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后追來的人，轉走。

雪懷連忙快跑幾步，越過兩人，攔在們面前：“老，您還記得我嗎？昨天我娘和我在您的茶攤上喝過茶。”

這個老婦人與昨天茶攤上的老婦是同一個人，只不過昨天一襲洗得發白的布，今天卻儼然是一位富家老太太。

雪懷在人群里看熱鬧的時候，便向人打聽了老婦人的份，以及與那對夫妻之間的過節。

老婦人姓葉，其夫歐伯儒生前至禮部侍郎，葉老夫人有誥命在。

“嗯。”葉老夫人眉頭蹙起，抬便要走。

雪懷后退幾步，依然擋在二人前面，急急說道：“葉，您聽我說幾句話再走不遲，只有幾句，不會耽誤您回家吃飯的。”

葉老夫人的眉頭鎖“川”字，腳步卻停了下來，只是抿，目中著不耐。

這就是肯聽說話了？

肯聽就好。

雪懷深吸口氣，聲音急促卻吐字清晰：“葉，我雪懷，我娘和我眼下在新京沒有地方住，我們住在客棧里，我想租您的那間鋪子，您能給我按以前的市價嗎？”

一旁的中年婦人面驚異，問道：“你說你要租鋪子，是哪一間鋪子？”

顯然葉老夫人不是只有這一間鋪子。

“就是會昌街上被人強行占著的那一間。”雪懷說道。

中年婦人吃驚地看看雪懷，又看向葉老夫人。

“你既已知道那間鋪子被人占了，你還要租，為什麼？”葉老夫人聲音冷冷。

“因為其他鋪子租金太高，我租不起，可這間鋪子被人占著，您不但分文未得，甚至連鋪子也要白給別人了，所以您還不如按以前的價格租給我呢，至我不姓歐，也沒有本事搶走您的鋪子。”

面對這位脾氣一看就不太好的老夫人，雪懷沒有兜圈子，用最有效的方式和葉老夫人討價還價。

中年婦人看向雪懷的目更加驚異，好心提醒：“小姑娘，會昌街的鋪子是被家里親戚強占著的，一時半刻要不回來的。”

話音剛落，中年婦人就被葉老夫人瞪了一眼，道：“你哪來這麼多的廢話，既然想租，那就自已去要，能要回來，我就把那鋪子租給。”

雪懷眼睛一亮，葉老夫人這是答應了？

“好，一言為定，我去把那鋪子給您要回來，您就按照新京以前的市價把那鋪子租給我，我打聽過了，一年之前，會昌街上這樣的鋪子，整年的租金是四十兩銀子，可是您那鋪子已有好幾年沒有刷修繕了，我如果重新整修也要花銀子，不如這樣，您再給我減五兩，按三十五兩可好？”

這小姑娘就這麼自信？以為真能把鋪子拿回來？

“好，老答應你。”

葉老夫人重重哼了一聲，帶著中年婦人從雪懷邊走了過去。

雪懷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一年三十五兩，可以住人又可以做生意，比單租房子要便宜多了。

剛才已經把那間鋪子的事打聽清楚了。

葉老夫人的夫君歐伯儒去世時，年僅三十五歲，葉老夫人將兒子歐贊培養材，娶妻生子，歐贊高中探花，一時傳為佳話。

仁宗年間，韃剌求娶大魏公主，太皇太后派金環公主出塞和親，時任鴻臚寺卿的歐贊便在和親使團之中。

一年后，和親使團歸來，歐贊卻沒有回來。

據說使團在雁門關外遇到馬賊，雙方戰之后，歐贊下落不明，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歐贊的妻子平氏得知丈夫出事后，帶著兒子四求神拜佛，祈求丈夫平安歸來。

一次，平氏帶著年僅四歲的兒子歐文韜去城外的開福寺上香，一轉眼的功夫，歐文韜就不見了，之后四尋找，仍是杳無音訊，平氏不了刺激大病不起，撐了不到半年便郁郁而終。

葉老夫人格倔強，當年丈夫死時，兒子還小，以一己之力撐起門庭，其間沒和族里的人發生沖突，葉老夫人的脾氣也越來越大。后來兒子孫子先后出事，歐伯儒這一支家庭厚，卻沒有了男丁，族中親戚爭先恐后要把家中子弟過繼給葉老夫人承繼香火，葉老夫人死活不肯答應，族里的人一次次找過來，又一次次被罵走，這十幾年來，把那些族親幾乎得罪了。

強占鋪子的這對夫妻是與歐伯儒隔著房頭的親戚，男的歐惠，的王氏。

前幾年歐惠和王氏找上門去，從葉老夫人手里以市價租下會昌街的這間鋪面，租期一年。

本是正常的房屋租賃，可是一年之后，歐惠夫婦既不肯搬走又不付房租，葉老夫人過來討要，他們厚著臉皮不肯給。葉老夫人一紙狀子告到衙門，歐惠卻揚言要給葉老夫人養老送終，衙門見是族人之間的矛盾，便發還族里，讓族老自行解決。

早先因為過繼的事，葉老夫人和族老們鬧得很不愉快。

族老們本就不會站在葉老夫人這邊，歐惠這一鬧反倒是過了明路，族里讓歐惠給葉老夫人養老送終，而歐惠強占葉老夫人鋪面的事，也了理所應當。

葉老夫人不服，這兩年來一直都在告狀，歷來這種家族糾紛都是一筆爛帳，衙門不想管，看到就頭疼，索連狀子也不接了。

最近新京的房價飛漲，歐惠的鋪子經營不善，他便起了把鋪子轉租出去的心思，這幾天總有人過來看房，消息傳到葉老夫人耳中，葉老夫人便找上門來，要收回這鋪面，這便有了今天的爭吵。

說起來這就是歐氏一大家子，聯手欺負孤老太太。

雪懷回到客棧，把在街上看到景修在找們的事說了一遍，李綺娘吃驚不小：“在舊京的時候，景修一門心思都用在讀書上，昭石最疼他，可他對你卻不親厚，也從不管家里的事，如今倒是變了不。”

雪懷聽出李綺娘口氣中的改變，在兒面前稱呼二老爺時直呼其名，沒有提及昭石的父親份。

這才是雪懷第一眼見到的那個李綺娘，而不是記憶里的樣子。

“您也說了他的心思都在讀書上了，讀書為了什麼，還不就是要科舉仕，出人頭第？若是讓人知道，他家里的眷離家出走，他的面子上能好看嗎？您也說了他和我并不親厚，所以他現在要找我們回去，當然不會是為了親，想來是和郭老太太一樣的想法，都是要讓我們死在家里。”

李綺娘嘆了口氣，那書里說的“讀書即未名，究竟人高品雅”，這句話或許是不對的，至不能用在家人上。

李綺娘見兒沒提房子的事，猜到是沒有找到。

“明天你在客棧里歇息一天，娘去找房子。”

雪懷喝著娘借了灶間熬的湯，鮮的差點把舌頭吞下去。

“不用不用，我不租房子改租鋪子了，這事包在我上，您好好想想有了鋪子要做什麼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