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有骨氣!”姜沉璧微微搖頭笑道,“南袖,你說錯了,并非一時糊涂,相反,我看清楚得很!知道再討饒也無濟于事,索破釜沉舟,看來老爺真是沒看錯人哪。”
懷香別過頭,咬銀牙,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姜沉璧的笑落眼底,卻出幾分狡黠莫測來,“不過呢,這世上的死法也是有很多種的,痛痛快快一刀兩斷是死,慢慢折磨個十日百日后也是死,你覺得背叛舊主,我應該給你怎麼個死法呢?”
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擊打著黃桃木桌,“你可別覺得我會憐香惜玉,便是大夫人手下的霍子期,我照樣敢他!”笑嘻嘻地湊近懷香,“丫頭,你有沒有聽過人彘的故事?”
懷香的臉倏然間變得慘白!
“我記得,咱們后院是不是有一個大酒甕來著?”姜沉璧還是那樣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微微比劃了一下,“若是沒了雙手雙腳,說不定塞得進去,這麼一個犄角旮旯,那可真是天天不靈,地地不應啊!”
懷香瞪大雙眸,已盈滿淚水,顯然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四小姐,你和我同為吃過苦、過罪,同為天涯淪落人,你為何如此我!”
“因為你為虎作倀!”姜沉璧冷聲斥道,“就算我過罪,心中也從未想著和那起子人廝混在一,因為我會為他們的爪牙,推波助瀾幫他們行惡!可你卻倒戈相向,助紂為,若是他們的‘惡’就讓你屈服,那我姜沉璧,可以更狠毒!”
懷香嚎啕大哭起來,南袖終究
不忍,幾番想手去扶,卻被姜沉璧用眼神喝止。
在賭,在攻心。決不能因為心功虧一簣。
如果連一個枕邊人都收服不了,還怎麼在府生存?
“四小……不,夫人饒命!”懷香跪著匍匐過來抓著的腳,已哭了淚人,“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開恩,寬恕奴婢這一次,奴婢必然肝膽相報,決不再辜負!”
端得是聲淚俱下、真意切。
姜沉璧出手如電,倏然間掏出一枚黝黑滾圓的丹藥,塞到了懷香口中。
“本來我的原則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不過我和夫君新婚不久,手上不愿意沾染腥,暫且留你一條命。”拍了拍手,“對了,給你服下的是‘子蠱’,如果你生了異心,那可是百蟲游行。”
其實,姜沉璧不殺并非一時婦人之仁,而是自有自己的盤算:且不論懷香如何可惡,的一句“同為天涯淪落人”總歸是不錯的,還是希這個丫頭回心轉意,與之結盟,而不是們這群苦命的自相殘殺。
另外,貿然出一條人命,意味著更大的暴。何況老爺又不是弈的親爹!誰知道急了能做出什麼事來?
“夫人,夫人!”門外忽然傳來扣門聲,姜沉璧一拉懷香,“你先起來!”
一個小丫鬟飛奔而,莽莽撞撞地跪在地上,滿臉焦灼,“夫人,不好了,爺他似乎……似乎舊疾發作了!”
“什麼!”姜沉璧倏然一驚,這丫鬟是弈的侍兒紫煙,來必然不是小傷小痛那麼簡
單,“快帶我去!”
焦急歸焦急,到底也沒有忘了分寸,一面回首對懷香、南袖道,“你們仔細著把口封嚴了,二爺的病,誰也不許吐出去半個字!”
一面隨紫煙飛奔到了偏房的暖閣,姜沉璧心中有一種預:這本不是什麼舊疾,是弈的毒發了。
為什麼?為什麼跑得這樣快,揪心得這樣厲害?
是單單怕自己失去一個盟友嗎?
“夫人,爺代不讓奴婢進去。”紫煙對施了一禮,一面恭恭敬敬退到一側,小聲道,“夫人,奴婢知道您是有大神通的人,求求您,一定要救爺!”
姜沉璧點了點頭,推門而。
屋不曾掌燈,昏暗著一池黑暗靜謐。天青帷幕低垂,借著月泛出微。有一極其詭異而濃烈的香氣,從那架雕牡丹紅珊瑚屏風后幽幽傳來。姜沉璧才進前兩步,那屏風后傳來一聲斷喝,“我不是說了讓你們出去麼!滾!滾出去!”
跟著一個青玉纏枝長頸瓶被狠狠砸了出來,在姜沉璧的腳邊四分五裂。
似乎在記憶之中,弈一直是一副翩然公子哥兒的模樣,鮮有見他如此怒失態,姜沉璧一面挑開帷幕,一面輕聲道,“弈,是我,你怎麼樣啦?”
待轉過那雕花屏風,倏然一驚:弈仍著那一青衫,卻整個人蜷在地,羽冠早不知丟在何,烏黑的鬢發散一肩,冷汗浸潤了整張臉龐,煞白如蒼雪一般,蹙的眉間盡是痛苦,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劇烈的疼痛,他整個清癯的軀都在
搐抖。
姜沉璧失聲驚,“弈!”一面飛奔過去攥住他的手,那手也帶著冰涼的汗意,“弈……你毒發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男人費力地睜大眼眸,從被汗水浸潤的凌碎發中認出,方低聲道,“是娘子啊……你不是還在理要事嗎……我沒有大礙,捱過這一陣子就好了……”他細的長睫上掛著汗珠,不知已被劇毒侵蝕了幾。
姜沉璧心中狠狠痛,“你……你簡直糊涂!你這樣忍著,痛暈過去了怎麼辦?萬一毒來勢兇猛,你沒能捱過去死了怎麼辦啊!”
弈的聲音有些沙啞,“其實,在每一次毒發的時候,我都在想,為何不直接賜我一死呢……這樣痛苦地茍活,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他抬起一雙狹長而水粼粼的眼,蒼白面容上浮出一笑來,“可是遇到你之后,我想,我還是活下去吧……”
“廢話!”姜沉璧不知是心疼還是別的,“什麼死啊活啊,他傾野又不是天王老子,憑什麼斷你生死?就是天王老子要你死,我也偏逆天而行!”
掌下用力,將弈攙扶起來,一面喝命,“紫煙,爺要沐浴,速速備水!”外堂低低答應了一聲,姜沉璧又找來另一個丫頭,龍飛舞地寫了一張藥方,“好姑娘,你機靈些,去抓這些藥來,再借一套金針來,快!”
安頓好一切,只有等。弈在榻上,呼吸愈來愈急促,冷汗涔涔順著下顎流淌,他十指攥拳,卻一聲低未出,姜沉璧從袖中出一方白帕,不住
地替他汗,那些散發著詭異奇香的汗水每一次被拭去,心底對于傾野的恨就多了一分。
“娘子啊……”弈長睫微,低聲懇切地說道,“你背過去,不要看我好不好?”“我不想你看到這幅樣子……”他搖頭喃喃,“不要看我……太狼狽了。”
姜沉璧鼻子一酸,不余力地狠狠抱住了男人,像是要將他滿的痛苦平攤一分。
“沒關系的……”聽到自己斷斷續續的聲線,似乎也有一哽咽,“沒關系。”
又一波驟然的疼痛襲來,弈整個劇震一下,中發出痛苦而劇烈的息,幾乎要帶著姜沉璧滾下榻去,姜沉璧一面死死抱住他,一面替他不斷地拭汗水,“弈,你再忍一忍,我很快救你……”
今時今日,切之痛,他日必百倍償之!
不一時,四個心腹家丁抬著木桶進來了,翻下榻,將藥草憑記憶一一下熱湯之中。又將弈剝離中,扶進木桶之中,替他以金針拔毒。
苦的藥香混合著那“九轉碧落仙”的詭異氣味,在室織氤氳,弈閉目盤膝而坐,有濃稠而泛黑的毒慢慢從口齒之間涌出。
“爺……”紫煙看著他痛苦蹙眉的模樣,眼淚瞬時掉了下來。
姜沉璧卻毫不敢大意,在藥理醫上的造詣不過平平,只能小心地盯著那慢慢變黑的藥湯。
弈的冷汗仍舊簌簌流下,仿佛更加洶涌。
即便是盡力抑,他的中依舊傳來斷斷續續的息聲。
的心隨之沉了下去。
金針拔毒,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