮仔細照顧新帝的龍。
十一月十一日,早朝之上,小太監一句“有本上奏,無本退朝”後,一箇中年大臣立即從隊列走了出來,先是冠冕堂皇地稱讚新帝登基後,勵圖治,專心治理朝政,使得朝堂氣象一新云云,跟著就鏗鏘有力地道出其真正的目的:
“先帝殯天后,臣知皇上哀慟不已,有心爲先帝守孝,然皇上膝下猶虛,皇家無後,於江山社稷不利。皇上,爲了大裕江山,還請皇上儘快娶妻,冊立皇后,方能爲皇家綿延子嗣,使得江山後繼有人!”
金鑾殿上,靜了一瞬,就喧譁了起來。
朝臣們先是面面相覷,跟著又覺得理所當然。
在民間,本來也有熱孝期親的習俗,不過之又,一般都是因爲新郎新娘的年紀實在等不得了,不得已而爲之,不算什麼彩的事。
可是這事擺在皇家又是另一回事了,畢竟皇家的子嗣關乎的是江山社稷……
看著新帝驚愕的表,衆臣又換了一個眼神,看來這一出並非是新帝安排的。
沒待新帝說話,就又有一個臣子從隊列中走出,也是作揖,接口道:“皇上,吳大人說的是,後位空懸於江山社稷不利。鎮南王府嫡長知書達理,賢名在外,臣以爲皇后的人選非其莫屬!”
接著,陸續有大臣一一出列,表示“附議”,朝臣們的贊同聲此起彼伏地迴響在金鑾殿上,頗有萬衆一心之勢。
對於如今盪的大裕而言,與鎮南王府聯姻才能穩定人心與朝局,震懾其他對大裕覬覦在側的蠻夷,更可安鎮南王府與南疆……
可以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羣臣一雙雙銳利的眼眸都齊齊地看向了新帝,等待他的迴應……
金鑾殿外,寒風陣陣,十一月中旬的王都已然進寒冬,這一晚,一場鵝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直凍到人的骨子裡。
千里之外的南疆,十一月還是深秋的天氣,秋高氣爽,雲淡風輕。
直至十一月下旬,南疆的天氣才漸漸轉寒……到了十二月初,總算有了幾分進冬季的覺,早晚的天氣清冷寒涼,尤其是城郊一帶,寒風瑟瑟。
這一日,駱越城城郊的大營上空,羣鳥繞道而行,一頭灰鷹霸道地在空中盤旋不去,以陣陣嘹亮的鷹啼宣告著它是此的空中霸主,一眼去,碧空之上只餘下它一鷹展翅飛翔。
一早,蕭奕就如往常般帶著小蕭煜來了駱越城大營,只是今日與往常有些不同。
昨晚從南涼剛到了三千匹南涼馬,整個軍營爲此沸騰了起來,各營各軍的一雙雙眼睛都盯著這些軍馬,一個個練起來氣勢如虹,如同那花枝招展的雄孔雀開屏似的。
新的馬廄正在急地趕建之中,因此暫時在大營的西北方專門圈出了一大塊草地暫時安置這些軍馬,遠遠地,就可以看見一匹匹矯健的馬兒在圈好的護欄或吃草或散步或飲水或奔馳……
“爹爹!”
護欄外,被父親抱在懷中的小糰子樂壞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馬,圓腦袋一會兒看左,一會兒看右,只覺得眼睛都快看不過來了。
“爹爹,看……”小傢伙熱地用胖乎乎的手指往前指來指去,給他爹一一介紹著,“紅馬!黑馬!白馬!棕馬!”他笑得是合不攏,反覆嘀咕著。
見世孫喜歡,領路的小將也跟著發出爽朗的笑聲,對著蕭奕道:“世子爺,那幾匹小馬駒專門拘在一了,請隨末將來。”
那小將領著蕭奕父子二人沿著護欄往前走去,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一較小的馬圈前,八九匹小小的馬駒正在裡頭踱著步子,看著子似乎還算溫順。
“臭小子,”蕭奕隨意地顛了顛懷中圓滾滾的糰子,“自己挑一匹馬吧!”
小糰子狐疑地歪了歪腦袋,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跟著就拍拍他爹的胳膊,“自己挑。”他扭著想要下地。
蕭奕從善如流地把小傢伙放在了草地上,正想耐心地與他說說相馬,就見小傢伙屁顛屁顛地往來時的路跑去,然後靈活地一貓腰,就想鑽到旁邊的另一個馬圈去……
蕭奕哪裡會讓他得逞,隨手一抓就拉住了小傢伙的後領,往回拽。
小傢伙疑地轉過頭,如點漆般的大眼睛天真無邪地看著他,彷彿在說,爹爹,你抓著我幹什麼?!
“……”蕭奕無語地看著前方的馬圈裡那一匹匹高頭大馬,眼角了一下。
他差點就忘了,他們家這臭小子明明人還沒丁點大,但是膽大心大,志向更是“高遠”,還沒走穩就想跑,還跑不快就想爬樹……這不,他明明還不會騎馬,就想挑一匹高頭大馬了!
“算了!”蕭奕扶額,練地抄起這臭小子,直接帶著他進了小馬駒的馬圈裡。朝周圍掃視了一圈後,他挑了一匹白的小馬駒,把懷中的臭小子往馬背上一放。
這些小馬駒本來就是挑來獻給世孫,自然都是子溫和的,哪怕背上忽然多出了一個重,也不過是打了個輕輕的響鼻,悠然地甩了甩馬尾而已。
雖然這只是一匹小小的馬駒,不過才蕭奕的腰頭高,不過對小傢伙來說,已經是很高了,但是小蕭煜平日裡也沒陪他爹騎馬,飛檐走壁什麼的也是常有的事,早就習以爲常,他不但不怕,反而是樂壞了,兩隻腳在馬背上了,彷彿在學著大人策馬。
蕭奕看著不由脣角微勾,對著一旁的灰馬伕使了個手勢,那馬伕趕給白的小馬上了馬嚼子。
接下來,就如小傢伙所願,帶他遛起馬來。
只是這麼稍稍踱著馬步,小糰子已經滿足了,咯咯的笑聲不斷地從脣齒間逸出,引來不附近的軍中將士,皆是眸生異彩地看著小蕭煜,心道:他們的世孫雖然不滿兩歲,瞧這膽子,已頗有乃父之風!
慢悠悠地溜達了一圈後,蕭奕本打算抱小蕭煜下馬,卻聽後方傳來一聲悉的怒吼:“逆……阿奕,你這是在做什麼?!”
蕭奕一手攬著小傢伙圓鼓鼓的腰,轉循聲看去,只見幾丈外的護欄外,一個穿藍織錦袍、腰環玉帶的中年男子正瞪著一雙怒目看著自己,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額頭上的青筋一清晰可辨。
正是鎮南王!
鎮南王火冒三丈地看著蕭奕,他聽說今日軍中來了一批南涼馬,就興沖沖地特意過來大營看看,沒想到竟然看到這麼一幕!
蕭奕漫不經心地與鎮南王四目對視,理直氣壯地說道:“父王,我在陪臭小子騎馬啊!”
這個逆子!鎮南王手指微地指著蕭奕,這逆子還不覺得自己有錯不!他們煜哥兒纔多大啊,他倒是心夠大的,竟然帶這麼小的孩子騎起馬來!
胡鬧!真是胡鬧!
鎮南王幾乎是有些膽戰心驚,這要是煜哥兒不慎從馬上掉下來了,這逆子賠得起他的寶貝金孫嗎?!
鎮南王深吸了幾口氣,怒火稍稍平復下來,大步走了過來,直走到那匹小馬駒旁。
這對彷彿前世仇敵的父子倆面向而立,不過相距幾尺,一個慵懶隨意,一個卻像是被踩了尾的貓似的。
“逆子,煜哥兒才……”鎮南王咬牙啓齒地說道,正想把這逆子好好教訓一頓,就聽一個音歡喜地道:“祖祖!”
小蕭煜一聽祖父他的名字,就熱地應聲,還出了雙臂,又道:“祖祖抱”。
鎮南王一下子忘了與蕭奕說話,練地把寶貝金孫抱了起來,慈地說道:“我們煜哥兒真乖!”
這麼心的金孫偏偏有這麼個不著調的爹!想著,鎮南王忍不住又瞪了蕭奕一眼。
小蕭煜得了誇獎,笑得更開心了,迫不及待地炫耀起他剛得的禮——那匹白的小馬駒。
“白馬,我的!”他指指小馬,然後又指指自己。
小傢伙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眸看著鎮南王府,似乎在說,祖父,我的小馬是不是很漂亮?
別說是一匹小馬駒,只要小蕭煜喜歡,就算把這裡的幾千匹南涼馬都給他的金孫那又如何?!鎮南王笑瞇瞇地直點頭,又道:“煜哥兒有沒有給小馬取名字?”
小蕭煜歪了歪腦袋,眨了眨眼,他的小馬是和寒羽、貓小白一樣的,那就——
“小云!”白的雲!
鎮南王看著孫兒一本正經的樣子,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好好,就小云!”他們家的煜哥兒真是太聰明!果然是他們老蕭家的種啊!
鎮南王的眸中早就看不到了蕭奕,眼裡只有寶貝金孫,樂呵呵地抱著小蕭煜走了,沒忘記吩咐親兵把那匹白的小馬駒牽走。
跟著鎮南王一起過來的幾個將士本來還擔心王爺和世子爺會因爲分馬的事起了爭執,沒想到話題本就機會說到那份上,王爺的心本就都在世孫上,哪裡還有心管軍務?!
再想到月前關於鎮南王學“嚴子陵垂釣七裡灘”的事一度在軍中傳得沸沸揚揚,幾個將士都覺得自己真相了。王爺這是要歸,含飴弄孫啊!
在衆人意味不明的目中,鎮南王抱著小蕭煜去了自己的中央大帳,把特意備在帳子裡的小玩統統拿了出來獻寶。
祖孫倆就這麼躲在帳子裡足足玩了半個多時辰,鎮南王都捨不得把金孫送回去。
可是,小蕭煜是個貪玩又貪新鮮的,他把營帳中的那些鼓啊鈴啊球啊統統都玩了個遍後,就覺得沒趣了,就對著祖父喊著要去騎馬,而鎮南王哪裡敢讓這麼小的金孫騎馬,就隨意地找了一個親兵過來,命其給小蕭煜當馬騎。
誰知道小蕭煜是個有主見的,說騎馬就是騎馬,既然祖父不允,他就撒跑去找他爹……
眼看著金孫就這麼拋棄自己投蕭奕那逆子的懷抱,鎮南王頓時覺得心頭空地,自己的大帳也空地,忍不住嘆了好幾口氣,再也無心公務。
沒了金孫,這軍營真是了無生趣啊!
鎮南王乾脆就帶著長隨離開了大營,一路策馬趕回駱越城去。
馬蹄飛揚間,鎮南王也沒閒著,心裡琢磨著:得給金孫找點有趣的玩意討他歡心纔是!
蕭奕那逆子不就送了一匹馬駒嗎?!
哼,他就不信他找不到比馬駒更好的禮!
鎮南王一揚馬鞭,“啪”的一聲揮下,一路縱馬狂奔,毫不停歇。
等他回到鎮南王府的時候,纔剛過正午,冬日的暖灑下那金燦燦的芒,照得人渾暖洋洋的,渾舒坦。
鎮南王從一側角門進了王府後,利索地翻下馬,隨手把馬繩扔給了一個青小廝。他本來打算去外書房,誰知道那小廝卻在一旁恭聲稟道:“王爺,半個時辰前,王都來了使臣,正在府裡等著王爺!”
王都來的使臣?!鎮南王猛然收住了腳步,驚訝地看向了小廝,一時心如麻。
這幾個月來,鎮南王雖然“忙著”在王府釣魚,但是耳朵沒聾,早就聽聞了皇帝駕崩以及太子登基的事……唏噓之後,他也就這些事拋諸腦後了。
沒想到他不惦記人家,人家卻一直在惦記著他啊!
新帝派使臣來南疆到底所爲何事呢?!
鎮南王的心頭不由得浮現這個疑問。
難不登基後,新帝就想起了要清算舊賬,特意派人來追究南疆獨立的事?
新帝怎麼非要來找他呢?!南疆獨立什麼的,他可什麼也不知道!
彈指間,鎮南王已經是心思百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臉委實不太好看。
小廝小心翼翼地看著鎮南王的神,又道:“王爺,使臣正在邶風廳……”
鎮南王隨口應了一聲,猶豫了一下後,就大步往前邶風廳的方向走去,心裡是悔得腸子也青了。早知道今日有王都的使臣來,他就應該待在軍營裡晚點再回來的……也好讓蕭奕那逆子去應付使臣!
鎮南王故意把一步走兩步,磨磨蹭蹭地去了邶風廳。
只見邶風廳的下首正坐著一個穿褐錦袍的中年男子,慈眉善目,大腹便便,看來就像是彌勒佛一樣。
那中年男子也看見了鎮南王,立刻放下茶盅,起相迎。
“下右副督史王進佑參見王爺!”中年男子殷勤地作揖道,看著鎮南王的眼神熱忱極了,賠笑道,“多年未見,王爺越發英明神武了。”
鎮南王卻是覺得渾的皮疙瘩都起來了,只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塊被人惦記的一般,卻是裝作若無其事,大馬金刀地在上首的太師椅坐下。
“王史多禮了,請坐。”鎮南王豪爽地一笑,示意對方坐下。
“多謝王爺。”
王進佑又坐了下來,廳堂中服侍的丫鬟立刻給鎮南王上了熱茶。
王進佑也捧起茶盅,又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後,方纔又道:“王爺,下這次千里迢迢趕來南疆,乃是請王爺北上王都……”
北上王都?鎮南王手中的茶盅差點沒拿穩,臉上一黑,這王史是要押自己北上王都治罪呢!
鎮南王正要翻臉,卻聽那王進佑吐出最後兩個字:“輔政。”
鎮南王子瞬間僵住了,有些傻眼了。
輔政?!
這兩個字他認得,但並在一起他怎麼好像聽不懂呢?!
新帝要他去王都輔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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