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正想回話時, 忽明白季淮真正想表達的意思。他問公主舞藝比得了幾分,言下之意他相信謝書的舞技定是勝過公主,即便他未曾親眼見過。
明目張膽的偏與信任, 總是讓人覺得窩心。以及他說在看公主時, 想起的卻是自己……
謝書瞬間直腰背,反應過來, 季淮在向解釋, 那是否說明他已知曉自己曾去過清尹閣,也許也知道……閉了閉目。被人將心思猜,除卻不自在外更多的是窘。
季淮在問完話后,就將子靠了回來,然仍是握住謝書的手, 覺到手心中的小手, 其指尖輕蜷一下。他眸中溢出笑意,猜到明白過來。
謝書的確知道自己誤會了季淮, 并從中再挖出一層意思——他不喜歡公主, 對公主無意,應也未打算娶公主。
想清楚這點,謝書心中的枷鎖忽地消失。暗自想著, 若季淮喜歡公主, 不會阻攔,然他不喜歡, 是不是就能爭一爭呢?
那日落云樓的姑娘說過,適時的主,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無須時時守禮,要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讓人因心, 為心。
的優勢…謝書想了想,覺得只要除了面容,約莫就只有這些才藝了。
于是,謝書彎起,被握住的手指,輕點了下季淮的手心,在他的視線轉來時,笑容燦爛,聲音溫:“殿下,除了父親與兄長,臣妾愿意跳給他看的,便只有殿下您了。”
“沒有誰比您更有這個榮幸……”頓了頓,輕搖了下頭:“不,這是臣妾的榮幸。”
在季淮溫漆黑的目下,最后補充:“臣妾愿意。只是請給臣妾一些時間,臣妾想為殿下跳一支最好的舞。”
季淮眼中有淡淡的訝異,但更多的還是笑意,他了謝書的指骨,而后放開,勾道:“好,孤等著——”
謝書再靦腆一笑,而后轉過頭看向殿中起舞的公主,心與初時大不相同。
然這好心未持續多久,因在轉眸時,竟見到許久未見的季召。
季召穿玄袍,靜坐在席間。他的面容冷峻,氣質本就冷,此時比以往更冷幾分,眉宇間都是散不開的郁氣。
似有所,他抬眸,與謝書目對上。
謝書沒有收回視線。想起不久前他散出的那個謠言,緩緩將目落到他空的左袖口上。
季召似是察覺到,謝書眼尖地看到他放在桌案上攥的手指,以及愈發沉的神。
若是沒有那個流言,謝書也許還會繼續裝下去,裝作喜歡他,裝作順從,避免打草驚蛇。
然流言過后,季召的無恥實在讓惡心。某天夜里,想起前世發生的一切,再憶及今生與季召的虛與委蛇,忽然不知,再繼續與他做戲有何意義?
前世是蠢,輕信于人,將一手好牌打爛,然今世再蠢,也不會蠢過前世。
謝書覺得自己一開始就錯了,因前世之事,潛意識里對季召心生影,覺得他是季淮稱帝之路,是自己人生路上的勁敵。
以為他很強大,故恨意間夾雜懼怕,然秋獵之時,那般容易讓他廢了只胳膊,不管是否有運氣之故,都足以說明季召沒有想象那麼厲害。
莫說季召現在已經對有所懷疑,即便沒有,驚了這“蛇”又如何,怎需怕他?
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驃騎大將軍,外祖父曾是太子的太傅,而嫁的夫君恰是當朝太子,并且重生而來,所知必然多于前世。
思緒在一瞬間豁然開朗。謝書不想再與季召做戲了,不想再委屈自己,去理會那般無恥惡心之人。
于是笑盯著季召袖口,余瞥見他右手背暴起的青筋,笑容愈發燦爛。
終于盯夠了,轉眸公主也已下了場。謝書繼續吃著桌案上的食,許是因為心轉好,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輕了下腹部,估著宴會還有會兒才結束,便側對著季淮輕聲道:“殿下,臣妾想出去消消食。”
季淮瞥了眼微鼓的小肚子,了然笑道:“吃撐了?”
謝書略微不好意思地點頭。
季淮盯著,眉眼帶笑,也沒說行不行,而后抬手了下的肚子。
在謝書且驚的目中,他神態自若,道:“去吧,出去后像這般自己一。”
謝書連連點頭,在他將手拿開后,紅著耳從后殿出去。
來到殿外,冷風將面上的熱度吹散。謝書立在廊檐下,下意識輕腹部,而后走下臺階,后卻突然傳來腳步聲。
“阿書——”那聲音很沉,有點冷。
謝書怔住,轉看到向靠近的季召。神不變,隨口道:“王爺怎出來了?”
“找你。”季召立在面前,目很沉。
方在大殿上,只是覺得他的氣質比往常郁,此刻才真正到。
“怎不我阿召了?”他上前一步,得謝書向后退去:“上次你不是還很心疼地喚我阿召?”
既然決定不再與他做戲,謝書的聲音也冷下來:“宮廷之,你我份有別,請王爺自重。”
“呵——”季召冷冷嗤笑一聲:“份有別?你之前纏著我的時候,還有上次半夜來看我時,怎不覺得份有別?”
“我看你是……”說著,季召的面上有了怒意,他微瞇起眼,轉了話語:“你這是背叛我了?”
他又近一步:“喜歡上季淮了?所以同他謀害我?”他指著空的袖口道:“我這般可有娘娘的功勞?”
謀害他?謝書被他的無恥給氣笑了。拉開與季召的距離,道:“與殿下和本宮何干?王爺難道不是自食惡果?”
顯然沒料到會回答得這般直接,季召愣在原地,沒再上前,過了片刻才沉道:“娘娘終于不裝了。”
不裝了!謝書越看他,越覺得惡心。而且聽這話,已經敗,也就更沒有再裝的必要。
于是謝書看著他的目中,緒毫不掩飾。
被眸中如此巨大的厭惡和憎恨驚住,莫名地,季召心里有一,似有什麼早已無形消失,再難尋回。
他忽略心底涌上的古怪緒,狠狠擰眉頭,沉聲問:“謝書,本王自問未曾傷害你。你何至于憎惡本王至此?”
說完大步向前,眼底一片猩紅:“你主糾纏本王四年,我明明答應事后會娶你,你為何要背叛我?”
他抬手攥住左袖口,而后飛快地握住謝書手腕,強迫上自己的斷臂:“因為季淮嗎?他許了你什麼條件?”
季召按住謝書掙扎的手,一字一句道:“害我變這樣,你不愧疚嗎?”
謝書的氣得渾都在抖,可他力氣太大,完全掙不開。于是放棄掙扎,進他的眼睛:“本宮只恨你還活著。”
季召力道下意識減輕,而后將的腕骨攥得更,眼底也愈發猩紅可怖。他狠狠咬牙道:“謝書,你很好——”
謝書的手腕被攥得生疼,輕皺了眉,道:“放手。”
“放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謝書轉眸看去,看見了季淮。
季召轉眸,手上的力道松下。謝書順勢掙,跑到季淮邊,側眸小心打量他的神。
季淮神看不出什麼異樣,他走到季召面前,勾的弧度很淡:“安王傷勢恢復得可好?”
隨即他瞥了眼季召的左袖口,自答:“應該還不錯,可惜……”可惜什麼,他頓住,話有余音。
季召聽出來,神愈發沉得嚇人。
季淮若不覺,看眼季召的右手,繼續對他溫和笑道:“莫難過,一只手雖說不太方便,但到底比沒有要好。”
他再從季召左袖口掃到右手,最后直接轉,朝謝書走回,帶著笑意的聲音散在空氣中:“好好保護你另一只手,莫再斷了。”
季召看不見季淮的神,謝書卻將自家殿下的表看得清清楚楚,他雖勾著,眸卻是冷的,直到走到面前,神才回暖。
“殿……”頓住。
季淮垂眸拉過的手腕,而后手指輕過微紅的。
謝書不自覺一。
季淮抬眸,溫聲問:“疼?”
謝書搖頭:“不疼。”就是被得有點。
“嗯。”季淮點頭,聲音愈發溫和:“待會兒回東宮點藥。”
待會兒可能就好了,謝書心道,卻是彎頷首。
“宴會還未結束,再進去呆會兒。”季淮說著,避過微紅的手腕,拉進了殿。
夜中,季召站在原地,看著兩人消失的影,眸中滿是霾。
宴會結束后,謝書與季淮從辰茗殿出來,迎面換回常服的西域公主,領著邊侍,向這邊來。
徑直來到季淮面前,而后躬行了個大梁的禮節,開口聲音如玉珠落銀盤:“多謝殿下這些時日的幫助。”
謝書站在季淮邊,心里在開始冒酸泡泡。
季淮若有若無地看了謝書一眼,而后轉眸對公主笑道:“娘娘不必客氣。”
娘娘?謝書抓住重點,疑偏頭。
沒有替解釋,繼續滿頭霧水地看那兩人客氣地說著話。而后終于說完,公主將目挪向,并對彎一笑。
謝書下意識回一笑。
兩人莫名其妙地相視笑完,公主側看向后侍。
侍上前,謝書這才見到懷里藍眼睛的貓兒,比那日那只要小些,像是那只的小版。
公主解釋道:“這是蘭拉的孩子。”
蘭拉,那只藍眼睛的大白貓。
謝書還是困,卻又約意識到什麼,接著便聽公主道:“此次獻舞功,多虧殿下帶我去了解京都舞風,再次謝過殿下。作為回報,請收下這只貓兒。”
公主看向謝書,繼續道:“之前殿下對我說,他的夫人很喜歡我那貓兒,只是蘭拉伴我多年……若太子妃不嫌棄,請收下它的孩子。”
侍將貓兒遞出。
謝書接過那乎乎的一團,垂眸看見它圓溜溜的眼睛,再聽它地“喵”了聲,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地。
好可啊,這小貓。
公主走后,謝書開口:“殿下……”
“喜歡嗎?”季淮打斷道,而后走到面前,手指輕點了下懷中貓兒的腦袋,再笑言:“公主想在壽宴為父皇獻舞,所以孤帶去了清尹閣,看來練得很功。”
“所以公主……不,”季淮改口:“該喚麗妃娘娘,方才你不在,父皇親封的,現在從名義上也算我們的母妃。”
大概是想到這位母妃與自己年紀相仿,他輕笑了下,當再看向謝書時,那笑容便帶了些調侃意味:“現在孤能知道,在落云樓那日,阿書因何落淚嗎?”
謝書的臉刷一下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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