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親耳聽到賀蘭之居然說出此類話語，趙胤在到稀奇之余，甚至覺得想要發笑。

就像他聽賀蘭之說開始吃素是為了健康一樣，令人可笑得發指。

問賀蘭之為何突發奇想吃蔬菜，結果被他用三言兩語隨便搪塞過去了。這讓趙胤有些不爽，同時更加在心中肯定賀蘭之又在什麼不為人知的壞腦筋。

趙胤在腦海中想了數十條從吃素延出來的謀詭計，就是沒想過試著去相信一下賀蘭之的話。

無辜的賀蘭之莫名其妙就被趙胤冠上了謀論的帽子，更可憐的是他還渾然不知地津津有味嚼著蔬菜補充維生素，毫沒意識到皇帝對他的印象比先前更差了。

要是他知道小皇帝的心里想法，他肯定會囂著喊冤。畢竟在這個既沒有維生素片又沒有潰瘍的朝代，想治好那滿潰瘍，除了多吃蔬菜以外本就沒別的法子了。

用膳的一君一臣皆食而不語地各懷心思，也不知這份沉默持續了多久，久至那萬里無云的天空都出現了一霾，趙胤突然開口道：“賀蘭卿。”

這是趙胤頭一次以卿字去稱呼賀蘭之。與先前甜膩膩又帶著許些撒意味的相父之稱完全不同，

這讓賀蘭之不由得愣了愣。

“臣在。”

“朕覺得你變了。”

趙胤敘述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甚至有點不像是先前裝出來的天真稚兒。

“皇上覺得臣哪兒變了呢？”

“哪兒都變了。”趙胤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如同換了個人似的。你有沒有話想對朕說？”

趙胤話里的意思很清楚，就差明晃晃地要問賀蘭之“你到底在心懷什麼鬼胎，突然非要裝出一副良臣的模樣？趕坦白代。”

與小皇帝預料中被問到謀而驚慌失措的反應截然不同，賀蘭之聽罷只是抿輕笑，一雙剪水墨瞳里盈盈皆是笑意。

趙胤幾乎都要被這笑容晃了神。

“臣沒有變，”賀蘭之從容地起作了一揖，“微臣只是在生病的時候回想了一些往事。當年微臣承父親愿與位，本是一心想要輔佐陛下，途中卻走了些彎路。如今生了場病，吐了些，想通了不事。正所謂做人要勿忘初心，臣也想起了自己的初心……”

賀蘭之的話語戛然而止，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留給了小皇帝足夠的腦補空間。

小皇帝腦補的畫面他都幫忙想好了，比如賀蘭丞相臥榻于床上，跟林妹妹似的突然夜半輕咳，看見帕上一灘跡，然后慨自己要英年早逝，悔不當初。看見床前明月，就不想起了逝去的老臣相，接著淚流滿面，下定決心要洗心革面重新好好輔佐陛下。

多麼一副人肺腑的浪子回頭畫面。

賀蘭之忍不住嘖嘖贊嘆，自己這個借口真是想得太好了。

瞧瞧瞧瞧，吐完請個病假，不僅能拖延時間學習怎麼批奏章，還能給自己穿越到丞相上找個不被人懷疑的理由，真是一箭雙雕的計劃。

還好他提前就預料到小皇帝會發問，否則他可沒法像現在這樣從容應付。

而那邊的趙胤還在琢磨賀蘭之這番話到底是真是假，殊不知自己已經正中對方下懷，功被套路了一波。

所以說，還是自古套路得人心啊……

第二十四章 -天下雨了

天逐漸變得沉沉起來，墨灰的烏云不知不覺地吞噬了天空的蒼藍，籠罩上了厚厚的一層氤氳濃郁云氣。

先前還稍顯干燥的空氣中已變得.潤一片，用完午飯的賀蘭之手輕宣紙，指尖都能到依附在紙張上的淡淡水汽。

落雨前的低氣令人很不好，同樣吃完午飯的趙胤不舒服地了發悶的口，隨后又很不舒服地了自己的肚子。

午飯實在吃太飽了。

趙胤有些郁悶地瞥了坐在旁邊的相父。這個賀蘭之自己莫名其妙想要吃蔬菜也就算了，憑什麼還要塞給他那麼多，還非著他吃完，還恐嚇他不吃完就不會長高。

這種騙小孩的話誰會信啊。

趙胤無語地看著自己碗里幾乎快堆小山的蔬菜，然后滿腹怨念地埋頭拉完飯碗里所有蔬菜。

趙胤暗暗告訴自己，他會吃完所有蔬菜絕不是怕自己長不高！絕對不是！他只是不想拂了相父的面子，讓他難堪罷了。

賀蘭之到旁邊小朋友來的視線，轉頭問道，“皇上的胃不舒服？”

趙胤猶豫了一秒，大概是權衡了一下說自己吃撐了會不會很丟臉，隨即搖了搖頭道，“沒有。”

“是不是吃太飽了？”賀蘭之還不依不撓地追問了一句。

趙胤頗為惱怒地回道：“朕沒有！”

好吧好吧，您說沒有就沒有。

賀蘭之無奈地看了莫名傲的小皇帝一眼，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兒惹到他了。

“朕要回去了，”小皇帝看了眼窗外的天氣，起召來候在臥房外的太監，“快下雨了，去準備一下龍輦，朕要回宮了。”

賀蘭之也起跟著小皇帝走到相府門口，挽留道：“皇上不妨留在相府，吃了晚飯等雨停了再走？”

趙胤終究還是信不過賀蘭之，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道，“相父一片好心朕領了，不過，朕還是趁著為下雨前回宮比較好。”

“可——”

“——相父，”趙胤打斷了賀蘭之的話，突然轉過來兩眼淚汪汪地道，“相父生了這麼重的病，病得都像換了個人似的，一定要好好休息。朕不能打擾相父養病，朕是乖寶寶……”

賀蘭之看到小皇帝紅紅的眼眶，心都一片了。連忙上前為小皇帝抹去在眼眶打轉的淚水，聲哄道，“對對對，皇上是乖寶寶。都是微臣的錯！皇上別哭，微臣一定好好養病！”

趙胤止住眼淚，吸了吸鼻子，“你說真的？”

賀蘭之頻頻點頭，就差沒朝天發誓了，“真的真的！”

“那朕走了啊，”小皇帝糯糯地道別，“相父的要快快康復。”

“微臣恭送陛下。”

直至聽到外頭太監尖細又刺耳的一聲“起駕”，乘上龍輦的趙胤才敢完全放松地將自己背部陷車廂的.錦墊，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候在皇帝邊的太監替其了肩膀，“皇上覺著如何？”

趙胤聽出他的一語雙關，不僅問了按.的手法，還詢問了圣上今日在丞相府的況。

“還可以。”

趙胤閉上墨目，淡淡地說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先前為了哄騙賀蘭之是把眼淚給了出來，演這麼一出戲耗費了他不力，致使他不愿再多說言語，只想在回宮的這段路上閉目養神。

可誰知闔上眼簾，腦海盡是賀蘭之先前抿微笑的溫潤模樣。

這個輕笑仿佛在他腦海中生了，無論如何都揮散不去，惹得趙胤不得不煩躁地睜開眼眸，掀起龍輦的簾子看向窗外。

灰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時落下了蒙蒙細雨，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車檐落，濺起青石路板上的細小水花，最終隨著龍輦碾過的車轍印跡，一同歸于平靜。

“果然還是下雨了啊……”

第二十五章 -癡癡地著他的背影

“果然還是下雨了啊……”

賀蘭之喃喃著仰頭看向烏云布的天空，冰涼的雨水打落在出的手掌上。僅僅停滯了片刻后便順著掌紋緩緩地下，最終歸于青石板路的水坑，泛起細不可見的漣漪。

“下雨了就回房間吧。反正把格轉換的事給忽悠過去了，接下去就只要安心看奏章學習就好了！”

賀蘭之拂袖遮住一頭墨發，為了躲雨而疾步匆匆地趕向相府。

“這原丞相真是不像話啊，居然借著小皇帝名頭頒布這麼多爛政策。這麼萌的小皇帝他也舍得坑，換我肯定捧在手心里寵著……”

快步穿梭在偌大的府邸中，賀蘭之一邊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往臥房走去，一邊用輕不可聞的聲音碎碎念吐槽原先不靠譜的丞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