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朝周圍看了看,確定不會被人聽見,才問弟弟:“十二阿哥怎麼了?”
永瑆x道:“他以前都要和我爭,寫字背書做文章,什麼都要和我比一比。可上回發燒之后再來書房,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天悶悶不樂,讀書寫字也不用心了,跟他的小太監,吃了不苦頭。”
“也許他還沒好。”四阿哥這樣說。可是他心里有算計,傳言老六那些錢財是從那拉府來的,這家伙之前想拉攏大家一起支持五阿哥,可是誰能響應他的號召,何況四阿哥還等著給自己的弟弟開山辟路。后來他靜了一陣子,忽然之間就腰纏萬貫了,手頭也沒什麼正經差事,不知是從哪里變出那些錢,據說多得花不完,還在外頭放貸。但是四阿哥一直想不明白,那拉府做什麼要給老六那麼多銀子。
“四哥,你說我是做哥哥的,要不要關心一下弟弟?”永瑆說道,“眼下書房里就我和他是皇子,其他堂兄弟們、小侄子們,雖然熱鬧,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能讓他們笑話我們這些皇阿哥。”
“有志氣的孩子。”四阿哥很欣,他們仨兄弟總算出了一個有模有樣的,可惜額娘沒福氣看見,心里頭一酸,對弟弟道,“十二阿哥有皇額娘,他的事自然有人照料,你不用為他擔心,好好念書。聽說皇阿瑪已經為十五弟選好了老師,南巡后他就要書房了,雖說他還很小,可要是天資聰穎,兩三年就能趕上你們,但時候你若已娶妻離宮也罷了,若還在一念書,被那麼小的弟弟比下去,可就沒面子了。別的事有四哥和你八哥在,你只管做學問。”
永瑆點頭:“我聽四哥的,十二弟的事我也不管了。”
此時十二阿哥出來,遠遠看到他們兄弟在屋檐下講話,就算四阿哥被送出去了,也是年長的哥哥,皇后并沒有疏于教導十二阿哥人前的禮貌,他上前來向四阿哥問安,簡單地寒暄了幾句,就帶著小太監走了。
永瑆便對自己哥哥說:“四哥你看,他就是這樣子,最近都這麼無打采的,好像有什麼了不得的心事。”
四阿哥看得清清楚楚,原本都要顯擺自己是中宮嫡子的孩子,現在上什麼芒都看不見了。
“你安心讀書。”四阿哥唯有對弟弟說這句話。
且說十二阿哥離了書房,繞了很大一個圈子,也不知是不是要回翊坤宮,途徑昔日康熙朝太子所居的毓慶宮,才停下了腳步。邊上的人見小主子是有心想進去看看,便殷勤地要為他去問毓慶宮門前的人,可永璂卻攔下了,冷冷地說:“住在這里頭的人,沒有好下場的,我不想去。”
這下他才真正回到翊坤宮,皇后正獨自在屋子里袖籠,見他來了,溫和地說:“你來試試,不是說袖籠小了嗎,額娘給你了新的。”
“皇額娘,我想去阿哥所住著。”十二阿哥突然說。
“為什麼?”皇后心頭一驚,細針破了手指,怕染臟了袖籠,趕著手指。
十二阿哥這才有些擔心,跑上前問有沒有事,皇后則問:“為什麼要搬走?”
“我早晚要走的,往后娶妻家總要離宮,皇額娘守得住我這幾年,將來能守一輩子嗎?”永璂低著頭說,“現在您也不把我看那個人了,能放開了吧。”
“這沒有關系,額娘是怕你離了翊坤宮……”皇后不敢想象兒子一旦離開的視線,會被娘家的人教唆什麼樣子,何況永璂現在緒還不穩定,對于發生的所有事依舊梗在心里,怎麼能把這孩子放出去呢。搖頭道,“不可以,這件事額娘不能答應你。”
“我若不在這里了,皇阿瑪就能常常來陪您,您若還能給我生個小弟弟多好?”永璂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十一他就有親哥哥,十五十六也是親兄弟,只有我是孤零零的,我也想有兄弟扶持,將來我做了皇帝,我要我的親弟弟來輔佐我。”
“永璂,你才多大,想這麼遙遠的事做什麼?”皇后覺得好累,“五阿哥不也是一個人嗎,你以為額娘幾歲了,還能給你生弟弟?”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有的別人都有,別人有的我就沒有,我到底算什麼?”永璂氣急了,甚至嚷嚷,“富察家了不得,那額娘把富察家給我爭取來啊,您不是從小在富察家玩耍的嗎,您不是被富察家老太太當干孫的嗎,您把富察德敏找來,我要他繼續做我的伴讀。既然姥爺家不可靠,富察家的人總是可靠的了吧?”
當初是永璂自己把人家德敏打傷,口口聲聲討厭富察家的人,令皇帝都十分尷尬,才把德敏送走的,現在他又想把人找回來,又明白過來富察家多重要了,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他是不是覺得做皇帝,就能隨心所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皇額娘,您是皇后啊,為什麼皇姐因為是嫡,就能在宮里橫著走,皇阿瑪能容忍,而我是嫡子卻什麼都要不到。”永璂撲上來,哭道,“不正是因為您,因為您什麼都輸給令貴妃,被在頭頂上。”
“永璂,你要我怎麼說你才能明白?”皇后覺得兒子的手不是抓著的胳膊,而是扼著的脖子,讓不過氣。這孩子是走進死胡同了,他再也出不來了。
“我不要什麼袖籠,我不要這種沒用的東西。”永璂見母親毫無反應,依舊什麼都不能許諾他,氣得將皇后了一半的袖籠扔了出去,而后頭也不回地跑了。那袖籠落在炭爐旁,迸裂的火星點燃了棉絮,皇后木木地看著星點火苗變一團燃燒的大火,外頭宮太監聞見焦灼氣息沖進來,看到這形都嚇得半死,幸而及時滅火,沒釀災禍。
宮里最嚴防走水之事,但也難免會發生,皇后屋子里燒了東西,雖然會惹來一陣非議,可天干燥的只要沒人挑起來,不會有人多想其中的緣故。紅則明知皇后上的麻煩,猜想這里頭有古怪,所以也提前命櫻桃知會敬事房,不許有人胡言語,違者重罰。而也必須到翊坤宮來探,很久沒來翊坤宮,下了暖轎看一眼,冰天雪地里的宮殿,顯得更凄涼了。
從前花榮總會熱地迎到門前來,紅最早對嫻妃的印象里就有花榮的存在,果然皇后是無法適應沒有花榮的日子,連紅都覺得不自在。紅進了門,皇后依舊坐在暖炕上袖籠,櫻桃待翊坤宮的人奉上茶水后,就與們一同退下。有心把門前的人支開,翊坤宮的人也算給面子,與到不遠圍著炭爐說話。
屋子里靜悄悄的,皇后咳嗽了兩聲說:“用茶吧。”
“娘娘病了嗎?”紅問,“怎麼不宣太醫?”
“那日燒了東西,被煙火嗆的,多喝幾碗茶就好了。”皇后滿不在乎地說,“讓你費心了,我打盹落了手里的針線,不小心就燒著了。”
“是,臣妾也不敢大意,炕頭上暖暖的,多坐一會兒就犯迷糊,若是宮們再不仔細,很容易出事。”紅笑道,“娘娘您沒事就好。”
皇后放下針線,無力地著窗外灰蒙蒙的天,嘆息道:“今年冬天的天氣,怎麼都不見放晴呢,好想看一眼明的。”
“過幾天該晴了,臣妾到時候來陪您去園子里走走,曬曬太。”紅道,“過了年皇上要南巡,江南山水更好,娘娘到時候好好散心。”
皇后卻含淚:“上回去的時候,花榮還在我邊,現在再去,一個人坐在馬車里有什麼意思。”
紅難過極了,十二阿哥那些事,對如茵說要將計就計地利用皇后,好不讓十二阿哥有什麼前程,這算不算害人呢,可是永璂把十六推下水,又該怎麼算。
“到時候,讓您家里的眷陪著你坐車可好,說說笑笑的就不悶了。”紅道,“這事兒不難辦,本就是娘娘您一句話的事,花榮不在了,可江南山水依舊,也盼著娘娘能好好的。”
皇后看著紅,輕輕抹去自己的淚水,搖頭道:“你若不是個好人,也罷了,可是這麼多年,你幫了我不,還為我瞞著那麼大的事。”
“這麼多年,也是娘娘扶持了臣妾,不然太后娘娘那一邊臣妾要應付,您這邊臣妾也要應付,大概早就耗盡了心。遇見娘娘,是臣妾的福氣。”紅道。
“可我差點害了你。”皇后一激,幾乎把不該說的話說出來,但還是忍耐下了,“好好教養你的孩子,別像我的永璂似的,回不了頭了。”
紅心里翻江倒海,可是決定了的事,也沒得回頭了,十二阿哥若不做出那樣的事,也不至于要算計這對母子,也沒想到十二阿哥不沒有畏懼收斂,反是一而再地錯。
“南巡的時候,不必讓我的家人相陪,比起有們在,我還是清凈些好。”皇后淡淡一笑,舒了口氣,“是啊,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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