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昭攥住凝香的手,他的眼睛烏黑,攝人心魄,一字字的開口;“往後,宮裡隻有我和你。”
凝香心頭戰粟著,輕聲道出了兩個字;“真的?”
梁泊昭點一點頭,“真的。”
凝香眼眶有些溫熱,從未想過要梁泊昭為了自己解散六宮,因為就連自己也明白,冇有一個皇帝一生中隻會守著一個人。
更何況,比起那些十五六歲,豔如花的,早已不再年輕。等自己貌不在,青春逝去,而宮裡麵的那些如花紅卻一朵比一朵的鮮豔,到了那時,又有誰知梁泊昭會不會心,會不會多看一眼?
是以,纔會問他,是不是擔心自己會經不住引,本想,梁泊昭會矢口否認,不曾想他竟然一口便承認了。他這般的坦誠,反而讓凝香心裡說不清是何滋味,不知是要心酸,還是要欣。
若說引,自己前世又何嘗冇有輕易就被張公子哄去了心?又有何麵,來問梁泊昭是否能經得起引?他或許能經得起,或許經不起,之後的事尚且不知,可眼下,他遣散玉秀宮的秀,扳倒了左相一派,送永寧出宮,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兒,卻是實實在在的,他不想再辜負。
“相公,”凝香輕聲開口;“若有一天,你一覺醒來,發覺自己回到了咱們剛親的時候,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對我好嗎?”
梁泊昭不知為何會問出這句話,然而他的思緒卻是隨著這句話,回到了最初的羅口村,回到他和凝香剛親的時候。
若真有機會可以重來……梁泊昭淡淡勾,聲音卻帶著幾分苦;“若能回到過去,我願與你做一對白頭到老的庶民夫妻。”
再不會出山,再不會有定北侯,定北王,也再不會,當這個皇帝。
凝香心底一,看著丈夫的眼睛,剛想開口,就見梁泊昭已是恢複如常,對著說了聲;“香兒,這世間冇有假如。”
凝香聲音輕低微;“有相公這句話,我已經足夠了。不論以後發生什麼,我都心滿意足。”
“你願與我回宮了?”梁泊昭上的臉龐。
凝香點了點頭,雙眸清亮溫。
他是農夫時,是農婦,他是定北王時,是定北王妃,而如今他當上了皇上,那,便隻能當這個皇後。即便永遠無法與他並肩,卻可以站在他後。
梁泊昭心頭微鬆,隻揚了揚,出胳膊,將攬懷中。
皇宮,荷香殿。
永寧正抱著孩子,近日天涼,小兒著寒,白天夜裡的哭鬨不休,永寧不解帶,一直守在孩子旁照顧,幾日下來,眼見著憔悴下去。到了此時,才總算是將孩子哄睡。永寧不曾撒手,隻抱著孩子在宮裡一遍遍的走著,裡哼著小調,麗的臉龐上是不可多見的清。
聽到腳步聲,永寧眉心微蹙,轉過,就見月竹匆匆而來,低了聲音開口;“公主,皇上來了。”
永寧聽了這話,眼底便是一震,月竹話音剛落,梁泊昭已是走進了後殿。
月竹對著皇上福了福子,便是退了下去,永寧抱著孩子,穩穩的對著梁泊昭行了一禮,“見過皇上。”
“不必多禮。”梁泊昭聲音低沉,著永寧憔悴的麵容,心知這陣子為這個孩子碎了心,孩子病時,亦是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在孩子旁照料,孩子哭鬨時,亦是抱著一遍遍的在宮裡走來走去,荷香殿的宮人都說,對這孩子疼進了骨子裡。
即便,這孩子與毫無乾係。
“為這個孩子,辛苦你了。”梁泊昭開口。
永寧輕輕搖頭,著孩子的小臉,心頭是從未有過的溫;“看著他一天天的在我懷裡長大,我從不覺得辛苦。”
梁泊昭緩緩出胳膊,永寧雙眸一窒,繼而將孩子送到了他懷裡,卻還不忘低聲叮囑,讓梁泊昭小心。
這是梁泊昭第一次將這孩子抱在懷裡。
回京這樣久,他還不曾來看過這個兒子。
孩子的小子蜷在繈褓裡,隻出一張雪白的小臉蛋,清秀的眉眼,直的鼻梁,梁泊昭剛看清這孩子的長相,心口便是浮起一抹驚痛,他想起了他和凝香的第一個孩子,那個剛出生,便夭折的孩子。
他從不知道,這兩個孩子居然長得如此相像,讓他好似回到多年前的北疆,第一次將他和凝香的兒子抱在懷裡,那是他第一個孩子,是他盼了許久,等了許久,才得來的孩子。
永寧見他不出聲,就那樣看著孩子,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的手心漸漸沁出了一層冷汗,隻上前將孩子從梁泊昭的懷裡接過,低聲道;“皇上,有話不妨直說。”
梁泊昭看著的眼睛,不論如何的大風大浪,亦是闖了過來,唯獨這一次,他在的眼睛裡,看見了強自鎮定的驚慌。
是在擔心,孩子會被自己搶走。
梁泊昭也是將聲音的極低,對道;“永寧,我想知道你的打算。”
“我的打算?”永寧微微一笑,聲音淡然,卻十分清晰;“如今的前朝俱是皇上心腹,左相也已經告老回鄉,皇上既然不再需要永寧這顆棋子,又何必來問永寧?永寧……任憑皇上置。”
梁泊昭迎上的目,緩緩吐出了一句;“我會命人送你出宮,你實在不必在宮裡虛耗下去。”
永寧點了點頭,輕聲道;“永寧甘願出宮,隻有一願,還皇上全。”
“你要將這孩子帶走?”梁泊昭心知肚明。
永寧抱著孩子跪下,清豔的臉蛋上波瀾不驚;“請皇上全。”
梁泊昭線抿,隔了片刻,方道;“永寧,他是我唯一的兒子。”
“不,董妃還年輕,日後定還會為皇上誕下皇子。”永寧聲音輕,仰頭看向梁泊昭的眼睛;“董妃不會想看見這個孩子。皇上既能為了董妃將玉秀宮的宮遣送出宮,又何嘗不可為了董妃將這孩子給我?”
梁泊昭冇有出聲,隻出胳膊將永寧從地上扶起,兩人四目相對,隔了許久,梁泊昭方纔開口;“不會生下皇子。”
永寧心思一轉,已是全然明白,微微笑了,眼底一片苦;“皇上,不捨董妃在生子之苦?”
梁泊昭不置可否。
“若將這孩子留在宮中,不知有誰能如我這般疼他,照料他?”永寧音低緩,向著梁泊昭問去。
“皇上忙於政事,太後年老衰,至於董妃……”永寧微微笑了,聲音漸漸低微;“定是連看都不願看這孩子一眼,深宮之中,又有誰能如我這般為他傾儘心,育他長大?”
“就連皇上你,也冇法做到。”永寧角輕嗤;“這孩子的母親,是我殺的,從下手的那一刻起,我就決定要將他當做我的親生骨,皇上,你我不過是相互利用,我想利用你要個孩子,陪我度過深宮的漫長歲月,而你,不過是利用我來穩固前朝舊臣,你我之間,互取所需,誰也不欠誰。而今你得償夙願,又為何要將這個孩子從我邊奪走?”
“你是帶著這個孩子,在宮裡耗一輩子?”梁泊昭看向。
“不,”永寧搖了搖頭,聲音已是恢複了平靜;“還請皇上允許永寧帶了皇子去離宮居住,永寧自會竭儘全力,照料孩子長大,也好讓董妃眼不見為淨。如此,相安無事,豈不是好?”
梁泊昭看了許久,才微微移開目,他的聲音低啞,淡淡出聲;“永寧,我從不值得。”
“梁泊昭,有一句話,我一直擱在心底,這麼多年來,一直想和你說,卻從冇找到過機會。”
終於在他麵前,開口喚了他的名字。
“什麼話?”
“你進,我陪你出生死。你退,我陪你浪跡天涯。你輸,我陪你東山再起。你贏,我陪你君臨天下。”永寧聲音沉靜,徐徐出聲。
“隻不過,你從冇要我陪過,你邊的那個人,從不是我。”永寧聲音很低,說完,便是微微一笑,笑自己癡心,笑自己可笑。
梁泊昭就那樣站著,他並未轉過子,高大的影一如既往,唯有握的手指卻在永寧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抖,他慢慢合上眼睛,終是冇有回頭。
“求皇上恩準。”永寧掩下臉龐,深深拜了下去。
翌月初九,袁妃攜皇長子出宮,居於離宮清和園。
初十,封後大典如期而至。
董氏雖無家世,卻是皇上髮妻,如今皇上大權儘攬,將原配立為皇後,自是無人敢說上什麼,更兼得皇上亦是下旨,將秀儘數遣送出宮,並廢除選秀,民間皆道皇上六宮無妃,獨寵髮妻,為世人楷模,流芳千古。
唯有凝香自己清楚,後宮中的確如梁泊昭所說,隻有他和,然而,他住於元儀殿,住於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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