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學校

陸郁和裴向雀便了一對有點悉其實本質還是很陌生的鄰居。

工程一開頭還是很忙的，陸郁早出晚歸，和裴向雀接不太多，這也是故意而為的。陸郁很了解裴向雀，他看起來脾氣，待人溫和，其實防備心很重。大概是因為患有語言障礙障礙的緣故，自己的世界是寂靜的，與外人不同，所以同別人的世界便隔離開來。不是說認為對方是好人，就會信任他，而是心總是隔了一層，很難化，也很難消除這種警惕。不過陸郁還有許多時間，不急於一時，每日出門時恰巧到了就問個好，總是有機會的。

陸郁既然來了這裡，雖說還忙著樂旺商業圈的事，其余的時間也並不閒著，和人談了幾場不大不小的生意，算是開拓市場。

李程敲門進來，手上提了個電腦。

陸郁正在翻文件，眼也沒抬，輕描淡寫問：「怎麼了？」

李程目平平，將手提電腦放在他前的桌子上，說：「今天劉先生發了個郵件，說是事辦了。」

陸郁挑了挑眉，起了些興趣，注意力從文件上轉了過來，「這麼快。打開看看？」

電腦屏幕亮起，鼠標點開郵箱裡的一個視頻。視頻似乎是躲在一個角落裡拍的，鏡頭搖搖晃晃，有些模糊，聲音嘈雜。裡頭有一群人吵吵嚷嚷著什麼，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走上前，揪住了朱三的領，朱三厲荏，昂著頭在罵著什麼。那個壯漢臂力極大，將他整個人摜在地上，好大的一聲，周圍人都不敢再了。朱三也是個窩囊廢，欺怕，蜷著忍不住求饒了。那個人仿若未聞，一腳朝朱三的胳膊踩了下去，那樣的力道，不可能不打斷骨頭的。

視頻只到這裡戛然而止，李程料想這個朱三了傷在看守所的日子不會好過。不過說起來劉春的膽子和勢力也太大了些，這裡是寧津，他也能找來人去看守所打斷人的胳膊。

李程說：「劉先生說等他從裡頭出來恐怕太晚了，您等的不耐煩，不高興了。現在這只算是個添頭，算是給個教訓罷了。」

陸郁很滿意似的，講：「他做的很好。本來一次就不太夠。」

李程也點頭稱是，他比較好奇的是陸郁隔壁住的那一位是誰。僅僅是偶爾窺見一斑的對待都足夠心驚，要不是年紀實在是對不上，他都要懷疑那是陸郁年輕狂時留下的私生子了。

夜幕降臨，陸郁理完公事，乘車從公司回來，路過小吃街的時候順道買了一袋糕點和糖果，他挑的時候問人特意要了小孩子喜歡的口味，都是糯糯偏甜的封包裝類。

到家時先敲了敲對面的門，門打開一個不大不小的隙，恰好後裴向雀探出頭。

陸郁手上拎著糖果，瞧見門漸漸拉大，裴向雀只穿了一件白泛黃的破舊T恤，出兩條白生生的胳膊和脖頸就出來了。他的臉是被曬黑的，上的皮不見太還是很白的。只是中不足的是，雪白的皮上有些青紫的淤痕，大片大片的，從被服遮住的地方蔓延到鎖骨和肩膀上。

應當是那次在看守所的傷，至今未愈。看來那個朱三到的教訓還是太輕了。

陸郁眼一沉，面上還帶著笑，溫溫的，將手上的東西遞到裴向雀的面前，在手機上打出一串字，「要不要吃糖果？」

裴向雀一怔，擺了擺手。又覺得表達的不明白，在紙上寫，「不用了，您自己吃吧。」

陸郁的手還是舉著，也未，不打算收回，接著解釋，「我不吃這些。是客戶送的。原來打算放在辦公室發霉，可想到隔壁搬來你這麼個小孩子就帶回來了。」

這倒讓裴向雀不得不接了，畢竟是別人的一番好意。

他點了點頭，接了過來，嘗試了一下，最後結結地道謝，「謝謝陸叔……陸哥。」

陸郁等他說完，像是真的只是來送一袋吃不了的零食，便要轉離開。離開前在裴向雀的紙上留下了一句話。

「別吃太多泡面，對不好。」

裴向雀有點臉紅，關上門，皺著鼻子使勁在屋子裡聞了聞，泡面的味道有那麼明顯嗎？

他打開袋子，裡面的糖果都是五六的，看起來很可。裴向雀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拆開來一個，塞到裡。

味道真甜，和糖調和出來的那種劣質糖果味道完全不同。裴向雀吃甜的，大概是因為小時候過得太苦，一粒糖都足夠珍稀到讓他快樂了。

那顆糖擱在舌尖上，慢慢化糖水。裴向雀捨不得多吃，只又拿了兩個，去書桌前打開燈寫日記。

陸叔叔這個名字不是頭一回在他的日記本裡出現了。不過，這是他第一回 ，想要在自己的日記本裡加一個除自己以外的人的畫。裴向雀認真地想著陸郁的模樣，一筆一筆地在紙上描繪了起來。

他是個這樣好的人，那樣的善意是自己從未過的，裴向雀捨不得不把他畫的好看傳神一點。

等到修修改改畫完了，紙上除了大裴和小雀，還多了一個人，他比大裴還要高，高上一個頭，笑瞇瞇的，拎了一袋糖果和糕點。

大裴說：「他真好。」

小雀也說：「糖真好吃，他真是個好人。」

裴向雀歪著腦袋，整張臉到空白的那一頁，目落在代表陸郁的小人上，慢慢地說：「陸叔叔……」

他不曉得接下來該自言自語什麼，最後只好對著日記裡的三個人笑了笑，又往裡塞了一顆糖。

畫陸郁花費的時間太長，一眨眼已經快十二點了。裴向雀看了一眼時間，急匆匆的洗漱刷牙，平躺在被窩裡，雙手抓著被單，有些張。

因為明天該上學了。

到了第二天，裴向雀起的很早，按照吳老師留下的地址去找，再一同去學校。

他們要去的學校承德中學，一所公立中學，績不太好也不壞，紀律抓的很，從沒出過什麼大事。所以陸郁特意選了這一所，好安置他不會講話的小麻雀。

兩人走了一路，裴向雀老老實實在後面跟著，一步也不差。終於到了高一（3）班班主任王老師的辦公室。

吳老師敲了敲門，得到回應後推門進來，對站在辦公桌後面的人笑了笑。

王老師長著一副嚴厲的面孔，戴眼鏡，目落在後頭的裴向雀上，問了句話。

裴向雀聽不明白。

吳老師急忙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裴向雀才明白過來，把早已練習了許多遍的話吐出來，「張老師您好，我是裴向雀。」

王老師有些疑。吳老師低了嗓音解釋，「這個孩子在語言方面有些缺陷，智力上是沒有問題的，希您能多照看照看。」

裴向雀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忽然，門口進來一個人，個子同裴向雀差不多高，穿著校服，頭發留到後面脖子的地方，只能約瞧見睫很長，一聲不吭，手上拿著一沓作業。

他沒看旁邊的兩個人，將作業放到了班主任的桌子上。

王老師皺了皺眉，忍不住叮囑了一句，「這件事，不能往外說的。」

特指的是他剛剛聽到的關於裴向雀的事。

那個人「嗯」了一聲，轉去了外頭。

班主任看起來嚴厲，實際對待自己學生非常關心注意，這次也是如此，細心地問了關於裴向雀的病。

上課的鈴聲打響，下一節是班主任自己任課的數學，正好帶著裴向雀一起去了教室。站在講臺上，和全班學生介紹了一下裴向雀，卻沒按照往常慣例讓他自我介紹。

全班幾十雙眼睛都盯著裴向雀，一片嘈雜。

王老師看了一眼教室裡的座位，調了一番，最後在窗戶那裡調整出來一個位置，說：「你就坐在安知州那邊吧。」

裴向雀對周圍都是模模糊糊的，眼神茫然，又有幾分可憐，想到他的病，王老師在心裡歎了口氣。走下講臺，親自把裴向雀領到座位上。

鄰座是方才在辦公室的那個同學，此時離得近了才能瞧得清楚，模樣長得好看清秀，只是面冷漠，態度疏離，理也不理裴向雀。

介紹完了新同學，終於要開始上課了。

裴向雀看著安知州的側臉，糾結了小半天，最終還是放棄了和新同學流的打算，仔仔細細地聽起了課。

與其說是聽，倒不如說是看，裴向雀一個字也沒聽懂，按照板書和PPT上的容記了許多七八糟，不知道有沒有用的東西。

到了下課的時候，班主任一踏出教室，幾個活潑開朗的同學就圍了上來，對新同學充滿了好奇心，七八舌地問裴向雀從哪裡來，為什麼這時候轉學。

裴向雀在人群堆裡張極了，他曉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和新同學好關系，可是無論他在心裡怎麼想，裡總是說不出話，耳朵也聽不清。

就在這些新同學已經不耐煩他的不回答的時候，邊卻傳來一句話。

安知州磕了一下筆，冷冷淡淡的，「你們吵到我做題了。」

他脾氣不好，待人疏離冷漠是全班周知的事，即使績好長得好看也沒人願意和他做朋友，反而不太願意搭理這個人。

圍著的人一怔，一個孩子「切」了一聲，嘟囔了一句，「誰在乎？」就拉著自己的小姐妹回了自己的位置。其余人也一哄而散，周圍終於清淨了下來。

可安知州卻合上筆蓋，收拾起了書包。

裴向雀心想完了，難道要第一天就鬧到和同桌分手？

見這頭沒有靜，安知州有些不耐煩，眉眼皺起，又把筆拿出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到裡面來。」

裴向雀如夢初醒，手忙腳地收拾東西，和同桌換位置。

等到了上課的時候，老師還沒來，安知州低著頭，眼前被推過來一張紙，上面寫著，「你好，我裴向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