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芝出院的半個月後,林與鶴去看了他。
耿芝當時屬於提前出院,指標還沒有完全正常,所以林與鶴特意在周末催著他去複檢了一次,結果顯示沒什麼大礙,林與鶴才稍稍放了點心。
檢查過程比預想中順利,回去時還不到十一點,耿芝那兒有個合同要拿給林與鶴,早上出門走得急忘了拿,兩人就順便一同去了一趟耿芝的住。
林與鶴之前來過一次,在耿芝剛搬過來的時候,不過這次再來,他卻在耿芝家裡發現了一位新面孔。
“咦?”
林與鶴半蹲著,好奇地看著眼前懶洋洋地長子,在沙發上磨爪子的雪白貓咪。
“耿哥,你養貓了?”
耿芝拿著文件袋走過來,彎腰手撓了撓貓咪的下,然後單手把貓抱了起來,免得它繼續禍害沙發。
“來借住的。”
林與鶴目不轉睛地盯著一人一貓的作,小聲說:“它好乖啊。”
耿芝把貓放在貓爬架上,貓咪順勢爬到了高。放好了貓,他才回頭。
“你離遠一點,小心氣管不舒服。”
林與鶴小時候有哮,有段時間還鬧過一陣子貓過敏,惹得林媽媽都不得不把自己的貓寄養去了別。
“我現在沒事了。”林與鶴說著,目還追隨著貓咪的影。
他現在和有髮的短暫接並不會有問題,只是長期相才有可能不舒服,因此才沒能養貓貓狗狗,每次只能眼地看著別人家的寶貝。
多看了幾眼,林與鶴也發現了一點端倪:“哎……這是不是方大哥養的那隻貓?”
方木森之前給林與鶴看過照片,所以他現在認了出來。
耿芝點了點頭:“嗯。”
雪的貓咪躥上貓爬架頂端,回頭.了自己頸間的,隨即它轉頭看向耿芝,蓄力一跳,直接躍到了耿芝的肩膀上。
長貓的重不算輕,猛地跳過來時衝擊力並不算小,也就是耿芝能撐得住,他看著高瘦,該有的卻一塊不,肩頸也蓄了力,輕巧地接住了撲過來的貓咪。
“怎麼了,又了?”
耿芝單手托住貓咪,手掌撐著貓咪的後爪,轉朝儲櫃走去。
“想吃罐頭了嗎?”
一旁的林與鶴看著一人一貓,簡直要把羨慕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耿芝平時和人相時偶爾還會脾氣暴躁,對小卻是十足耐心,他從小就很招小喜歡,大概是一種特別的天賦。
只不過耿芝小時候家裡有隻養了近十年的田園犬去世了,之後就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養過新的。後來他又計劃出國,怕來回奔波無法安置,才始終沒有養。
耿芝去給貓咪開罐頭,林與鶴眼看著貓咪在瓷碗裡.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問:“方大哥的貓怎麼在你這兒?”
他的眼睛亮了亮:“你們在一起了嗎?”
耿芝沒抬頭,他輕著貓咪的後頸,雪白的.從修長的手指間過。
“小森住在我對面,有的時候貓會過來串門。”
又頓了頓,他才回答林與鶴的問題。
“暫時還沒有。”耿芝耙了下頭髮,出括的額頭,“尚在努力中吧。”
林與鶴“啊”了一聲,從背後拍了拍耿芝的肩:“加油。”
耿芝笑了笑,沒說話。
他沒告訴林與鶴兩人目前已經恢復了床上的伴關係,只是床下還沒有復合。自那天耿芝強行開方木森的門之後又有過兩次,昨晚也是如此,所以貓咪才會暫時住到了耿芝家裡來,怕晚上靜大,會嚇到它。
耿芝沒打算和林與鶴說這個,畢竟對方自己結婚半年之後還沒有發生過關係,他們各自的況不太相似,耿芝怕林與鶴想不明白。
“合同你看一遍,回頭可以拿給陸難,他就是乾這個的。”耿芝說,“現在裡面的錢不多了,不過效益還不錯。”
他拿給林與鶴的是一筆個人基.金的合同,之前林與鶴接稿掙的錢都存在裡面,後來還給林父時拿出來了大半,不過基.金還留著,現在也還在林與鶴的名下。
“好。”林與鶴點頭,又說,“辛苦了,謝謝耿哥。”
耿芝作勢要拿文件袋拍他:“跟我還客氣。”
林與鶴笑:“因為真的很辛苦你。”
他就算再怎麼沒有經濟常識,也該知道個人基.金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擁有的,況且這筆基.金還有私人顧問在打理,想也知道是因為誰的面子。
而且這麼多年林與鶴只是埋頭寫字,商.務上的事都是耿芝在理,倘若當真按市價算,恐怕林與鶴把掙來的所有錢翻上十倍,也不一定能僱到一個耿芝。
耿芝卻不以為意:“這有什麼,舉手之勞,當時也是順便給你開了一個。”
林與鶴本來沒有多想,但吃完罐頭的貓咪正好從他腳邊走過去,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是……給誰的時候順便帶上了我?”
耿芝挑了挑眉:“行啊,開竅不,這都注意到了。”
他沒有否認,當初那筆費盡心思找了專人來打理的個人基.金——
的確是為方木森準備的。
“方大哥知道這件事嗎?”林與鶴好奇。
耿芝從鼻腔裡低哼了一聲,轉進廚房了:“沒有。”
“哎?你為什麼不告訴他?”
林與鶴問,他跟著走進去,就見耿芝把準備好的餐盒從冰箱裡拿出來,放進了微波爐。
“當時我準備了一百萬。”
微波爐運轉起來,耿芝看著裡面躍的紅火,淡淡道。
“打算等小森自己掙夠十萬,就告訴他。”
兩個人家境有異,耿芝不想讓方木森多想,就有了這個打算。
他曾經有過很多和方木森相關的打算。
一百萬就算放在現在也不是小數,更何況是十年前。這個數目基本上是耿芝在不被父母察覺的況下能拿出的所有現金,全投在了方木森名下的個人基.金裡。
“哦對,”林與鶴有約了一點印象,“我記得有段時間你突然不怎麼買東西了,新車展也沒去看,有人問你,你就說是在……”
耿芝屈指蹭了蹭額頭。
林與鶴說:“攢老婆本。”
他看看耿芝,語氣有點驚嘆:“大家都以為你在開玩笑,沒想到是真的。”
耿芝把餐盒從微波爐裡拿出來,不以為然:“老婆的事,能開玩笑嗎。”
是哦。
林與鶴深以為然。
拿好餐盒,耿芝和林與鶴一同出了門,林與鶴有人接,耿芝則是自己開車出去,要去給人送飯。
今天方木森不在公司,去不了食堂,耿芝過去的時候他還沒有忙完,又等了半小時,才終於吃上飯。
餐盒已經重新熱過了,方木森吃東西的時候還在和人打電話,一會兒都不得清淨。耿芝抱著手臂坐在對面椅子上看他,目不轉睛,半頓飯的工夫,終於把人給看了。
方木森問:“怎麼了?”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領口,吃一塹長一智,襯衫正好好地扣著,鈕扣係到最上面一顆,鎖骨的吻痕並沒有出來。
耿芝看著他作完,才漫不經心地開口:“沒事,你好好吃飯,一會兒要涼了。”
方木森看看他,實在看不出什麼端倪,就垂下了視線繼續用餐。
結果又被盯完了剩下的半頓飯。
午餐結束,炙熱視線的主人這才開始慢悠悠地把目收回,不過等方木森收拾好東西準備外出時,他的作卻還是立刻就被對方察覺了。
“去哪兒?”耿芝問。
方木森看了眼腕錶:“去接人。”
耿芝的神浮現出一點微妙的變化。
燕城西站離這兒有十幾分鐘的車程,沒有直達的地鐵,方木森沒再拒絕耿芝的搭載,這次是他的私事,也不方便用公司裡的車。
路上安靜了半程,開車的男人最後卻還是沒有忍住,指尖輕敲著方向盤,問:“去接你朋友?”
方木森說:“不是。”
耿芝頓了頓,神更微妙了。
不是朋友,那是誰?
方木森白天裡還是一貫的客氣:“耿先生忙的話,我可以自己過去。”
“不忙,”耿芝現在的語氣一天比一天淡定,只是偶爾才會洩出一點藏不住的酸氣,“倒是怕你忙,昨天晚上你就分心在想接人的事了。”
方木森好像什麼都沒有聽懂,笑了笑說:“他第一次來,我有點擔心。”
耿芝:“……”
如果沒有記錯,要接這人還是蜀地來的。
回想起陳家塞給方木森的相親對象,耿芝的額角又開始有些痛。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問:“接完去哪兒?”
方木森說:“我回家,下午請了假。”
耿芝問:“找了小區附近的酒店?”
方木森搖搖頭:“他住我那兒。 ”
汽車喇叭突兀地響了起來,方木森側頭,見耿芝面無波瀾地挪開手指,輕描淡寫地說:“不小心按到了。”
差一點沒給按爛。
亮藍的保時捷停在了西站附近,再往裡就進不去了,太堵。方木森獨自下車進車站接人,附近停車位太張,耿芝只能開著車,去了出站口外的主幹道等。
等待的過程相當漫長,儘管只有十幾分鐘,但也是一場實實在在的小火烹煮的煎熬。直到耿芝煩躁地掐斷了手裡的第三煙,他才終於看見了悉的影。
和對方旁的人。
耿芝作一頓。
車行道和人行道不在一起,耿芝找了個最近的地方等,倒是繞到了人行道後面,現下還要照著人的背影追過去。探尋的視線落在那個大對勾外套的男生上,耿芝瞇了瞇眼睛,目有些意味不明。
不遠的兩人並未直接看到這輛車,他們剛從車站出來,方木森手想去接行李箱,卻被對方又一次躲開了。
“幹什麼?”
男生皺著眉頭,語氣很不耐煩。
“我都說了不用你接。”
對他的這種態度,方木森的聲音依舊很耐心。
“你不是要來參加比賽?比賽場館就在我住的地方附近,五分鐘就能到。”
男生卻本不領,抬手了棒球帽,拉著行李箱就想走:“誰要你多管閒事……”
兩人正說著,背後忽然有輛汽車開了過來,速度雖慢,卻也不閃不避,眼看就要開到兩人後,將將要撞上來。
男生話還沒說完,就眼疾手快地把方木森拉了過去,反倒把自己暴在了最前面。
不過那輛車並沒有真的撞過來,而是適時地停下了。男生卻仍然沒有放鬆警惕,戒備地看著汽車,還下意識地挪過一步,把後的方木森擋得更嚴了。
他擰眉著駕駛座上的人:“餵,開車小心一點。”
太正好,車前玻璃反,看不清司機的形,直到前座車窗降下來,對方用食指把臉上的墨鏡勾下來,男生才終於看清他的臉。
男生愣了愣,皺眉:“耿先生?”
“哥就行。”
耿芝開門走下來,看起來似乎心很好的樣子,笑瞇瞇地和人打招呼。
“第一次來燕城啊,弟弟?”
陳驍,陳家收養方木森後生下的獨子。就讀於蜀地中學,來燕城參加比賽,借住在哥哥家。
燕城氣候乾燥,天氣多變,才是初夏,居然也出現了三十度的高溫,一點也不適合室外活。等方木森好不容易忙完用餐、認場地之類的流程,把人妥當安置下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
陳驍在客房看電腦,檢查模型最後的思路,方木森沒有打擾他。等回臥室沒多久,他就接到了家裡的電話。
“餵,阿姨?嗯,我們已經吃完晚飯回來了,小驍自己在忙,對,明天下午的比賽我送他過去。”
電話里傳來溫和的聲:“他沒再和你鬧彆扭吧?這孩子,真是的,從過年到現在都多久了,還置氣呢。”
“他就是想著你過年沒回來,不高興,我和你叔叔也是後來才知道,他把你給他買的樂高全拼好了,就等著想給你看……對,三千多片呢,我們倆都不知道他拼了多久。”
過年的時候因為酪生病,無人照看,他就沒有回蜀地。
“哎呀沒事,小驍這孩子你也知道,就是。還是你工作要,最近還很忙嗎?”
陳母又問起了方木森的近況。
長輩上了年紀總難免會有些絮叨,止不住地心,電話不知不覺就聊了十幾分鐘,直到那邊陳父說了些什麼,陳母才停下話題。
“哎,小驍給他爸發微信了!”
十幾歲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時候,平日里一句話都不肯多說。陳母忍不住嘆氣:“真是的,讓他主給我們發條消息簡直比登天還難……快看看,他說什麼了?”
電話那邊,陳父的聲音遙遙傳過來。
“他說今天去接他和哥哥的好像是耿家那位……”
通話突兀地靜了音,卻不是掛斷,而是仍有沙沙的碎響,是用手摀住收音時會產生的效果。
方木森站在窗邊,抬眼看著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
窗外,燈火明滅。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裡才重新有聲音傳過來,陳母的語氣中尚且帶有幾分局促:“小森,你們、今天……”
倒是方木森語氣平靜,嗓音溫和:“是耿先生來接的我們。”
陳母的聲音更慌了些:“你,你和他……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擔心……”
方木森安:“嗯,我知道,您緩口氣,別著急。”
“我們沒在一起,”他笑了笑,說,“就是工作上有些集,現在算是朋友吧。”
“中午他有時間,就順路捎了我們一程。”
電話那邊沉默地聽著,傳來了一點抑的、斷續的吸氣聲。
隔了太久,當年那個清瘦寡言的男孩此刻已然長了溫潤蒼勁的翠竹,可堪為一方天地遮風避雨。
他的語氣太溫和,讓人終是忍不住,要把在心頭多年的巨石曝曬出來。
“小森,小森……”陳母聲音哽咽,“那時候,是我們對不起你。”
“對不起,我們只想著讓你去和耿家打好關係,沒有考慮你的……”
這麼多年過去,那段本該純粹的年輕曲早已倉皇結斷,他們一直沒敢提起,怕重揭舊傷,怕方木森只想讓過去過去。
可是悔果百嘗,日日的相又豈能是一句“收養”所能抹消,疼和長進了裡,向生長,再不能剜去。
“我只想,讓你別再我們影響,找個自己喜歡的伴兒,別的,都不用再去考慮……”
陳母啜泣著,聲線微。
“對不起,我知道,我可能沒資格再和你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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