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難說完就離開了,只剩下林與鶴獨自在原地驚疑。
他愣愣地著陸難離去的方向。對方脊背筆直,肩線冷,看起來怎麼也不像是會說出“和哥哥商量”這種話的人。
林與鶴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一陣寒風吹來,凍得人鼻尖冰涼。林與鶴掩面打了個噴嚏,握了握凍僵的手指,還是轉上了樓。
太冷了。
回到宿舍外套時,林與鶴才發覺自己忘了把圍巾還給對方。
摘下圍巾握在手裡,他看著掌中的織,微微有些失神。
林與鶴想,陸先生真的很敬業。
說要偽裝就當真放下了段,一點都沒讓人覺到高高在上,各種細節做得都很妥當。
不愧是這麼年輕就當上了董事長的男人,不管做什麼都很完。
林與鶴忍不住反省自己,相比之下,他的表現著實遜很多,還幾次都了敬稱。
下次一定要改正,努力不給對方拖後。
也不知道自己這表現有沒有耽誤對方的事……林與鶴想著,將圍巾收好,隨意掃了一眼手機。
來自吳欣的消息提醒堆積了很多條,在車上林與鶴因為乾裂的事忽略了手機之後,吳欣又發來了不消息,一直在追問林與鶴今晚的況。
林與鶴回了個“還好”,剛想鎖上手機,微信忽然跳出來了一條新朋友提示。
他一點看,就看見了一個極其顯眼的稱呼。
——“哥哥”。
“……”
林與鶴手指僵了一下,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通訊錄的新好友自推.送之後,才松了口氣。
他想了想,最後也還是沒有發送好友申請。
雖說要假裝親,不過那指的應該是在外人面前的表現吧?線上聊天應該不屬於會被別人看到的互範圍,他貿然申請,也許還會逾矩。
林與鶴思考著,忍不住抬手了額角。
盡管面上看不出,但他的心底還是生出了些許疲憊。
需要考慮的事實在有些多,每次開口都要字斟句酌,每個舉都要權衡對錯。
林與鶴原本就不怎麼擅長方面的事,這一天忙碌下來,他也著實有些累了。
林與鶴.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發起了呆。
回想這一天,過得的確很充實,一大早就被電話起來,請假出去等人和他見面……
等等,請假?!
林與鶴一驚,猛然回神。
他白天請假落下的課堂筆記還沒有補!
他匆忙給還沒回來的舍友發消息,找他們借筆記,補落下的進度,重新回到了繁重的學業中。
醫學生很難擁有魚自.由。忙碌起來之後,很快,今晚的事就被丟到一邊了。
——
雖然有結婚這件人生大事突然擺在面前,不過林與鶴最近的生活其實也沒有太大的改變。
吳欣照舊會傳許多消息過來,關於婚事的,關於陸難的。林與鶴的學習已經能說得上是連軸轉,但陸難其實比他還要忙得多。
單是從那些報道或公開文件裡的隻言片語,林與鶴也能窺見對方的勞忙碌。
從那次晚餐之後,他們就沒再聯系過,想來那晚的約會也是陸難特意了時間出來才行。微信添加新好友的消息提示又跳出來過一次,被林與鶴按掉了,他不想在這種時候再去打擾陸先生。
他覺得自己在該配合的時候好好配合就好了。
眼下,期中考試其實才是最讓林與鶴費心力的事。況且訂婚日期還沒定下,很有可能會和考試時間沖突,他就更得抓時間復習了。
盡管已經是大四,但臨床五年製學生的大四和前面三年也沒什麼區別。醫學生總是很忙碌,尤其是到了考試的時候,十幾門待.考科目堆在一起,時間實在很張。
復習任務很重,沒課的時候,林與鶴基本都會和舍友們一起去泡圖書館。
中午的時候,四人還會一起去食堂吃飯。
為了避開午間用餐高峰,他們特意早來了一會兒,順利找到了張空桌子。
老.二祝博一邊吃飯,一邊編輯好態發了出去。
發完之後,他把手機放在桌上,手機就開始瘋狂地振起來,甚至被振得在原地轉了半圈。
甄凌對此見怪不怪︰“又鴿啦?”
祝博平日裡話不多,有些靦腆,在同學們眼中基本都是向害的形象。但他的遊戲直播其實做得很厲害,ID名為煮菠菜,在某直播網站的數量實打實地突破了五百萬,日常直播時的固定收看人數基本都能超過十萬。
不過每次臨近考試時,祝博都會請假不播,這回也一樣提前發了通知,在直播網站和微博都掛了天窗標志。
態剛發出去,就立即收獲了狂轟炸一般的回復。
【一看見悉的天窗標志,就知道大.波波又雙 際嶽玻 br /
【天哪又考試了,我追的是遊戲博主還是學習博主??】
【關注菠菜真是使我無心遊戲隻想學習[叩拜]】
【每回燕大考試我也要被迫跟著下線學習,這真是我離燕大最近的時刻[狗頭]】
聽見甄凌的話,祝博嘆了口氣︰“沒辦法,直播一時爽,掛科上吊忙。”
還用手指並掌在脖子間劃了一下,做了個“ 嚓”的作。
祝博的家境不差,不靠直播收也能養活自己,用不著特意去什麼學神形象,不用擔心掛科會崩人設。他不想掛科純粹是因為績點會影響,補.考也太麻煩,不想遭那個罪。
甄凌轉頭問林與鶴︰“那鶴鶴你請假了沒?”
林與鶴還沒開口,一旁的沈回溪就笑了。
“他請什麼假?他常年都是失蹤人口,哪天更新了才該驚訝。”
林與鶴也笑了笑,道︰“嗯,我暫時不用請假,就是把單子往後推了推。”
他也有份線上的兼.職,不過和祝博不同,他應該算是書法博主。
林與鶴有傳哮,從小就弱多病,被接到鄉下山清水秀的山林裡休養過很長一段時間。從那時起他就開始跟著鄉下的外公學習書法,練了一手好字。
高中的時候,林與鶴就接到過商業約稿,之後他的商單就一直沒斷過。上大學後時間寬裕了些,合作過的編輯建議他在社平臺上開個帳號,擴大些影響力,林與鶴就建了一個。因為字寫得實在漂亮,很快吸到了不。
不過林與鶴的更新頻率不算高,所以雖然每次更新都能增加不新,到現在他的數也就幾十萬左右。
偶爾林與鶴也會拍些視頻,做做直播,不過他沒和固定平臺簽約,收主要還是靠接商單。平日裡閑暇時給出版社、網劇之類的寫寫名字,事錢多,隨緣約稿,自.由度很高。
閑聊著吃完了午飯,四人起準備回圖書館。剛走出食堂,林與鶴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掃了一眼屏幕,瞥見打來電話的名字,腳步忽然一頓。
一旁和他並行的沈回溪察覺異樣,回頭問他︰“鶴鶴,怎麼了?”
林與鶴搖頭︰“沒事。”
他匆匆擺了擺手︰“你們先過去吧,我去接個電話。”
三人先離開了,林與鶴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按下了通話鍵。
鈴.聲戛然而止,四周有一瞬斷了拍似的突然寂靜。
林與鶴低低了一聲︰“爸。”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小鶴,你吃過飯了沒有?”
“吃過了,您吃了嗎?”
林與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耐心地等對方切正題。
果然,閑聊過幾句,林父猶豫了一下,就開口問︰“陸家的事……我聽你欣姨說,你們見過面了?”
林與鶴“嗯”了一聲,沒有說別的。
他不說話,電話那端的林父也有些接不下去了。
無論再怎麼濃妝飾,也改變不了這場協議婚姻賣子求財的骯髒本質。
這是最讓人難以面對的,卻也是最淋淋的現實。
通話尷尬地沉默了下來,這沉默幾乎能在無形中將人的心臟整個攥。
最後,還是林與鶴先開了口,安道︰“陸董人好的。”
“哎哎,好,好。”林父見林與鶴還願意接話,明顯松了口氣,他問,“那你呢,小鶴?你覺得怎麼樣?”
林與鶴聽著明顯有些小心翼翼的語氣,目緩緩挪到一旁花壇草叢裡長出的綠竹上。
他放空了視線,眼前只有一團模糊的枯黃慘綠。他低聲說︰“我也覺得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林父接連重復了好幾遍,才問︰“下個月要訂婚了,對不對?我聽你欣姨說,你擔心訂婚時間會和期中考試有沖突?”
林與鶴了鼻梁︰“嗯。”
天太冷,他被凍得各都不舒服。本想手挲著緩和一些,可他的手指也是冰涼的,最後也分不清楚哪個部位更冰。
林父的聲音還在繼續︰“這件事它,主要還是因為他們陸家比較信這個,一定要算吉時吉日,時間安排上可能就不太好協調。而且陸家大公子剛接了董事長的位置,現在也很忙。你知道的,小鶴,這也屬於沒辦法的事,可能最後還是得聽他們的安排……”
“沒事,爸。”
林與鶴低著頭,略長的額發垂落下來,遮住了他的眼楮。
“我聽安排就好。”
“哎哎,好。”林父很是松了口氣,“考試的事實在不行就請個假,你績一直這麼好,老師肯定會通融的。”
他不放心地問︰“需要家長去和老師請假嗎?要不到時候我聯系你們老師?”
“不用。”林與鶴低聲說,“您不用擔心,我自己能理。”
林父連聲道︰“好,好,爸對你放心。”
他欣地說︰“爸知道的,我們小鶴從小就懂事。”
林與鶴沒說話。
這句話他從小聽到大,已經不知是誇獎還是枷鎖。
“對了,”林父又道,“我看這些天燕城降溫了,天氣冷的,你的氣管還好嗎,沒再難吧?”
“沒事。都做過手了,我早就好了。”林與鶴說,“您也保重。”
“哎,哎。”
又叮囑了幾句,林父才掛了電話。
林與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暴在空氣裡的耳朵和手指漸漸變了失去的蒼白。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哈口氣還沒有飄白霧,但現在對他來說已經很難熬了。
活了一下微僵的,林與鶴走到花壇旁的竹子前,出手去了。
指尖踫上竹皮,手很涼,的,和他久遠記憶中的也不太一樣。
或許是品種不同,林與鶴胡想著,心底卻也很清楚,真正不一樣的,是那無憂無慮、幸福滿的山野時。
一去不復返,再也不會有了。
一陣冷風吹來,林與鶴掩住悶咳了幾聲。他長長地吸了口氣,把嚨的意下去,手放下來時,指節已經蹭上了一點跡。
.瓣又乾到裂了。
他想。
這個冬天真的很冷。
——
泰平大廈。
一場合作洽談剛剛結束,一個英俊冷漠的男人快步走出會場,朝專用電梯走去。
男人高長,走路又很快,旁兩個助理跟著他,幾乎得小跑起來才能跟得上。
行跡已然如此匆忙,這短短的一段路途卻也無法空閑,助理們一面小跑,一面還在低聲向男人匯報著下一場會談的要項。
行程太過湊,下一場必須由董事長親自出席的會談已經開始了。幸好開頭還有五分鐘的主持致辭時間做緩沖,現在過去剛好能趕得上。
然而就是在這麼張的況下,卻有人忽然迎上來,攔住了他們前行的路。
“陸董。”
在電梯前將陸難住的,正是他的特助,方木森。
為特助,方木森比誰都清楚現在的時間有多麼張,但他卻不得不趕上來將人攔住。
有其他人在場,方木森並未解釋原因,但他手裡正拿著個信封,信封的一角寫著一個漂亮的“鶴”字。
陸難面無表地掃了一眼,道︰“通知主持,開場延長三分鐘。”
“是。”
兩個助理恭敬應下,一個飛快地跑去了電梯,另一個助理則站在原地,等候陸難。
方木森早尋好了一間小會議室,見狀立即為人指路去了會議室。
將門反鎖好後,他才開口︰“主宅在催,需要確定訂婚時間。”
這麼說著,他從信封中.出了一張薄紙,雙手遞上。
那張紙上寫的卻並不是訂婚相關的容。
方木森道︰“這是林的課表。”
待陸難接過課表,方木森快速地將主要容向他匯報了一遍。
“林期中考試的時間是十一月的第一個周一到周三。周四周五他需要去醫院進行實,實表現計平時績。”
“周末兩天林有雙學位的課,周六.四大節,上滿全天,課上會點名、記出勤。周日三大節,老師不點名,不會布置課堂小測。
他匯報的時候,陸難垂眼,迅速瀏覽著課表的容。
方木森說完,猶豫了一下,又拿出一張心鍍過金箔的紅紙。
“另外,陸董,這是主宅送來的卦卜,說是托大師算好的吉時吉日,要您從這些時間中選一個做訂婚日期……”
陸難視若無睹,看都沒看那紅紙一眼,繼續看著手中的課表。
方木森識趣地沒有再提,迅速將紅紙收了起來,垂手等待著陸難的吩咐。
“定在周日。”
陸難很快定下了日期。
“提前申請一個燕大的車用訪客牌,周日早上,去宿舍樓下把他接來。”
“是。”
方木森恭聲應下。
他正要將陸難手中的課表接過來,卻意外發覺,對方本沒有要還回的意思。
寫滿了林與鶴訊息的薄紙被妥帖折好,陸難直接將那張課表收進了前的口袋。
收好課表,他才快步走出會議室,和等候著的助理一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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