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風寒
二月初春,坊州的日頭纔將暖了幾日,忽得一場夜雨,春寒料峭,好似一朝回到了寒冬臘月一般,雨水打得苑中的細蕊花香落了一地。
前兩日還春和日麗,眼下便凍得人拳掌。
眼下已是二更天,稻香苑還燈火通明。伺候的丫鬟婆子齊齊侯在苑外,夜風尚有些刺骨,有人嗬氣手捂了捂凍得通紅的臉。
東暖閣的間裡,燒著碳暖,源源不斷的熱氣從古銅的暖爐緩緩升起,將琉璃燈盞的映得虛無縹緲。
“老夫人,是府中照顧不周。原本想請老夫人帶著雲姐兒和建安侯府幾位姑娘來府中好好玩上幾日,卻不想讓姐兒染了風寒,這都高燒三四日了還不曾退,人都瘦了一圈。”
正在說話的華貴婦人,正是東昌侯府的侯夫人王氏。
王氏口中對其恭敬有佳的老夫人,正是建安侯府的老祖宗,譚老夫人。
譚老夫人是東昌侯的親姑母,東昌侯與王氏唯一的兒又嫁到了建安侯府做譚老夫人的長孫媳婦,兩家的關係近得不能再近。
前幾日是王氏生辰,王氏特意讓東昌侯邀了譚老夫人和建安侯府的幾個姑娘來侯府做客。
王氏是有私心。
王氏的長子,也就是東昌侯府的世子譚源,前年便已及冠,一直冇有婚配。
朝中新帝登基兩年,整頓外戚,推行新政,提拔新貴,長風國中不世家都了牽連。新帝的心思讓人捉不,譚源的婚事又關乎著東昌侯府的未來,東昌侯和王氏不敢輕易下定論。
原本建安侯府是很好的選擇,但兩家已是親近關係,無需再綁上一樁兒婚事。
譚源的婚事,東昌侯和王氏都寄於了厚,便尤其慎重,對外的說辭都是譚源一門心思赴在軍中,想著先建功勳,再家事,所以婚事不急在一時。
隻是說辭歸說辭,譚源卻真是個一門心思撲在軍中的。眼見譚源都滿二十二了,某些方麵似是還未開竅,王氏心中暗暗著急,不知往他房中塞了多貌的通房和丫鬟,都不好使。
王氏想起了建安侯府的六姑娘,楚。
楚是建安侯府二房的庶,那模樣生得是當真好看。當初在跟前福了福,修長的羽睫輕輕眨了眨,垂眸喚了一聲“侯夫人”,王氏隻覺半個人都了,更何況男子?
一個長相太過惹眼侯府庶,在譚老夫人手中也是燙手山芋。
若是嫁到一般的權貴之家,護不住,許是會惹出旁的事,讓建安侯府難堪。
但若是東昌侯府討來做世子貴妾,倒是既留出了世子夫人的位置,還能讓譚源的心收一收,再加上建安侯府的兒也知知底,不必多花心思,興許還能早些抱個大胖孫子。
所以王氏也藉著生辰的名義將譚源從軍中招了回來。
娶妻同納妾不同。
納妾需得譚源自己點頭。姐兒又是建安侯府的庶,若是納到府中再冷落一旁,東昌侯府也不好向建安侯府待。
隻是眼下譚源是召回來了,兩人還未等見上一麵,這場倒春寒一來,姐兒大病一場,高燒了三四日還不見退,一直在稻香苑的東暖閣裡將養著。
譚源本是從軍中告假了幾日,今日就啟程回軍中了,譚源這一走,還不知何時纔回來,王氏心中知曉,這納妾之事怕是又要暫時不了了之。
眼下,當著譚老夫人的麵,王氏又不好說旁的,隻得先賠禮道歉。風寒可大可小,又是個滴滴的姑孃家,大夫也看過了,但一連幾日燒都不退,還是讓王氏心中一。
譚老夫人哪裡聽不明白?
眼見王氏麵都有些泛白,譚老夫人上前握住的手,寬道,“我們這一路當照顧的你都照顧了,這乍暖還寒的時候,最難顧及著,左右不過是添件裳減件裳的事,是跟前伺候的幾個不得力,也是子淡薄。等姐兒這回好了,我當給房中再撥幾個周全的人。我知曉你這表姑母是疼的,也無需自責,若你自責,便當是我這老婆子更自責些,出門在外,未照顧好自己的家的孫……”
譚老夫人如此說,王氏當真也不好說旁的。
又在東暖閣中坐了一炷香左右的功夫,王氏才攙著老夫人出了苑中。
……
待得一行人離了東暖閣,丫鬟路寶和子桂才上前。
楚在府中是個不寵的庶,房中不像楚嫣、楚靈這樣的嫡,邊有服侍的管事媽媽一人,一等丫鬟三兩個,二等丫鬟四五個。
楚邊,總共就一個管事的馮媽媽,和著路寶和子桂兩個丫鬟。這趟來東昌侯府,馮媽媽冇有跟來,楚邊就路寶和子桂二人。
近前的時候,路寶和子桂見楚一張臉燒得緋紅,...緋紅,額頭也是涔涔汗水,應是捂汗了。
路寶手,手背輕輕了楚的額頭。黃昏前後服了一劑藥,眼下又出了好些汗,是不如早前燙了,卻仍是低燒著。
路寶想著小姐這幾日為了避開從軍中回來的東昌侯世子,在耳房用涼水一遍遍從頭到腳澆自己。便是病了,也在一麵喝著藥,一麵在夜裡繼續衝著冷水。
和子桂不忍。
卻也記得小姐的叮囑,侯府中的大夫都不傻,真病假病,病得輕重,一把脈便知曉。
老夫人和侯夫人更不好糊弄,若是弄巧拙,們日後在侯府隻怕更難安。所以既不能讓老夫人和侯夫人心生疑慮,還要熬到東昌侯世子回軍中去,才能解燃眉之急。
小姐不想嫁到東昌侯府做妾,又實在冇有旁的法子。
好在如今東昌侯世子回軍中去了,燃眉之急得解,小姐不用再熬著了。
……
翌日晨間,楚微醒。
出了一夜的汗,上的裳都,但是明顯比早前好轉了許多。
“東昌侯世子離府了嗎?”楚醒來,頭一句便是問的此事,聲音冇有什麼力氣,卻是不如早前那般咳嗽了。
丫鬟路寶上前,悄聲應道,“昨日黃昏前後便走了,二更天的時候老夫人和侯夫人還來看過小姐。小姐,東昌侯世子這事兒暫時過去了……”
楚眉間明顯一舒,總算是過去了。
的生母是姨娘。
的長相隨孃親,卻又兼得了父親和孃親的長,模樣很是出挑。
但的模樣出挑與旁人不同。
旁人的長相大都溫婉大方,中規中矩,即便是溫婉中帶了些許嫵,也是婉約占了多數。
可的好看,是印在骨子裡的穠豔嫵,冰玉,人心魄,讓人一眼看了便移不開目去。這一抹風流韻致,旁人便是特意想要模仿,許是都要多年才得其中一二,但不經意的一顰一笑裡,似是蘊含了穠綢豔麗,卻無分毫造作。
隻是這樣的長相是矣,但在極其看中出和相貌端莊的建安侯府老夫人眼中,便是僭越。
簪纓世家的小姐,怎麼能生這幅模樣?
那是上不得檯麵地方的子纔想拚命修飾的長相!
所以老夫人自便極其不喜歡這個孫。
也正因為如此,楚自便習慣了小心翼翼,中規中矩,諸事同府中的姐妹都不爭不搶,在京中也麵,是想在祖母跟前儘量留些好印象,為日後謀樁好婚事。
但隨著年紀漸長,即便再怎麼小心翼翼,低調規矩,也逐漸掩不下一張越漸明豔嫵的麵容,和兒家的婀娜姿……
但的長相又太過出挑,是怕祖母和大伯父(建安侯)將許給比建安侯府更顯赫的王侯貴胄做妾侍,即便是地位再高的妾侍,再夫家寵,也不是想要的。
寧做農夫妻,不做王侯妾。
不想給人做妾。
隻是去年臘月及笄,親事至今卻還冇有定下來。
這一趟來東昌侯府,覺察何不對。尤其王氏此番似是待親厚,祖母也有意讓多同王氏接,讓路寶使了些碎銀子,纔打聽到東昌侯世子就這幾日便要回府,忽然猜出祖母和王氏的用意來。
實在冇有旁的法子了,纔想著借這場倒春寒,咬牙關,淋了不知多遍涼水,才大病一場,將納妾之事避過去。
二哥還在替的婚事張羅,能做的,便都竭儘全力在做。
和二哥雖然都是姨娘所出,但因為母親膝下無子,二哥自是抱到母親房中當嫡子養大的。
二房就這麼一個嫡子,父親和母親都看重。若不是有二哥照拂,在府中的境遇隻怕還要再難些。
二哥同母親的孃家,葉家家中子弟走得親近。
葉家是將門。
將門中人對這些有的無的看得不如建安侯府這樣的清貴人家重,二哥是想借葉家的關係,在軍中給尋一門親事。
新帝登基兩年,提拔了不新貴。
尤其是軍中新貴。
這些新貴大多冇有什麼世家背景,卻手握兵權。
二哥是想替尋這樣的親事。
但在建安侯府這樣的世家眼中,這些新貴是眼中釘,中刺,祖母和大伯父未必會答應。
楚心中清楚,急不得。
急隻能自陣腳,如今,權且先走一步看一步。
至,還有二哥幫襯著。
溫二姑娘美貌無雙,人們提起卻要道一聲嘆息,只因她生來是個啞子。誰知有一日,從牆頭掉下砸在靖王世子身上的溫二姑娘突然開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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