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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植被》 12

紀淮:“哭就哭,別抱著我,鼻涕蹭我服上了。”

“他是傻。”電梯門打開,許言拉著行李箱往外走,說,“你讓他哭,別……”他的話音在看到走廊上的人時戛然而止,那邊紀淮問他:“怎麼了?”許言說了句“沒什麼,先掛了”就放下手機,站在原地沒再

大概五六米的距離,沈植站在一盞廊燈下,看著他。許言從那張臉上辨別出悉的一切,不耐、冷漠、慍怒……每一樣都是他害怕看到卻在過去的幾年中不得不頻繁面對的,每一樣。這一刻他們都沒開口,許言卻在視線錯間再次頓悟——他永遠不要妄圖從沈植上得到想要的。從前他自娛自樂厚無恥,沉浸在一段可笑關系里無法自拔,但離出來后隨心走了一遭,許言發現自己沒辦法再承這些了。

每想通一點,就好像從上卸下一件厚重的服,許言心里輕松了些,邁往前走。他看沈植的眼神很平靜,但心里不太平靜——比如他想到沈植很快就要訂婚了,以后就是人夫,聽起來更有魅力了……沈植如果跟人親起來會是什麼樣?不知道,許言從沒過,也就無法想象。

“有事?”許言走過去掏出鑰匙開門,一邊隨口問,“出差還順利嗎?”其實他原本想問訂婚場地挑了哪里風景如何,但還是算了,顯得很八卦,沈植聽了又該臭臉了,或者回一句冷冰冰的“關你什麼事”,那就太自討沒趣了。許言推門進去,他累死了,只想洗完澡倒頭就睡,其實不太愿意多說話。

他也沒那麼大度,‘前男友’即將訂婚,而他們才剛分開半個多月,許言心有點復雜——看來西藏沒能凈化他的靈魂,有時間要再去趟才行。

門推到一半就推不了,許言垂眼看著從自己過的手——沈植拉住了門不讓他推開。許言轉頭看他,問:“怎麼,我家還不讓回了?”

沈植盯著他的眼睛,片刻,收回手,說:“你出去旅游了。”

許言疲憊地嘆了口氣,轉過靠在門框邊,懶懶地說:“是啊。”

“跟別人。”沈植又說。

許言點點頭:“對。”

他一副直言不諱若無其事并且不打算解釋的樣子,沈植的臉沉,聲音也低下去:“為什麼不告訴我。”

許言本來困得眼皮都耷拉了,聞言終于恢復了點神,很不解地抬眼看向他,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合理嗎?許言現在懷疑沈植是不是腦子累壞了,怎麼能問出這種話。他認真問道,“你大老遠過來,難道是來向我詢問拉薩旅游的功課?”

沈植不想跟他耍皮子,別開眼看著許言的行李箱,上面的飛機托運條還粘著,皺的。箱子是橙的,沈植記得許言幾個月前說要買新箱子,把圖片給他看,問橙好不好看,沈植瞥了一眼,說:“丑。”他說丑,許言也就覺得丑,立刻買了個平平無奇的百搭黑

但現在許言重新買了這個,就好像……以前說的話不作數了。

沉默很久,沈植終于問:“什麼時候回去?”離家出走過了,朋友見過了,心也散過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沈植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耐心陪他耗。

“回哪里?”許言皺了下眉,等漸漸反應過來,他的表變得有些不可置信,“回你那兒?”沈植沒說話,好像是默認。

許言慢慢站直,目在沈植臉上來回游移,他知道沈植不會開這種玩笑,他不敢相信,沈植會站在這里,竟然是因為他還不知道兩人的關系已經終止了,他還篤定自己會腆著臉再回去。

“沈植。”許言的神荒唐又自嘲,沙啞著輕聲問,“我看起來就這麼賤嗎?”賤到一廂愿了四年還甘之如飴,賤到明知你要訂婚了還要圍在你邊……許言清楚沈植一直覺得他臉皮厚,可他確實沒想到,在沈植眼里,原來自己真的就是個不計尊嚴毫無恥心的傻

緒千回百轉跌宕起伏,全被許言用力咽下。他看見沈植愣了一秒,皺起眉,問:“你什麼意思?”

許言突然笑起來,沒任何含義,想笑就笑了。他疲累地晃晃腦袋,想說分手,可說不出口,不是不舍,也不是留,而是這個詞太常用在上。可現在回過頭想想,他和沈植真算不上談,畢竟對方從沒把他當男朋友——那麼需要換一個表達方式,來給這段關系畫個句點。許言慢慢收了笑,抬起頭,視線穿過沈植的發梢,看著走廊上的燈,說:“意思是,我們結束了。”

第13章

空氣安靜得沒聲響,許言忽然到解——到底還是說了,原本不想開口的,但他能理解沈植的心,一個傻纏了自己四年,突然掉頭跑了,是個人都會警惕,懷疑對方在搞什麼花樣和把戲。如果沈植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那就給他,也算是堂堂正正說了再見,彼此去向新天地。

許言從沒打算模棱兩可含糊其辭,他只是想不到沈植會苛刻到這個地步,一定要他親口承諾結束。

好像確實再無話可說了,許言看向沈植,他以為沈植多會表現出一些開心,最次也該看起來輕松一點,畢竟總算擺自己了。都到這個時候了,許言還想看他笑一笑——在一起時好像沒讓沈植高興過,如果今天這張終止符能讓他出笑,自己也算是發揮余熱了。

可是沒有,沈植的神半點沒變,只直勾勾盯著他,許言從中分辨不出什麼緒,他過了好幾秒才意識到——沈植沒在思考,沒在想什麼,他在發呆。

看來是高興過頭了……許言扯扯角,重新拉住行李箱,轉推門進屋。這道門就是終結線,一關上,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和沈植有任何牽扯。也好。

越來越小,只剩一道進漆黑的客廳。許言突然眼睛發酸,覺得好不公平,為什麼幾年下來,仍然只有他一個人在難過,在慨,在嘗痛,為什麼沈植永遠置事外不痛不……就因為主的是自己,所以什麼都活該?這天平未免又太公正,從不偏倚他。

鎖舌輕輕挨上門框,許言按下門把手,沒征兆的,手腕被用力撞了一下,亮猛地放大,許言詫異抬頭,看見沈植逆著冷到沒有表的臉。門被一把推開,沈植站在他面前,沉聲他的名字:“許言。”聽起來竟然很陌生,平常沈植幾乎不這樣他,因為無論他需不需要,許言都在他邊。

許言直覺沈植好像有點生氣,可他想不出有什麼好生氣的,纏了自己好幾年的人終于放手滾蛋,歸還一個自由正常的人生,他為什麼要生氣?

“我沒時間跟你浪費,你也不用這麼威脅我。”沈植一字一句地說,“那句話我就當沒聽到過。”

沒聽到什麼?假裝沒聽到我說我們結束了?

這話耳,許言想起他第一次告白的時候,從沈植里收獲的就是這句話,一字不差。

大三新學期開始不久,許言過生日,那會兒他已經通過各種方式跟沈植搞上了關系——朋友關系。生日那晚沈植沒來吃晚飯,因為有事,后來去KTV的時候他來了,許言早被灌了六七分醉,同學起哄要沈植唱歌的時候他也傻樂著拍手——沈植沒唱,他那幾天冒,嗓子疼又啞。

切蛋糕時間,許言腦袋上扣著皇冠,因為不清醒,愿也忘了許,直接一口氣吹滅了蠟燭。有同學手沾了蛋糕往他臉上抹,許言也不反抗,蹲在地上仰著頭笑瞇瞇,傻子似的,沈植就坐在旁邊沙發上看著他。

作踐完蛋糕,許言徹底醉得像條狗,那些的、克制的、抑的隨著理智的消弭漸漸變得濃重而大膽,他的視線幾乎沒離開過沈植的臉。終于,坐在他和沈植之間的朋友上廁所去了,許言撐起子往沈植那邊挪了點,包廂里很暗,只有大屏幕投出線,把沈植的面容勾勒清晰,在周圍的喧鬧聲里顯得格外沉靜。許言的,問他:“嗓子還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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