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面容浮腫，眼下青黑，與其說是憔悴, 不如說像行尸走。

　他著口。

　好像有，但不真切。

　不知道這是他的夢，還是因為他不屬于這個, 所以五有些遲鈍。

　在幾次接之后，他將自己第一世的記憶分給了這個世界的自己。

　第二世和第三世的記憶無法分, 但他可以述說。

　在現實世界睡著時，他就在這個世界醒來。在一片空曠的神世界中，與這個長相與自己前世一模一樣的廢太子聊天。

　說起來, 他第三世的容貌可就比第一世和面前的廢太子俊俏多了。

　誰讓第三世的汗阿瑪長得帥呢？

　廢太子先狂躁不安，現在終于接了現實, 就是自閉了。

　廢太子將自己錮在神世界深，把他放了出來。

　“隨你怎麼做吧，反正不會比既定的未來更差。”

　聽到廢太子破罐子破摔的話, 胤礽有些想揍人。

　“喂喂！這是你自己的未來！別隨隨便便給一個陌生人嗎！”

　廢太子自閉，一腳把胤礽踹到了意識表面。

　顯然比現在的胤礽更加囂張的廢太子表示, 爺傷心，爺累了，爺要自閉一會兒, 你隨意。

　胤礽滿頭問號。

　這玩意兒是曾經的我, 還是熊孩子時期的大哥啊！

　意識深傳來廢太子厭惡的嗤笑聲。

　顯然, 即使胤礽告訴他, 他和老大都是可憐蟲, 第三世中胤礽和胤禔是超級好兄弟。廢太子對大阿哥的厭惡仍舊深骨髓, 恨不得拖對方同歸于盡。

　不過, 現在我和老大也算是同歸于盡了吧？在意識深，不知為何靈魂形態回到年時候的廢太子抱住雙膝。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廢胤礽太子；

　康熙四十七年十月，削胤禩貝勒；

　時間來到了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

　胤礽知道，在這個月，三阿哥胤祉告大阿哥胤禔咒魘太子胤礽，胤禔削爵圈。再后來，便是復立的一系列你演我我演我的戲劇登臺。

　廢太子因胤礽突然上了他的，倒是真正演出了一副神分裂的模樣。

　康熙大駭之下，倒是對廢太子多了幾分同。

　這幾日醫說廢太子的神狀態好了許多。康熙總歸對自己帶大的孩子有幾分還未磨滅的，便親自來看他。

　康熙來探廢太子前，胤礽來熱水和小太監，替自己打理容貌，換上了新的干凈的服。

　他雖被圈，但康熙特意叮囑不可慢待他的生活。所以即使他邊所有伺候的人都幾乎被殺了，陌生的侍也會盡心伺候他。

　康熙見到胤礽時，胤礽正在看書，眼神清明，神平靜。

　見康熙來，胤礽先打量了這個和第一世汗阿瑪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康熙一番。

　他有點懷疑，自己或許不是又穿越，而是真正重生了。

　那如果他改變現在自己的命運，是改變自己真正的命運嗎？

　哈，那他還會穿越到第三世，遇到現在的汗阿瑪和大哥、弟弟們嗎？

　胤礽被自己的腦補逗樂了。

　苦中作樂，他已經很習慣，明明不好笑，他也能笑出來。

　倒是他的笑容嚇了康熙一跳。

　康熙后退了幾步，猶疑道：“二阿哥，你還好嗎？”

　聽康熙他二阿哥，胤礽稍稍愣了一下，嘆氣道：“汗阿瑪，您有多年沒兒子保了？”

　康熙愣住，沒想到胤礽會說這句話。

　胤礽出雙手：“兒子有話要單獨對汗阿瑪說，其他人不能聽。汗阿瑪若擔心，可讓人先將兒子的雙手捆住。戴枷就算了，木枷……”

　胤礽頓了頓，苦笑道：“木枷是重罪人才戴的刑。兒子自知不孝，但木枷真的太折磨人了。”

　康熙沉默了半晌，道：“是朕氣過頭了。”

　胤礽搖頭：“汗阿瑪，兒子知道你現在不信任兒子，但兒子此時真的有很重要的話要單獨對汗阿瑪說。”

　康熙有沉默了半晌，道：“朕還未膽怯到這地步。”

　他揮了揮手，邊人退下。

　康熙道：“說吧。”

　胤礽嘆了口氣，知道還是有暗衛在。

　他只好重復：“兒子的話只能讓汗阿瑪知道。若旁人知道，那旁人將來肯定也是會被汗阿瑪……兒子不想連累無辜。請把兒子雙手縛上吧。”

　康熙不容置疑道：“你說！”

　胤礽知道，這個康熙是不會聽他說話了，便只能抱歉地瞥了暗衛所在地一樣，道：“汗阿瑪，我雖是胤礽，但不是你認識的胤礽。汗阿瑪應該看過佛經，大千世界，小千世界，或許有一個世界，歷史和現狀都和如今的世界一樣。”

　古代有許多傳奇志怪小說，描述過一個人誤另一個世界，遇到同樣的自己的事。

　胤礽知道，康熙偶爾會看傳奇志怪小說消遣時間，應該知道這些事。

　原本胤礽并不想告訴康熙這些事，廢太子讓他對康熙說明白。

　以廢太子對康熙的了解，康熙會想知道未來，不會立刻殺了胤礽。

　至于信不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廢太子的一切都來自于康熙。當康熙將一切剝奪后，廢太子已經不能影響康熙、影響大清。胤礽若想做出改變，只能另辟蹊徑，實話實說，看康熙自己愿不愿意改變這些悲劇。

　至于康熙之后會不會因為忌憚而殺掉廢太子。

　嗯，廢太子已經破罐子破摔，無所謂了。

　康熙復立太子之后，立刻剪除太子黨羽，獎賞其他阿哥和站在太子對立面的大臣。或許在第一世，胤礽還有僥幸之心，現在他明白，一廢太子之后，他就沒有了登臨大寶的希。

　死了好，死了好，總比鈍刀子磨人磨個十幾年強。

　胤礽到了廢太子求死之心，便同意了。

　他自己也覺得，若換做他自己，要再經歷一次廢立，經歷被圈，還不如死了痛快些。

　人不怕死，很多事就不怕了。所以胤礽很痛苦地坦白了自己的來歷。

　不管康熙信不信。

　康熙眼皮子跳了跳，知道為什麼胤礽要讓其他人離開。

　胤礽道：“我的經歷很復雜。首先，我經過二立二廢……”

　康熙道：“停下。來人，把二阿哥的手捆上。”

　最終康熙還是相信了胤礽的話，將胤礽的手腳捆上后，讓暗衛離開，把守住門口。

　“繼續說吧。”康熙淡然道，“我看出來了，你不是他。你眼中沒有他的戾氣。”

　自己養大的兒子，康熙怎麼會認不出來。

　他之前疑，只是因為這個人上，也有他十分悉的覺，很像他兒子。

　像他……以前的太子。

　手腳被捆上，胤礽有些難。

　他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才重新開口敘述。

　他略過了二立二廢，首先說的是康熙的死期。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康熙駕崩于暢春園，繼任者四阿哥胤禛。

　康熙聽到自己的死期，角了：“你還真敢說……”

　這是哪個我養出來的熊孩子？！是不是過分囂張了些！！

　胤礽先用康熙最想知道的事勾住康熙的心，見康熙看似憤怒，實際上松了一口氣的表，道：“汗阿瑪是在位最長的皇帝，廟號圣祖……”

　康熙打斷：“廟號什麼？！”

　胤礽：“圣祖……”

　康熙再次打斷：“圣祖是追封先祖的，哪個蠢貨給朕廟號圣祖？！老四那個蠢貨？！他不怕后世的人都罵朕不配嗎？！”

　胤礽安康熙道：“汗阿瑪呀，無事無事，老四家的小四，就是那個弘歷的，等等，弘歷是不是還沒出生？無所謂了。弘歷在老四后繼位，給他的額娘，就是鈕鈷祿氏，謚號也是圣，孝圣皇后，和汗阿瑪一樣。所以一般人不會認為汗阿瑪的廟號不配。”

　康熙臉上青白加，仿佛火山馬上要噴發。

　半晌，他冷靜下來：“你活到了那麼長？”

　胤礽道：“不啊，汗阿瑪駕崩后便很快跟著去了。我知道后世的事，是因為我轉世了。”

　胤礽接著把自己第二世、第三世的遭遇告訴了康熙。

　轉世的時候他沒有前世的記憶，但可能上天看在他救人的功德上，轉世第三次的時候有了記憶，還是來到一個平行世界的清朝。

　康熙太突突突直跳，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面前奇怪的人。

　更讓他生氣的時候胤礽還在大夸特夸，他第三世的汗阿瑪人可好，長可帥。

　朕難道長得不帥嗎！

　康熙這一生氣，差點回到了年輕炭脾氣的時候。

　而胤礽嘀嘀咕咕唧唧歪歪的嘮叨，更讓他夢回帶小屁孩太子的時候。

　那時候小太子就嘰嘰喳喳特別吵鬧。

　如果現在這個“胤礽”沒說謊，那麼康熙大概明白為什麼他面無懼還特別活潑。

　所謂轉世記憶，大概就和看了一本書一樣。容倒是記住了，但記住的也就是別人的東西，不是親經歷過。

　現在他面前仿佛毫無城府的啰嗦家伙，是還未及冠、被溺長大的稚太子。

　而且這家伙本有恃無恐！

　“你……是傷昏迷，無意識來到這個世界？”康熙整合胤礽口中的信息，道，“你在另一個世界沒死？”

　胤礽立刻道：“別咒我啊，我好好的呢。汗阿瑪從京城趕了過來，我還抱怨汗阿瑪，我傷這麼重，汗阿瑪居然面無憂。汗阿瑪敲我腦袋，說看到我沒有危險，他笑都來不及，哪有什麼憂。”

　康熙：“……”

　胤礽幽幽道：“我就想起第一世的事。那時候我聽聞汗阿瑪重病，嚇得帶老三快馬加鞭跑來探。到了之后聽汗阿瑪已經大好，我開心極了，然后就被罵了，還被遣送回京。”

　康熙：“……”

　胤礽嘆氣：“我記得之后和汗阿瑪說明白了啊，汗阿瑪也認可了。結果現在汗阿瑪說記了我二十年的仇。”

　康熙：“……”

　胤礽道：“汗阿瑪，當時我才十六，虛歲是十七吧？您親手把我帶大，我的親人只有您，連索額圖，那時的我都很見到……罷了。我來這個世界，不是為自己辯駁的。我想辯駁的人，也永遠聽不到我的辯駁了。您兒子和您的誤會，您和他自己解決吧。不過廢了就廢了，別再立了。”

　胤礽生的轉移話題，將話題轉移到九龍奪嫡上。

　后世曾經展覽過康熙詔，分滿漢蒙三種文字書寫。也有人猜測，三份詔書可能都是偽造，但沒有實證。但當一廢太子后，康熙厭惡八阿哥黨，能繼承皇位的只有三個人，那就是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和十四阿哥胤禵。

　以自己對康熙的了解，胤礽分析道：“汗阿瑪未來的考慮，大概是四弟和十四弟互為替補。汗阿瑪當時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年，四弟和十四弟年齡差距大，若走得早了，就四弟繼位；若四弟老了、力不濟了，十四弟就了，便讓十四弟繼位。”

　康熙聽胤礽分析他的心理，心很是古怪：“你想說什麼？”

　胤礽道：“四弟和十四弟無論誰繼位，另一個一定會被幽至死。”

　康熙道：“你在怪朕？”

　胤礽道：“我要怪的人已經聽不到我的話了。我暫借您兒子的出現，只是想避免一些悲劇。我說這些話，只是為了獲得您的信任，讓皇上您知道，我沒有騙您。”

　胤礽不再稱呼面前的康熙為“汗阿瑪”。

　康熙微微坐直。

　確實，面前自稱另一個世界的胤礽的家伙，現在說的話符合他心深最的考量。

　他相信或許這個人真的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大部分皇帝都信鬼神。胤礽坦白自己份時，康熙沒有第一時間喊人把胤礽砍頭，就是存著幾分對鬼神的好奇心。

　以及……誰不想知道未來呢？

　皇帝都有冒險神。比起咋咋乎乎把人砍了，康熙更想將這些力量握在手中。

　胤礽閉上眼組織了語言，才開始說起自己真正想說的話。

　大清的百年后，華夏的幾百年后，那些錯過的事、遭遇的事、追悔莫及的事。

　胤礽其實有些擔心，要不要讓這個大清爛下去，反正結局是好的。

　如果康熙醒悟，如果華夏到了君主立憲制怎麼辦？

　后來他想起幾個君主立憲制的國家，那都是有自己獨特的歷史原因，比如皇帝本就是吉祥。而華夏不備這樣的原因。

　華夏即使在封建王朝上，帝權和臣權一直在博弈。君主絕對不會甘心為傀儡。

　所以要改革，肯定是徹底的改革，不會留有一余地。

　康熙聽了大清兩百年后的事，臉上波瀾不驚，甚至有些欣喜。

　胤礽知道康熙在欣喜什麼。

　縱觀歷史，即使康熙再想要大清萬年長青，也知道這絕不可能。康熙擔心的是胡人關后無百年國運。

　現在他知道遠遠超過百年，這可不就高興了？

　胤礽無語：“這兩百年的國運是因為咱們了半民地半封建社會，有洋人替咱們維持。之后世人提起大清就是罵，真的好嗎？”

　康熙整了整臉，嚴肅道：“當然不好。”

　胤礽：“……說不好的時候，皇上您能不能先把角下去一點？”

　康熙：“……”

　胤礽：“……”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就像是在玩什麼瞪眼的游戲。

　康熙恍然想到了太子小時候。他曾經也如此稚地陪著太子玩耍過。

　康熙收起恍惚，道：“這個世界的事你別管了，把還給我兒子。”

　胤礽心中一陣失。

　他勉強打起神，道：“現在你兒子在自我封閉，需要療養一會兒心傷。”

　康熙冷哼：“他療養什麼心傷？朕被退位都沒有心傷。”

　胤礽道：“他就上抱怨了一句，難道還真能您退位不？四十年太子其實也沒什麼，您筆友路易十四的太子也沒活過路易十四。”

　胤礽心中的廢太子的靈魂波抖了一下，然后默默平息。

　康熙聽胤礽這麼說，發覺自己什麼話都被堵在了嚨中。

　“罷了。”康熙嘆氣，“你想為他爭取什麼？”

　胤礽道：“貶為庶人吧。貶為庶人，他的子孫還可能活著。以后考個科舉什麼的，說不準能和之前被貶為庶人的宗王一樣，朝為出人頭地。否則就算只是變閑散宗室，他和他的子孫最后也不過落個慘死。”

　康熙：“他愿意？”

　胤礽道：“他都想削發為僧了。”

　康熙再次啞口無言。

　兩人再次呆坐半晌。居然無話可說。

　胤礽看向窗外，覺得自己這次穿越，真是一點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