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亭之的病越發嚴重了,從前一天一發的痛癥變了一個時辰一發,本來蕭衡昭時時探,此事定會陷,可好在李亭之多了個賊心眼極多的兒媳。李亭之一有發病跡象,就半哄著把小湯圓給騙走。這事就這麼瞞了下來。李亭之承著這樣的痛苦,卻依然堅持著維繫最後半個月的生命,對於來說,有多痛苦都無所謂,只要能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裡多看看兒子,這比什麼都重要。
但在李亭之盡折磨的同時,六宮卻依然是一片的歌舞昇平,期期艾艾的竹之聲有時都能飄到儀宮來。
而自德妃事件之後,許錦言也再也沒有見過宣和帝,同樣,一直將許錦言帶在邊的李亭之也再也沒有見過。
許錦言總是在想,到底是什麼讓從前這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分道揚鑣至此,連見人生的最後一面都難。
問過李亭之,但李亭之卻只是笑,然後沉默。
六宮還是熱鬧非凡,唯有儀宮匿在了這樣一片熱鬧之中。李亭之倒是無所謂,只要能有事沒事懟兩句小湯圓,讓湯圓氣呼呼嘟起來,瞧瞧那傲模樣,就心滿意足了。或者再吃兩口許錦言做的梅花糕…。提前一下兒媳婦的好,李亭之竊以為,比自家那口子可強多了。
那麼多人有什麼用,沒有一個有兒媳婦可。但李亭之萬萬沒想到,有一天,的兒媳婦被殺千刀的家那口子盯上了。許錦言跪在勤政殿正殿的地上,跪的膝蓋都有些痛了,但是慶裕帝還是沒有讓起來的意思。
許錦言無奈的想,在儀宮哪裡過這個待遇,李亭之幾乎是把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
別說跪這麼長時間,就是讓多站一會兒,李亭之都不樂意。
「你…。最近服侍皇后?」
許久,宣和帝才開口問道。
許錦言點了頭,「回陛下,奴婢的確一直服侍皇後娘娘。」「但朕查了你的出來路…。你好像不是宮裡人。」宣和帝高高俯視著許錦言,眸充滿了銳利。
許錦言一怔,繼而道:「奴婢原是織造署的宮,幸得皇後娘娘垂憐,才得儀宮。」
宣和帝冷笑一聲,「皇后給你編的那個份你還是不要說了,朕早查明白了,織造署從來就沒有你這個人。」
許錦言一時語塞,明白了,宣和帝今日就是意在找的茬。
「你到底是什麼人?儀宮的目的又是什麼?」宣和帝的語氣變得極為冷。
宣和帝和蕭衡昭幾乎有六分相似,尤其那一雙眸,幾乎是一模一樣了。許錦言看著面前的宣和帝嘆了口氣,蕭衡昭和他父親雖然長相相似,但其實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呢。
「陛下,這些事…。您若是真的想知道,不妨去親自問皇後娘娘。」許錦言小聲道,李亭之不是不小心的人,給設置的假份一定沒什麼,然而宣和帝還是查到了的來路不正。
若非對李亭之用了心思,宣和帝又怎麼會如此在意李亭之邊多出來的小小婢。
一個婢,若非借了皇后的,又怎麼能得了皇帝的多看一眼。宣和帝顯然沒有聽懂許錦言的弦外之音,冷哼一聲道:「理你一個小小婢還需驚皇后嗎?」
許錦言輕笑,「陛下做事,怎需知會他人?」
「你大膽!」宣和帝忽然暴怒。
你大膽…。
你大大大大膽…。
這樣一看,這對父子又有些相似了。
許錦言並不畏懼宣和帝的暴怒,左不過還有李亭之護著,上面有人,怕什麼!
宣和帝注意到了許錦言的表輕鬆,他的怒氣又加重了一些,「你真不怕朕殺了你?」還未等許錦言說話,勤政殿的大門忽然被推了開來,一袍的李亭之出現在了門口,門外刺眼的太跟著李亭之一起闖了進來,在的背後,將袍上的那隻凰染上了萬道金。
李亭之的臉上心施了胭脂,青雲的手很巧,將李亭之原本蒼白的臉都遮掩了起來,淡紅的胭脂讓有了些氣,顯得那朱如花般艷。加之李亭之戲好,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正在痛苦折磨之中。
「聽說陛下要理我的婢?」李亭之使了個眼,許錦言立馬乖巧的退到了李亭之的後。宣和帝自看見李亭之的那一刻起,手就不由自己的抖了起來,但隨後他背到了後,不讓他人瞧見。「朕過問過問後宮的事,難道不可以嗎?」宣和帝昂著脖子。
「反正…。你也不管六宮的事了。」
宣和帝這補的一句……總覺得語氣發悶。
李亭之點頭:「臣妾是不管後宮的事了,可是這不是陛下授意的嗎?不過就算臣妾再不管後宮的事,自己這儀宮的事難道還能不管嗎?」
宣和帝冷笑,「一個小小的婢都能驚的你來朕這勤政殿?」
上個月闔宮都知道他患了風寒,也沒見來看他一眼。把的婢喚來勤政殿,倒是不嫌麻煩,也跟著來了。難不這一個小小的婢,還能比他還重要?
李亭之挑了眉,「既然是臣妾宮中的人,臣妾自然要多管。」
「那朕問你要了這個婢怎麼樣?」宣和帝語氣又有了怒意。
一個小小的婢,憑什麼讓這樣對他疾言厲!
李亭之表僵了一下,蕭寧啊蕭寧,這可是親親的你兒媳婦,你要?
依著你兒子的子,非得和你拚命不可。李亭之咳了一聲,「這個婢不行,陛下後宮佳麗三千,也不缺人,這個婢還是留給臣妾吧。」「李亭之!朕在問你要人!你居然敢拒絕?」宣和帝怒不可遏,是真的護著這個婢。
甚至不惜為了這個婢諷刺他!
宣和帝怒了,李亭之比他更怒,直接拍了一旁的桌子厲聲道:「蕭寧!你別以為我怕你!你也跟我耍你的皇帝脾氣!我嫁給你之前是什麼人,乾的是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清楚,你要是敢著錦言,我也絕不會跟你客氣!」
李亭之一腳踢翻了一旁的凳子,綉著緻花紋的鞋子直接踩了上去,此時此刻,那位高貴麗的皇后褪去皇后氣質,流氓習氣盡顯。
李亭之本來……就是市井上的流氓。曾帶著一幫窮兄弟從小山村裡走出來為江南第一富商,那時侯的,遇強盜就打,遇惡人就揍!瀟灑又肆意,再沒有人能比更逍遙。
可是後來遇見了一個人,願意為了他為儀態萬千的大乾皇后,拋卻所有混蛋流氓的習氣。
是大乾的皇后,可以儀態萬千。但亦是李亭之,可以隨時變回十七歲的那個市井流氓。
哪怕面對的是一國的皇帝。
宣和帝有些瞠目結舌,抖著聲音道:「亭之,朕只是想知道……這個婢是誰?」他太明白了李亭之了,若非真的了怒,絕不會顯出這般模樣。
當年他第一次將人接進後宮的時候,便是這副模樣,一副市井流氓的樣來找他算賬。可是後來……後來他接進後宮的人越來越多,李亭之就變了,流氓的樣子不見,恢復了大乾皇后的模樣。有禮有節,儀態萬千。
可是面對他那麼多人都不再顯的流氓李亭之,現在卻為了一個小小的婢重現。
宣和帝的心裡不是滋味,甚至有著撕裂般的痛意。李亭之將腳從凳子上收了回來,整整服,又變了一國之後,這般迅速的轉變看的許錦言很想為喝彩。
「陛下,是誰,不須您管。您管好您的後宮人即可,臣妾這儀宮的事,就不須陛下手了。」
說完,李亭之轉頭便走,許錦言連忙跟了上去。李亭之走的很快,袍的袍角被風帶的飄揚,當真像是凰的尾翼。
「亭之……」宣和帝忽然不自己控制的喊出聲來。
不知為何,他忽然就覺得……這是他和李亭之的最後一面。
自此之後,再無見面之機。
所以他本就不能控制自己,喊出了李亭之的名字。
李亭之頓了一下,復回頭了眼宣和帝。
「蕭寧,咱們下輩子…。就別見了吧。」
宣和帝的心頓時劇痛,他想追上去,但是疼痛本無法讓他行,只能著心口,大口大口的著氣,以此來平息那要命般的痛。
李亭之順利的走了出去,剛一出門,確定自己消失在了宣和帝的視線範圍之,李亭之就不行了,幾乎就要暈倒在地。許錦言連忙過去扶住了,急切的詢問,「娘娘?」
李亭之靠在許錦言上緩了好一會兒,抬頭看著那明過分的太蒼白的笑了笑。
「娘娘…。本不想驚擾您的。」許錦言扶著李亭之,低了聲音道。
李亭之搖搖頭,輕聲:「錦言,若是我不來救你。你以為你能毫髮無損的從勤政殿里出來嗎?」
許錦言還想再說一句,卻被李亭之止住。李亭之擺擺手,纖細的手指指著太,「錦言,你瞧瞧,太多好啊。但是青柳說依著這日頭看,可能馬上就要下雨了。你說說…。等下一次天晴的時候,我還能看見這麼好的太嗎?」多明,這一生,看過太多溫暖的,也錯過過太多溫暖的。
本是最尋常的東西,似乎日日可見,可時至今日,才知曉這的珍貴。因為下一次的,可能就要見不到了。「母后,您當然能看見了。下一次滿布的時候,錦言還要采荷花花瓣給您做荷花呢。」許錦言明白李亭之的意思,眼眶的淚水有些抑不住了。
李亭之出手,輕而易舉的穿的手指隙灑到了的臉上。
「荷花花瓣麼?那我就等著了,回頭讓衡昭一起過來吃,那小胖子一定喜歡。」李亭之微微笑了笑,可是一張蒼白的臉卻無法將那笑顯現的充滿生氣。李亭之走後,蕭寧因為痛苦跪在了地上,那般撕裂般的痛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摧毀,他捂著口「哇」的一聲嘔出了一口鮮。蕭寧著角的鮮,鮮之中,他彎出了一抹笑意,可那笑意卻蒼涼又悲哀。
蕭寧,真的不你了。所幸你求仁得仁,你又痛什麼?
李公公從後殿疾步而出,連忙從地上扶起蕭寧。
「陛下!您何苦這麼糟踐自己,你就同娘娘說了您患病的事不行嗎?」李公公陪伴蕭寧多年,實在是沒辦法看蕭寧這樣糟蹋自己。蕭寧卻氣極,角的鮮還沒有完全乾,「你若膽敢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朕就摘了你的腦袋!」
李公公噤了聲,只在心裡嘆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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