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樓梯口的普洱又發出了聲。
在這個狹窄甚至顯得略微有些仄的冥店裡,貓聲顯得格外的有穿力。
“好看麼,小夥子。”
鏡子裡的老太婆追問著,似乎對這件服還是比較滿意的,人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時,總是從周圍人那裡獲得贊同。
梁川繼續幫自己面前的老頭整理好領,然後輕輕地彎下腰,將自己的臉放在老頭臉的側邊,和老頭一起看著鏡子裡的老太婆,
道:
“有點豔了。”
確實有點豔了,因為年紀大了,穿得太花枝招展,不符合中國人普遍的審觀。
“豔點好嘞。”鏡子裡的老太婆沒好氣地瞥了一眼梁川,“我又不老哦。”
老人不服老,這也很正常。
顧客是上帝,他和滿意就好。
後退一步,大概地看了一下這件服的全,問道:
“就這件了?”
“要得,就這件。”
老頭下了壽,遞給了梁川。
梁川回到櫃臺邊,拿出塑料口袋將壽包好。
“好多錢?”老頭站在櫃臺前問道。
“喵。”普洱又發出了聲。
“九十。”
“有點貴哦。”老頭不滿皺紋的臉越來越深了,顯然是對這個價格有些不滿意。
“這個世界上,有兩件服,被人們常說是一輩子只穿一次,一件是婚紗,一件就是壽,但實際上,婚紗可以穿好幾次,壽,真的是一輩子就穿一次。”
老頭歎了口氣,從口袋裡取出錢,放在了櫃臺上。
是一張一百塊的大團結。
梁川拿起紙幣,將櫃臺裡面的小屜打開,裡面放著一遝的冥幣,這些本該是一捆一捆放在店裡賣的,但是此時卻被梁川零的整的放在一起。
取出一張十塊的冥幣遞給了老頭,老頭收下了。
“送到我那裡,好不?”老頭微微低下頭,顯然覺得自己這個請求不是很合適,尤其自己剛剛還打算砍價。
“好,留下地址就是了。”
“我不會寫字嘞,金牛區永盛路二街33號。”老頭說完後又看著梁川,有些擔心地問道:“記住了麼?”
“記住了。”
“要得,我走了。”
老頭駝著背離開。
梁川在椅子上坐下,又喝了一口隔夜的涼白開。
普洱在這個時候跳到了櫃臺上,看著梁川。
梁川也看著普洱。
一人一貓目對視了大概有一分鐘,最後還是普洱轉跳下了櫃臺回到樓上去了。
屋子裡的溫度,在之前降低了一些,現在又緩緩地回升了。
梁川看了看櫃臺上包裹好的壽,腦海中重新回憶了一遍地址,而後起,將壽拿起來,準備送過去。
外面正好,卻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覺。
打了車,坐進去,對司機說好了位置,大概二十分鐘後就到了目的地。
這裡也是一條老街,上面是公寓樓,下面是各式小店鋪。
“二十五。”司機指了下計價說道。
梁川從兜裡取出一張一百的,還是那個老頭剛剛給自己的錢,紅的紙鈔,卻顯出一種模糊劣的材質。
但是司機接了錢彈了一下卻沒看出來,反而給梁川找了75塊錢。
“您也不看看錢是真是假。”梁川提醒道。
“嘿,一百塊而已。”司機笑了笑,“說真的,現在微信付款的多,我都很收到紙幣了。”
梁川下了車,尋著門牌號走過去,33號,居然是一家人用品店。
走其中,裡面播放著《》這首歌曲,店裡面設計和溫馨,主調是紅,燈也偏暗,一個年輕人坐在櫃臺那兒玩著電腦。
“空投,去追夢!”
年輕人玩得很投,仿佛沒有注意到客人上門。
梁川手在牆壁上輕輕敲了敲,
年輕人抬起頭,掃了一眼梁川,喊道:“兄弟,你自己先看一下,我馬上好。”
梁川點點頭,在一側椅子上坐了下來,同時,將裝著壽的袋子放在了小圓桌上。
在梁川的面前,是一個展示櫃,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人用品,中國人對這方面向來是諱莫如深,仿佛有著很大的忌諱,但人類對自己本能需求又是無止盡的。
“艸,那家夥是三級頭!”
年輕人挪開了鼠標,摘下了耳機,從櫃臺後面走出,來到梁川面前,
“哥,買藥的還是買的?
來,跟我說說況,我這裡的藥都是原裝進口的,我自己都試過的,保證安全,您是想追求度還是時間?”年輕人出煙,遞給了梁川一。
一般來說,如果只是簡單地買個套套,本不用進店,店門口就有一個自販賣機,當然,賣套利潤太低,關鍵是賣藥,一大盒藥有十二個小盒,只要賣出一小盒就回本了,下面的十一盒賣多賣全是利潤。
“我是來送東西的。”
梁川指了指自己放在小圓桌上的袋子。
“快遞?”
年輕人叼著煙,手將袋子拿起來,當他看見袋子裡的壽時,卻沒有尋常猜測那樣子的大怒,轉而是出了不敢置信之,整個人倒退了幾步,撞到了後的貨架上,導致貨架上幾個棒棒也掉落了下來。
“還真能送來?”年輕人喃喃自語,“誰你送來的?”
“你爺爺吧,或者,你。”梁川如實回答。
“見鬼了,這個是真見鬼了。”年輕人用力抓了抓頭,“我昨晚還夢見我,說想要新服穿。”
“我送來了。”梁川起,向對方告辭,但剛轉過,又停頓了下來,道:“我信得過你這裡的藥都嘗試過。”
“什麼?”年輕人愣了一下。
“這些東西,吃多了,會讓人神衰弱。”梁川手指了指腦袋,“所以,你才能夢到你。”
“呵呵。”年輕人幹笑了兩聲,“哥們兒,你是算命的?”
“開店的,跟你一樣。”
“得,這是我名片,這次不管真假還是巧合,咱都不說了,這服多錢,我之後是燒過去麼?
對了,我昨兒還在夢裡跟我說我爺太可憐,被燒了兩次,你能幫我分析一下這是啥意思?我是不是還得燒點什麼東西過去?”
“錢給過了,被燒了兩次?這個我不清楚,我不是算命的。”
“那行,謝了,哥們兒。”年輕人不再問什麼了。
梁川走出了門店,小街裡面很難打的到車,想要打車,得到外面去,但梁川還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拿出那個年輕人的名片,上面“譚輝”三個字設計得很飄逸,
但一個人撒謊時,無論如何掩飾,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細節破綻,
尤其是在一名心理學者面前撒謊,那破綻,更是多得數不過來。
但這並不是梁川所需要關心的事,
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議,也有太多的曲折離奇,正如正常人很難想象一個年人為什麼會對興趣一樣,人之下的醜惡,往往是令人驚悚和難以置信的。
尋常人的善良,確實夠限制住了他們的想象力。
將對方給的那煙點燃,吸了一口,著肺部被填充的充實,梁川輕輕地咳嗽一聲,煙裡加了其他的東西。
手機在此時震起來,來電顯示是吳大海。
“喂,川兒,你在哪兒呢?”
“在外面。”
“哦,跟你說下,案有進展了,你不是說趙青山可能死了麼,簡紅在車裡樹葉提取的也是趙青山的,現在我們暫時鎖定了一個目標嫌疑人,就是趙青山之前買兇殺人的目標――徐輝,但我們現在找不到證據,要不,明天你再到局裡來一下?”
吳大海顯然是希梁川像上次在審訊室裡審訊張寶軍那樣再表演一次。
“徐輝,是做什麼的?”梁川又吸了一口煙,除了尼古丁外另外一種分對人的神刺激作用確實明顯。
“火葬場的在編職工,平時負責開車運輸去火化的。”吳大海回答道,“我是這樣想的,既然趙青山之前花錢讓張寶軍張毅強去殺徐輝沒功,會不會徐輝反應過來幹脆來…………”
“等下。”梁川打斷了吳大海的話語。
“怎麼了?”
“我這裡好像有點眉目了。”他想到了剛剛年輕人的那句他還說爺爺好可憐,被燒了兩次,“大海,去查一下焚記錄吧。”
“嗯?”吳大海腦子沒轉過來。
“等下,我去把名字問出來。”梁川掛斷了電話。
問出那個老頭的名字,很可能就能找到最為關鍵的線索,死人,只可能被火化一次,既然被燒了兩次,那麼很顯然,其中有一次,火化的是另外一個人。
重新走了人用品店,那個譚輝的店主並不在櫃臺那邊,不過櫃臺後面有一個小門,裡面應該是小廚房和臥室。
是店鋪也是家,這是大部分小店常見的格局。
梁川走過去,手推了一下門,門被反鎖著,梁川稍微用力,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原因,門鎖鉤了,門就這樣被推開。
裡面,有一張平地床,平地床兩側,不是尋常擺放的床頭櫃,而是兩把木質椅子。
兩把椅子,一左一右,一個老頭,一個老太,分別坐在那裡。
老頭,梁川見過,
老太,梁川也見過,
兩個人面帶微笑地坐在椅子上,栩栩如生,
但是他們的上,卻不時有油膩膩的蠟油滴落下來,
像是一個普通人,在拼命地流著汗。
那個年輕人,此時正在給老太婆穿那件壽,
門被推開的聲音,讓他愣了一下,
他回過頭,
震驚地看著梁川,
這一次的震驚,
不是裝的。
爺爺出殯那晚,我抬著石碑在前引路,不敢回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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