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洪流退去， 雨幕之中只有一輛破敗的軍車還停在不遠。

聞清靈和蕭痕上都有傷，不過他們的自愈能力很強，不管也會很快愈合。

聞清靈正在和小年講道理，年不聽不聽就是不聽， 總是試圖抓撓聞清靈， 聞清靈氣得腦仁疼， 他沒耐心哄孩子，何況這已經不是孩子了，這麼大， 還要他哄， 哄什麼哄！

聞清靈松手，把死倔的熊孩子丟在地上， 徹底沒耐心了。

蕭痕試圖勸兩句， 熊孩子又喊又， 抓起泥水丟蕭痕一一臉。

蕭痕：“……”

聞清靈真的生氣了，一掌扇過去， “你如果繼續這麼任妄為，不聽人言， 你也沒必要繼續活著了， 我能造出你，也能毀掉你。”

一個不管制的行走大殺，要與不要沒有兩樣。

年頓住了，惡狠狠的盯著聞清靈， 沒有任何要屈服的樣子， 只是不再鬧了。

聞清靈知道他在想什麼，不就等著那隻“準王者”來救他，來找他報仇嗎？他聞清靈怕過誰？

蕭痕走向那輛嚴重破損的軍車， 他渾染站在車外，站在雨中，看著車的老蕭和老薛。

蕭將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他看著大雨中的兒子，眼眶發紅，雙抖。

他們一直在這裡，看了全程，還有什麼不知道的？蕭痕和聞清靈一樣，都不是人類。

蕭將想要下車，車門卻被蕭痕推住了，不讓他下來。

蕭痕問他，“你們是要去人類那邊，還是跟我去文明城？”

文明城規定，只要是文明喪和新人類的親朋好友，都有資格申請住在文明城外城，如果老蕭和老薛願意去，肯定有他們的住。

太多話哽在嚨，蕭將發不出聲音。

老薛長長一歎，“幸存者那邊有墨將在，不用我們再心了。”

如果將領太多，不能齊心，倒不如各自分開，各自發展。

何況到底有多幸存者活下來，他們也不清楚，他們只知道，昨夜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這些都是華國子民。

蕭痕道：“如果文明城讓你們不舒服，你們也可以去蘭城，那邊的城牆已經建設好了，你們可以隨時過去。”

只要有城在，就不怕沒有幸存者投奔。

雷毓驍再也忍不住了，聲道：“蕭上校，能、能請你給聞清靈求求嗎？救救我父親，他快撐不住了……”

虧得雷將是個異能者，不然斷了那麼多骨頭，還有傷，本撐不到現在。

一個綠團從窗口飛進車，團散開，完全籠罩雷將。

聞清靈走過來，手中抓著一黑藤蔓，藤蔓一頭捆著一個和聞清靈一模一樣的年，他正在不服氣的掙扎，想要掙開可惡的藤蔓。

聞清靈：“你要付出什麼，先欠著，等我想到了自會找你。”

雷毓驍非常激，連聲道謝。

聞清靈忽然想起一件事，“問一下，同樣姓雷，你們認識雷洪老爺子嗎？”

雷將剛醒來就聽到這麼一句，猛地坐直，又痛得靠進椅背裡，“我、我父親就雷洪，我們都是陵城人，他退下來之後就回陵城養老，老爺子沒能躲過喪病毒……”

聞清靈牽著小年轉，“那就沒錯了，老爺子現在就在文明城。”

也是文明城年紀最大的一個，還曾混在人群當中，和蕭痕學過木倉法，老爺子活得樂呵。

蕭痕跟在聞清靈邊，給老蕭老薛考慮時間。

雷將無比震驚，艱難的詢問老薛，“文明城，應該，都是，人類吧？”

老薛同樣艱難，“的確，都是，人類，吧？”

雷將目發直，“可我父親，他已經變喪了……”

四個人連同駕駛員，全都汗倒豎，驚恐萬分。

雷將撲向車門，想要追過去問清楚，“聞清靈！老爺子到底是喪還是人？！老爺子他……”

蕭痕摟住聞清靈，拎著小年，消失在原地。

雷將一刻也不能等了，催促駕駛員，“快快快，去文明城，去文明城！”

這場大雨，一直下了三天才停。

聞清靈把瞳丟給了親爹親媽管教，他是沒耐心管這個熊孩子。

蔣蘭和聞征看到瞳的長相時，都被嚇了一跳，突然蹦出這麼大一個大孫子，還是從小沒有好好教養，徹底長歪的大孫子，二老的心十萬分之複雜。

另外兩隻小團子就很乖，已經學會說話了，吐字清晰，經常找瞳玩，每次都會被瞳趕走，他不讓任何人靠近，誰的話也不聽，不吃家裡的飯，了自己跑去養區，咬死了幾只要生崽的變異羊，可把管理人員心疼壞了，天天組織人手抓小。

有天夜裡，終於被抓了個人贓並獲，逃竄的時候，瞳撲倒一個工作人員，一口咬斷了他的頸部大脈，噴的到都是。

所有人都驚了，文明城規定，不許吃人，更別提吃同類了，這是忌！

所有人一起撲上去，抓住這個纖瘦年，瞳被急了，張口就要噴毒霧，卻被一掌扇在地上，聞清靈氣極，手中出現藤蔓，逮著年就是一頓。

“你想幹什麼？噴毒霧？你還想噴毒霧？！”

蕭痕趕來，抓住聞清靈氣得發抖的手，“別打了，你打他也沒用。”

聞清靈：“既然這麼不聽勸，乾脆直接殺了他算了！”

蔣蘭和聞征也管不住他，家裡明明有飯，要吃什麼給做什麼，可他偏偏不吃，了就來變異牲畜，隻吃生的、活的，過得像個野人，怎麼也糾正不過來！

蕭痕看了眼目兇狠的年，淡淡道：“你殺了他也沒用，不如去雲京城，把‘準王者’給殺了，他保準能聽話。”

果然，這句話立刻刺激到了年，跳起來就要和蕭痕拚命，蕭痕攥住他細瘦的手腕，空間移，帶離現場。

聞清靈給傷的人治療，說了一下況和那個年的份。

既然是城主帶回來的孩子，吃幾隻變異牲畜自然沒問題，工作人員都表示理解，勸了聞清靈幾句，就都回去休息了。

蕭痕把年帶去了城牆，年還在不依不饒，撕打蕭痕。

蕭痕冷聲道：“繼續這麼胡鬧下去，你等不到‘準王者’到來，你就要死了。”

“吼——！！！”年對他嘶吼。

蕭痕單手抓著年，“你想幹什麼，不妨和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助你。”

年不聽，他們都是騙子，都是傷害風逞的兇手，他們都是壞人，都該死！

蕭痕：“你想見他嗎？你想回去嗎？”

年頓住了，不信任的看著蕭痕。

蕭痕放開他，“別再鬧了，我們安靜的談談，可以嗎？”

年沒說話，只是警惕的看著蕭痕。

蕭痕道：“你是不是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才會這麼鬧騰？如果是，那我告訴你，你用錯了方法，你名義上的父親……也就是給你生命的人，文明城的城主，不吃這一套，你繼續鬧下去，隻可能小命不保。”

年垂下腦袋，許久之後才道：“想，想他，要，回去。”

蕭痕見他蔫的樣子，長長一歎，“他對你很好？”

年點頭，“好，很好。”

蕭痕：“怎麼個好法？”

年想了想，“吃，穿，玩，喜歡……”

他在雲京城自由自在，想幹什麼幹什麼，風逞從不約束他，只要他開心就好。

蕭痕道：“你想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嗎？”

年懵懂點頭，“在一起，在一起。”

蕭痕再次一歎，“你乖一點兒，別再鬧了，我會勸勸你父親，讓他放你回去，好嗎？”

年抬頭看他，像在辨認他說的是真是假，“不許，不許，打，風逞。”

蕭痕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風逞？”

年點頭，猩紅的眼睛還在盯著蕭痕。

蕭痕：“只要你乖，我們盡量不打他。”

不打的前提是，風逞能識相一點，如果他衝過來找他們報仇，這不打還留著過年嗎？

蕭痕把年送回蔣蘭那邊，這才回了城主府，把這件事和聞清靈一說，聞清靈差點當場衝去雲京城暴打風逞一頓，什麼野男人都敢拐走他的葵寶，真是不知死活。

蕭痕好不容易把人勸住，看看年的表現，如果表現的好，說明他本質不壞，不是聽不進人言，只是故意和聞清靈鬧，如果這樣，他們的確該找風逞好好談談了。

聞清靈暫時住脾氣。

自從城主府和統帥府建起來，裡面就配上了管事的人，飲食方面有專人負責，他們正常時候都是在城主府或者統帥府用餐，第二天他們故意去蔣蘭那邊吃飯，就是要看看瞳的表現。

年難得上桌吃飯，安靜靜，看起來非常乖巧，完全沒有昨天的野和不可理喻。

年其實什麼都懂，他就是故意折騰聞清靈。

聞清靈見他這麼乖巧，又覺得氣悶，這樣的心就跟自家好白菜被豬給拱了是一樣一樣的，一頓飯都是低氣。

吃完飯他們就離開了，蕭痕怕聞清靈不住暴脾氣又要發火，暫時把兩人分開比較好。

自從聞清靈變“真王”，蕭痕變“亞王”，兩人日形影不離，蔣蘭和聞征已經默認他們在一起了。他們這樣的份，這樣的地位，蔣蘭和聞征都不知道要不要給他們舉辦個婚禮什麼的，如果舉辦婚禮，要請廣大喪兄弟來觀禮嗎？

蔣蘭還沒想出對策，蕭痕的父親和叔伯就到了文明城。

他們在路上耽擱了不時間，好不容易才找到文明城，一路還算安全，因為大部分喪都聚集在文明城和雲京城，其他地方的喪就變了，方便了行人。

這次蕭將、老薛、雷將和雷毓驍沒有被關在城外，他們在文明城都有親人，有資格進來。

聞清靈讓人帶著雷將和雷毓驍去見雷洪老爺子，他則陪著蕭痕見了蕭將和老薛。

他們是第一次真正踏足文明城，文明城的規劃和氛圍，讓人非常舒服，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忙忙碌碌，說說笑笑，生活很充實，沒有那麼多無聊時間去拉幫結派、勾心鬥角，有那個時間，還不如用來多翻點土，多種出一些莊稼，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

親眼所見，才知道中央巨城和文明城的差距，文明城早已做到自給自足，多余的糧食，他們會和另外三個基地換東西。

文明城的流通貨幣是晶和能量結晶，止使用喪晶核，也不許獵殺喪。

蕭將和老薛聽到這個制度，都很驚訝，卻沒多問，這畢竟是人家的制度，他們是外來者，不便質疑人家的制度。

他們經過外城，看到一輛拖拉機陷在泥地爬不上來，司機跳進泥地裡，掀起拖拉機，推著上了石板路。

蕭將：“……”

老薛：“……”

文明城的人都這麼虎的嗎？這哪是人開拖拉機，這是拖拉機開人吧？

他們在中城，看到一位哥們不走尋常路，想去二樓，不走樓梯，直接從街道跳到了二樓臺，然後非常自然的走了進去。

蕭將：“……”

老薛：“……”

他們覺得自己的眼睛可能有點問題。

等之後再看到一個人扛著一隻變異牛經過，看到追逐打鬧的孩子一跳兩米高，他們全都麻木了，這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哪怕是普通喪也做不到，至也要是進化喪的級別才能有這樣的跳躍能力和力量。

可這些明明都是人，他們哪來這樣的能力？

兩人一時之間，都是面凝重。

蔣蘭和聞征盛宴款待蕭將和老薛，席間說起兩個孩子的事，蕭將和老薛都很詫異，他們都沒想到，蕭痕和聞清靈竟是這樣的關系。

任兩個鋼鐵老直男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他倆居然在一起了。

蔣蘭明確表示，現在兩個孩子是“伴生”關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分不開了。

蕭將在詫異過後，很快接了現實，他連兒子是喪的事實都接了，還有什麼是他接不了的？

問起是否要舉行婚禮，蕭將隻說看孩子們的意思。

孩子們的意思是不用舉辦，做那些都沒有意義，在滿是死人的末世舉辦盛大婚禮，覺跟辦白事一樣，想想都覺得別扭，何況他們已經不是人，不必遵守人類儀式。

在文明城呆了兩天，蕭將就要去往蘭城，這是他們商量後的結果。

蕭痕派季戎開直升機送他們去蘭城，上飛機之前，蕭將問了一個問題，“文明城的這些人，真的都是人嗎？”

他在文明城待了兩天，太多出乎意料和不合理的地方，他都看見了，既然聞清靈和蕭痕沒有避著他，想來是不怕被他看到。

蕭痕道：“喪只是到染的人類，只要把喪病毒去除，他們都是人類。”

直到飛機起飛，蕭將都無法回神，他的眼眶漸漸紅了。

末世三年，他從沒後悔過，這一刻，他卻無比後悔，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