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知時後悔自己開這個口了。

聽了個開頭,他就知道後面是什麼意思。

宋謹又道：“聽張老師說，他兒在佛羅里達念地質學，現在準備回來研究軍事遙,和你的專業也很相關的。你們年紀也差不多大，應該會有很多共同語言。老師都開了這個口，這個忙你就順手幫一幫,也可以帶著張小姐在w大里轉一轉，悉一下環境。”

宋煜有些油鹽不進地吃飯，等到父親說完了,才冷不丁說：“我是學生,不是專職司機。”

“小煜。”林蓉手按在他的手臂上，沖他使了個眼『』，又看向宋謹,滿心向著兒子, “我覺得這個主意不好,多尷尬啊，兩個人都不認識的,突然就要去給孩兒接機,小煜又不喜歡說話,到時候冷場算怎麼回事？要不讓我們家司機去吧。”

“老師請宋煜去接機，最後我們家推給司機算怎麼回事？人世故還是要懂的。”宋謹放下筷子，“我本來也覺得這件事欠妥，但是老師都開口了,我也沒辦法直接拒絕，畢竟是孩子的老師，這樣太不給面子了。”

說完他又看向宋煜，“話說回來,宋煜，你也是該多點朋友，每天獨來獨往的，現在還是學生，以後總有離開學校的時候，你這樣子，爸爸總擔心你吃虧。”

“哥哥有很多朋友的。”樂知時忍不住替宋煜辯駁，“籃球隊的人都和哥哥關係很好，還有辯論隊，他們實驗室的人也很喜歡哥哥，我去看過，都是很好的人。上次他幫我救場，我們法學院的同學也很崇拜哥哥。叔叔，他很好的。”

宋謹嘆了口氣，“也就是你，一天天護著你哥。你也不能一輩子這麼捧著他啊。”

樂知時心想，我當然可以啊，我就是想一輩子捧著他。

“不是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樂知時表認真，“哥哥朋友真的很多，我們吃飯都是大包廂才能坐得下。”

“這樣吧。”林蓉見當事人宋煜全程拒絕通，試圖找一個折衷的方法，“樂樂和哥哥一起去吧，這樣也不用擔心沒話說啊，樂樂在的話可以緩和氣氛的，反正人接到就任務完了。”

“我不去。”宋煜態度堅決，甚至大有準備吃完撤退的意思。樂知時心裡不好，這明明是他的生日，他不想讓宋煜不高興。

“我去接。”樂知時提出一個新的想法，“我就說哥哥生病了，我替他去接可以吧，反正我也是w大的學生，也可以帶著姐姐逛啊。”

宋煜全程本來都沒太多表變化，聽到這句直接皺眉轉過臉瞪了一眼樂知時。樂知時也沒get到他的意思，覺得自己幫他解決了麻煩，應該很值得表揚猜對，所以對他眨了眨眼。

宋煜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我跟樂知時一起去。”

“但只有這一次，之後我不會跟這位張小姐有什麼進一步的往。”

生日蛋糕宋煜也沒吃幾口，坐在滿是落葉的庭院裡喝茶發呆，後來宋謹也端了杯茶過去，坐在了宋煜的旁邊，院子裡有一株不大的楓樹，紅葉很。

“小煜，最近怎麼樣？”

“好的，每天都很開心。”宋煜著楓葉如實回答。

宋謹靜了靜，態度溫和地對他說：“剛剛的事，是爸爸不對。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該這麼掃興。”

“沒有。”宋煜看向父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宋謹笑了笑，臉上的表而從容，“其實你小時候就很有主意，喜歡自己做主，但有時候會故意『』一點信息給我，讓我知道你在做什麼，但又不明說。我那個時候就覺得，這孩子真彆扭，怎麼不大大方方跟爸爸商量呢。”

“但你現在越長越大，我就發現，你幾乎不會再找爸爸了。”宋謹眼睛垂下來，著那一從楓樹，“對於孩子自來說，獨立一定是一件好事，但對於一個父親而言，多還是有點難過，總想著，我是不是還可以為你做點什麼。”

宋煜完全明白父親的心，他聽到這樣的話，甚至有些失落。自從青春期的暗開始，宋煜就學會了把自己藏起來，不被任何人發現，漸漸地養了習慣，就幾乎無法向別人展『』出真實的自己了。

“爸，你已經做得非常好了，也希你覺得我真的是一個好兒子。”

宋煜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傷，宋謹不笑了，“你當然是，你是我和你媽媽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宋煜低下頭，覺得自己應該笑笑，但他笑不出來。

想到什麼，宋謹又問，“你是因為張老師想介紹自己兒給你，才想換方向的？”

“不是，在我決定學測繪地質相關的時候就決定好研究方向了，只是跟他做畢設，那個方向的教授不帶本科生畢設。”

宋謹靠在搖椅上，瞭天，“那就好，其實張老師也是覺得你優秀，不然怎麼會把自己的寶貝兒都介紹給你。這件事呢，我的態度是，我們作為男人，基本的風度還是要有的。沒有緣分，做個朋友也可以，未來工作說不定也會面。”

“不過爸爸很好奇，你能『』一下，你想做什麼方向的研究？”

父子倆聊著天，林蓉和樂知時就坐在玻璃窗前喝牛『』，一人手裡拿著一盒，吸管吸得呼嚕呼嚕響。

“樂樂，你說哥哥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啊？”

林蓉的突然發問讓樂知時直接被『』嗆到，猛地咳嗽起來。

“哎呀你怎麼回事，怎麼老是嗆著？喝東西要慢一點……”林蓉『』著他的後背，又回到剛剛的話題，“我天天在店裡聽了好多八卦，比哥哥條件差的男生朋友都換了好幾茬了，哥哥一點靜都沒有，導師都相中他當婿，這小子愣是連去都不想去，一定有問題。”

樂知時試探『』地問：“那如果哥哥真的有喜歡的人，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林蓉把空牛『』盒往桌上一放，“有喜歡的人就太好了，就怕他是單。”

林蓉有些哀愁地腦補了一出偶像劇大戲，“你哥哥這樣的，放電視劇裡就是屬於觀眾的男二號，多讓人心疼啊。”

“那… …”樂知時又試探『』地開口，“如果那個人也喜歡哥哥呢？”

“結婚吧。”林蓉說，“我連婚禮蛋糕的配方都想好了！”

樂知時先是笑了出來，然後心裡又生出些無端的傷心。

“蓉姨，萬一你不滿意哥哥喜歡的人呢？”

“會滿意的吧？”林蓉兩手托著臉，著窗外庭院的老公和兒子，洋溢著幸福的笑，“能讓哥哥喜歡的人一定是很好很好的。”

樂知時看著庭院，覺得秋天也快過去了。

他不知道他夠不夠好，但他清楚自己是不符合期待的選項。

接機的當天降溫了，樂知時本來穿了件羊絨大，一下樓就覺得冷，又被宋煜勒令回去換了件更厚的白『』棉服。

“會遲到的。”樂知時不想換。

“遲到就不去了。”宋煜很無所謂地說。

換好服，樂知時一坐進車裡就像是陷蓬鬆的棉花糖裡一樣。宋煜把廣播打開，一路安靜地聽廣播，只是在紅燈的時候會牽過樂知時的手，拉到邊吻一下，然後用手裹住他白而修長的指尖，指腹緩慢地，很珍惜的樣子。

樂知時盯著宋煜的手指，不知怎麼的產生了一些幻想，想像他的手指戴上一枚婚戒，應該很好看。

“你的生日禮，我還沒有買好。”樂知時忽然開口，“我想換主意了。”

宋煜最知道他的選擇多慮癥，“襯就很好了。你那點錢省著點花吧。”

雖然被嫌窮，但樂知時還是很堅持，“不行，我已經想好買什麼了。”

宋煜打轉方向盤，上了機場高速，淡淡道：“那你把前幾次的錢結一下。”

樂知時一臉『迷』『』地看向宋煜。可宋煜卻一本正經說：“兩千一次，你忘了？”

“……”

樂知時有時候真的覺得宋煜很奇怪，非常奇怪。

他深吸一口氣，忍耐又忍耐，“我沒忘，等我賺……”

“那就等賺錢了再嫖。”宋煜打斷他，並且『』出一個沒有的微笑。

樂知時皺起眉，一雙狗狗眼『』出不敢相信的表，“宋煜，你最近手頭很嗎？”

宋煜面無表地嘆了口氣，“沒辦法，『』錢不好賺。這次我也是因為你才來當司機的，按照嫖資的消費等級折十分之一，兩百，記在賬上。”

“什麼？”樂知時一開始覺得無語，後來覺得這個邏輯本有問題，“不對，哪有用孩子他媽付的嫖資養小孩的？你也太會剝削人了！”

“哦。”宋煜瞥了他一眼，無比冷靜地下了最後的套，“你終於承認你懷了我的寶寶了。”

樂知時漲紅一張臉，被他逗得徹底不說話了。

他在心裡用很弱的措辭罵宋煜，你可能有妄想癥，需要去看看大腦。

機場人很多，樂知時的氣本維持不了一分鐘，一下車就忘了剛剛被開玩笑的事，乖乖地跟著哥哥，在接機的地方也聽話地站在宋煜邊，像電視劇裡那樣拿了一張a4紙，上面打印了張小姐的名字張斯耘。

這是他昨晚打印的，因為害怕最後接不到人。

站了一小會，樂知時又覺得困，於是就靠在宋煜上。大概是他穿得白白，又很乖，宋煜覺得他很像小時候的棉花糖，於是手了樂知時的臉，輕輕了一下。

“你手好涼。”他上這麼說，卻用臉和脖子夾住他的手，笑起來甜甜的，“我給你焐熱。”

就在兩人保持這種奇怪姿勢的時候，那位被接的張小姐推著行李朝他們走近。

“你好，請問你是宋煜嗎？”

聽到一個很好聽的聲，樂知時立刻退開半步，也鬆了宋煜的手，發現來人盯著他手裡的紙，又看著他，便立刻搖頭，“我不是。”

張小姐比他想像中還要漂亮，只是和南嘉不太一樣，是那種有些典型的籍華裔風格，和書卷氣的名字不一樣，長著一張熱豔的臉，小麥『』皮，黑『』長捲髮，顴骨上淡紫『』偏的高閃閃發亮。

“我猜你也不是，你長得太可了。是混對嗎？”說話語調婉轉，偶爾會下意識摻雜一點英文單詞，十分誠懇地誇讚，“你是我見過的亞歐混裡最好看的，很高興認識你。”

樂知時謙虛地搖頭，自我介紹後也說了同樣的話。

張斯耘將臉轉向宋煜，“所以你才是。”

出一隻手，大方對宋煜說：“你好，你可以我monica。”

宋煜與對視一眼，並沒有手去握，“張小姐，你的行李只有這些嗎？”

張斯耘不聲『』地收回手，笑了笑，“對，我是個極簡主義者。”

宋煜點頭，“那我們可以走了。”

張斯耘很健談，一再對他們表示謝，也小小地抱怨了一下自己過分寵溺的父親，不過並沒有讓宋煜拿行李，一直是自己推，甚至連宋煜打開後備箱，都準備自己搬，但宋煜還是替搬了，他也不想顯得如此不紳士。

並且他想，如果自己站著不，下一秒手的很可能是樂知時。

開門的時候樂知時下意識拉開副駕駛的門，但忽然頓了頓，看向張斯耘，猶豫了一會兒，“你想坐前面還是後面？”

張斯耘笑著撥了撥頭髮，“坐後面會不會顯得我太把你們當司機了？我可不想這樣。”

樂知時覺得自己明白了的意思，遲疑地準備後退。但宋煜的副駕駛只有他坐過，樂知時平白有些難，又覺得是自己過分小氣了些。

“樂知時。”宋煜看著站在車門外的樂知時，“上來。”他又對張斯耘說，“沒什麼，我本來也只是兼職當個司機。”

“那謝啦。”張小姐大大方方坐到了後面。

樂知時有些走神，忘了係安全帶，宋煜直接傾過去，很順手也很自然地幫他把安全帶拉過來扣上。

回去的路上有點堵，張斯耘主聊天，也很直白地談起他有些封建和『』心的父親。

“你知道的，像他這種老學者，在外很有話語權，在也希什麼事都可以掌控。所以哪怕很疼我，也想趕給我找個門當戶對的，結婚生子。”無意識地撇，又聳聳肩，“這可能是典型的父權式家庭吧。”

樂知時忽然覺得也有點可憐，想像一些被父親催婚的場景，忍不住問：“張教授會『』你相親嗎？”

“那倒不會，畢竟我當時人在國外。”張斯耘笑笑，“不過他會有意無意地提到一些他認為不錯的男『』，這裡面最頻繁的就是宋煜。”

被點出名字的宋煜彷彿置若罔聞，心無旁騖地開車，一句話也不說。彷彿有樂知時搭話，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像往常一樣做一個自由漂浮且堅冷酷的冰山。

“是嗎……”樂知時靜了靜，“他很看重宋煜的，明明還在做畢設，就安排他進實驗室了。”

“對，不過我爸爸的形容很……”張斯耘頓了頓，“……貧瘠。他對宋煜只有學上的稱讚，說起來沒完，以至於在我腦補出的畫面裡，這位未來的學之星是一個十足的nerd，書呆子。”

說著，笑了起來，從後視鏡看向宋煜深邃的眉眼，“今天見面的確給我很多驚喜，畢竟沒人不喜歡英俊的臉。”

的話很直白，令樂知時覺自己在一個很尷尬的位置，就像一場相親或約會晚餐裡，連上菜都顯得多餘的服務生，戰戰兢兢地著打發他離開的小費。

樂知時覺得他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還自以為可以緩和氣氛。可這才剛開始，他就不想說話了。

宋煜留意到他的沉默，所以在沒有理會張斯耘的前提下詢問樂知時，“冷不冷，要不要開空調？”

樂知時懵懂地抬了抬頭，先是搖頭，而後又覺得自己過於自作主張，於是轉過臉問張斯耘，“你呢？”

張斯耘笑著搖頭，“我穿得很厚，謝謝。不過這裡的天氣比我想像中乾燥一點，我印象裡，江城的雨總是下個沒完沒了，很低氣。”

樂知時在心裡默默反對，他很喜歡雨，因為從小他就知道，下雨的時候可以親近宋煜，打雷就更好了。

“不過w大現在應該很漂亮，銀杏和楓樹都很，我記得我還是初中的時候常去，後來在國外待了太久，都不知道現在有什麼新建築了。”張斯耘十分自然地提出邀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時間帶我去轉轉，我也好拿我落灰的單反拍拍風景，不算浪費。”

宋煜不說話，樂知時則說：“如果你需要人陪的話，我可以……”

“其實w大的風景比較適合一個人欣賞。”

宋煜打斷了樂知時的話，冷靜而有禮地對建議，“沿著環山路上珞珈山，想看什麼都能看到。那裡也有很多攝影好者，說不定會有你的同好。”

樂知時看了看張斯耘，又瞄了一眼宋煜，笑了笑，對說：“對，我就很喜歡一個人走在有落葉的路上，走一走心會很好。”

雖然被拒絕，但張斯耘很大度地微笑，“我也很喜歡落葉，一個人爬爬山是個不錯的主意。”

路上太堵，樂知時開始暈車，他開了點窗氣，但風太大，很快刺激到他的嗓子，於是又咳嗽起來。

張斯耘禮貌地傾前去關心，但宋煜反應更快，遞給樂知時一個擰了蓋子的保溫杯，並且關了他的窗。

“喝一點水，很快就回家了。”

他的聲音低而輕，大概是只說給樂知時一個人聽的，但張斯耘還是聽到了。

靠迴座椅上，凝視著宋煜變得的側臉，心裡產生出一些說不清的緒。

這彷彿和剛剛那個建議獨自出行的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喝夠了水，樂知時歪在車窗上吸了吸鼻子，“我睡覺會不會好一點。”

宋煜點頭，把車載音樂關了，“毯子蓋上。”

樂知時有些尷尬地想起來，他一直蓋的小毯好像放在後座。

“是這個毯子？”張斯耘主拿起來，遞給樂知時，塗著玫瑰甲油的手指修長，食指戴著一枚漂亮的玫瑰金戒指。

樂知時想說謝謝，但他晃了晃神，所以比張斯耘慢了一步開口。

“對了，我剛剛一直忘了問。”笑得甜人，“你們是什麼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