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北上到漁,路上需要大半個月的時間。鐘媼先前被徐夫人派來這里備辦婚禮,現在婚禮完,君北上,自然也同行回去。
護送君北上的人,也還是魏梁。
魏梁對喬家深惡痛絕。當年小喬父親喬平來魏家吊唁時,靈堂上就是他帶頭拔刀怒對。他對如今的小喬自然也沒好,第一次看到,見主公要娶這樣一個人,心里就對下了“禍水”的定義。現在又要派他送去漁,心里不愿,但這個任務是公孫軍師派給他的,他推卻不掉,并且心里也明白,這個喬家雖然往后注定沒人會待見,但主公既然娶,說明用還是有那麼一點的,所以也只能再次勉強答應下這趟差事。
魏梁備好車馬,點選了隨從,著人將小喬隨行奩抬出來安置好后,便等候在信邸門外。
小喬也沒讓人久等。收拾好后,日頭也才不過升上屋頂的高度。
帶著春娘和幾個侍,從舍的新房里走了出來。
春娘早上實在是憋了一口氣。
如果說,昨晚婚禮上,小喬的妝是為了匹配作為君侯之妻的份,偏于較實際年齡未免有老氣之嫌的端莊和華麗,那麼現在,必要的大方之外,更多的是要凸顯原本的貌和舉手投足間天然流的姿態。
小喬是春娘看著養大的,能到什麼程度,沒人比春娘更清楚了。
春娘為梳了個仙髻,長發全部高盤于頂,飾以小喬最喜歡的那枚翡翠梳,鬢側再一支鑲了顆有指甲蓋那麼大的南珠的步搖,別無多飾。的臉,其實也本無需過多脂。脂厚了,反而掩原本的神韻。昨日春娘替上厚妝,是出于住大婚禮服的考慮。今早翠眉輕掃,朱一點,兩頰淡淡撲上一層煙霞香,一張臉就足以彩人。
春娘很早也知道,通窄、膝下曳灑至地的曲裾,最能展現小喬如今正變得日益玲瓏好的段了。近服侍小喬沐浴,最清楚的變化了。去年從來癸水后,就看著一天天地變樣,前玉房也早如花朵般悄悄膨隆而起,那種有別于,婦人的別樣質地和,非親眼所見,難以形容。
的使君之,只是骨架小了些,不像這里的子,大多高健,又剛至及笄之年,量還未完全長齊,加上昨晚外六層的大婚禮服,完全遮蓋了實際已經玲瓏有致的材而已,絕不是像今早那些碎婦人們在背后譏議的那樣骨瘦如柴才會不討魏侯歡心。
是你們那個魏侯,自己錯過了知道的機會,好吧?
春娘忍不住再次腹誹。為小喬選了一淺淺水紅的曲裾,反復裹三重后,以繡帶系腰,下銀輕羅曳撒襞,整理好袂后,因天寒風大,給加了一襲天香的鑲裘帽披風,披風別無多飾,只在下擺一側繡了一枝舒展萼梅,若風大,則可戴上帽子取暖,素雅又不失富麗。
這一以本居多的出行裝束,從頭到腳,只剩恰到了好,既不過于簡樸,墮了新婚君侯夫人的份,也不至浮于竟奢。迎風款款行步而出時,只見青潤翡翠,耳墜明月珰,裾搖曳,雙目晶瑩,鬢邊步搖輝耀生,遠遠去,恍若神出水,竟不可方,連后這座因冬天而只剩下了一片灰撲撲的方正院舍,也如添了一道初春的亮目景。這一路出去,所遇仆從紛紛側目,竟有看的忘了行禮的,直到漸行漸遠,還依舊著背影遲遲收不回目。
春娘終于覺得心里那口堵住的氣稍稍順了些。
前面那道門過去,就通往大門外了。有幾級臺階。昨夜大寒,春娘唯恐階面還有殘冰,便手扶住小喬,小喬略微提,低頭下臺階時,覺到邊的春娘忽然停下了腳步,接著,袖被輕輕扯了下。
小喬抬眼,看見魏劭就站在前頭不遠的道旁,側有一個量略微消瘦、留三綹須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目炯炯,臉看起來帶了點病癆,像是魏劭邊的文。
先前春娘已經打聽過,得知魏劭邊有個名公孫羊的謀臣,頗得他的倚重,時常一。這會兒見這中年男子與他同行,便猜應該是那個人了。看他們樣子,似乎也是剛從這里路過,結果就和自己這麼遇到了一。
小喬見魏劭兩只眼睛掃向自己,面無表的,腳步略一停頓,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到了近前,面上出微笑,朝他喚了聲“夫君”。
他邊的那個中年人已經朝躬作揖,自稱復姓公孫,名羊,是君侯的行軍司馬,說話時,面上帶笑,態度倒十分恭敬。
小喬也面帶笑意,向公孫羊微微頷首,致意后,轉向魏劭又道:“如此妾便了,往后不能再侍奉夫君,盼夫君自己多加保重。”說完略福了一福,沒多看他一眼,扭頭轉便走了。
魏劭似乎一怔,眉頭微微皺了皺,目定在了的后背。
春娘心中雖對魏劭多有不滿,但這麼遇到了,表面上還是不敢怠慢,見小喬已經走了,忙向魏劭躬見禮,又看了眼那個復姓公孫的人,轉急忙追了上去。
“主公,真不送君出城?”
等小喬影漸漸遠去,公孫羊又勸一遍:“以我之見,主公還是送出城為好。周禮昏禮,婚姻為盟。如今雖世風日下,但主上婚姻和媾,則更為民所喜,此為人倫之理。昨日大婚,今日君便北上,尚可推說戰事張,只這幾步出城相送之路,主公事務再如何繁冗,也不好省略。主公若不送,恐城中民眾生疑。”
……
小喬出了大門,魏梁和鐘媼過來相迎。上了前頭那輛馬車,魏梁鐘媼等人也各自就位,正要出發,忽然看見魏劭出來了,忙去相迎。
“備馬。我送出城。”
小喬已經坐定在馬車里了,忽然聽到后頭飄來了魏劭的聲音,出于好奇,忍不住還是撥起簾子瞥了一眼。看見他就站在大門臺階那里等人去牽馬過來,側臉對著自己,仿佛在出神地想著什麼,忽然,似乎覺察到了來自后的那道窺目,轉過了臉,目投向小喬的馬車。
小喬立刻往后,“啪”的放下了簾子。
……
車馬出發上了大街。
這個辰點,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路人看到一行車馬從信宮方向而來,中間一輛大的馬車,前后有隨從護衛,魏劭也騎馬在側,慢慢便聚攏過來,呼他君侯。過了一條街,人越來越多,漸漸地,消息不知道怎的也傳開了,說中間那輛大車里坐的便是新婚的郡侯夫人,君侯因戰事張,新婚翌日便只能送北上,雖不忍分離,但無奈之下,也只能親送出城。民眾緒慢慢便激了起來,有人開始向馬車里并未面的君高聲致以禮節,其余人紛紛效仿。
小喬坐在馬車里,聽出車外的路人在向自己口獻敬辭,也有高聲祝路上順遂平安的。
這個年代,儒家男尊卑、不提倡子改嫁之類的禮教雖然已經開始被上位者所倡導,但世風比起后來還是開明許多,也沒有什麼命婦貴不可拋頭面的嚴格限制。在兗州,小喬母親還在世時,每年三月,都會帶上大小喬一起去花神廟參加被視為重要節日之一的上巳節,春和日麗,一路馬車敞篷,接著沿途所遇郡民的致意,與民同樂。聽到兩旁喧聲越來越大,便,春娘卷起兩邊簾子,自己向道旁兩側的民眾微笑點頭致意。
城里民眾自然不知道魏喬兩家舊事。因魏劭頗得民心,對君侯的新婚之妻,自然也懷著同等好,于新婚次日便要夫妻分離,一路相送。見終于臉回禮,端坐于車中央,淑韻娉婷,仙姿神儀,笑容又如和風泛過桃李之蹊,可親可近,目掠過之時,人人心里都有一個覺,覺得君侯夫人仿佛是在向自己致意,頓時歡呼出聲激不已,也不分男,一路追著馬車,人也越來越多,全都簇擁在馬車兩旁的道上,就只為了多看一眼。
小喬起先面向民眾微笑致意,也不過是出于自己為君侯之妻的本分。沒想到卻引來這麼多人一路追送,眼看遠還不斷有人往這個方向跑來,人只怕會越來越多,唯恐萬一引發踐踏,向近旁的民眾搖手示意不必相送,自己便放下了車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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