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當玉凌推門而時，忽而到了一瞬間的恍惚。

屋子里點綴著淡黃的花燈，暈開的芒渲染出溫馨的暖意，長桌上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十幾盤家常菜肴和糕點，幾杯清茶正徐徐飄香。

長桌的一邊，北苒挨著紫塵若，拉著的手，嘰嘰喳喳地跟說著什麼，云夢蝶則在一旁微笑地看著。

這一幕畫面，好似突然間將玉凌帶回了往昔的時，仿佛歲月從不曾流淌，世事從不曾改變。

“苒兒怎麼來了？”

玉凌關上房門，自然而然地將桌上的幾碟點心推到了面前。

“我已經吃過啦，哥你也嘗嘗。”

北苒甜甜地笑著將碟子推回去，語氣輕快而活潑：“最近幾天狀態還可以，聽說打了個大勝仗，我也有些想你們了，就溜過來了，哥你可別罵我啊。”

玉凌按了按的脈門，發現北苒的道則之毒意外地穩定，似乎維持住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一直沒敢修煉，天吃了睡睡了吃，但修為卻自己刷刷地漲……”

北苒頗為苦惱地晃了晃腦袋：“不過好在沒什麼不良影響，我甚至覺，說不定不用你們幫我想辦法，也許，大概……我自己就能好了？”

你這話就有點凡爾賽了吧……

玉凌稍稍放寬了心，只要苒兒的況不再惡化下去，那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還是小心一點，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覺，立即跟我們聯系，知道嗎？”玉清玄仍有些擔憂。

“知道啦知道啦，話說菜都要涼了，我的筷子已經要按捺不住了。”北苒嘟囔道。

玉凌順勢坐在了和紫塵若中間，還沒來得及說話，北苒就笑嘻嘻地朝他眉弄眼道：“快猜一猜，哪幾盤菜是塵若姐做的？考驗你們的時候到了！”

“嗯？”玉凌愣了愣，轉頭向旁邊的紫塵若，沒想到今天居然親自下廚。

紫塵若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小聲道：“不用這麼驚訝吧，我之前在十七域游歷，很多時候就是自己做著吃……”

北苒繼續攛掇：“還有一部分是娘做的，爹也弄了幾道菜，嗯……反正就咱倆不會，哥你猜對了才準吃哦。”

“我猜？我猜是你最近閑得發霉了才故意在這里為難我。”玉凌面無表地道。

所以養了個妹妹的作用，就是在關鍵時刻給他落井下石嗎？

紫塵若抿一笑：“我倒覺得，猜一猜也沒什麼關系嘛。”

“塵若你變了……”玉凌環顧一圈，見對面的玉清玄兩人穩若泰山，全然沒有搭救的意思，索隨便一指道：“好吧，這盤應該是塵若做的。”

“啊？為什麼，哥你作弊了吧，還是你蒙的？”北苒睜大了眼睛。

玉凌轉頭看向紫塵若，角微微泛起一笑意：“這個是……糖醋里脊？”

“嗯……是想做這個來著，但是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要求，因為只有替代的一些調味料，所以味道肯定會……”

紫塵若正說著，玉凌已經挑了一塊，細細地嚼了片刻方才咽下，似乎在回憶著某種味道。

“不，我覺得……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糖醋里脊。”他凝視著紫塵若，溫地笑了笑。

紫塵若抿了抿，復雜的神下似乎潛藏著千言萬語，但最終，只是定定地著他，有些釋然地嘆息道：“你喜歡就好……這段時間，幾乎再沒看見你臉上出現過笑容了。”

“是嗎？”玉凌怔了怔。

他的目從紫塵若上挪開，緩緩地環顧一圈，終于明白了今天這頓晚膳的用意。

北苒輕聲道：“爹、娘，還有塵若姐都很擔心你，我也是，自從這場戰爭開始，你與我們的流就越來越，尤其是放棄南境、大荒星失陷后，你更是變得有些……難以接近。”

低下頭，有些難過地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只是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你離我們越來越遠。”

玉凌靜靜地聽著，良久才道：“是我忽略了這些，但，這并非我的本意。”

他似乎想通了什麼，抬眸看向玉清玄，放緩了聲音道：“爹，今天的事，由你來說吧。”

“什麼事？”云夢蝶微微一愣，語氣也凝重了幾分。

“今天的戰斗沒什麼好說的，只是道靈靈皇戰敗之后，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和凌兒說了很多……”玉清玄斟酌了一下用詞，將今天這番藏了無數幕的對話轉述了一遍。

在這個過程中，玉清玄也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繼而衍生出了更多的疑。

不過，他沒有急著去問，因為他知道，玉凌很快就會解釋其中的因果。

當玉清玄話音落下后，云夢蝶幾人久久沒有言語，似是一時片刻難以消化這龐大的信息量。

反倒是玉凌打破了寂靜：“你們……都是我最親近的人，如今已到了戰爭的最后階段，這些事，我便也不打算瞞著你們了，想問什麼便問吧。”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若是此時不問，也許今后……他再也沒有機會為他們解答了。

“其他的可以稍后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不朽之境，當真需要舍棄所有的嗎？”云夢蝶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沉重。

“不一定吧哥，那個道靈靈皇，他又沒有踏不朽，那只是他的猜測而已，對不對？”北苒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玉凌迎著惶的目，醞釀了幾秒，方才開口道：“恐怕……是真的。你們所覺到的我的變化，并非我刻意為之，而是神的影響，我現在，已經很難融到任何緒中了。”

他明顯察覺到，現在的他就算是笑，也并不是他真的想要去笑，而是他覺得他應該這樣做。

可怕的是，他明知道這樣的變化會讓他逐漸缺失作為人應該擁有的，但他卻很難產生抗拒的心理，只是淡漠地順其自然。

比如方才，他覺到言碎月幾人的拘謹，便沒有任何想要拉近距離的念頭，雖然心深或許期待著他們的挽留，但他終究還是找了個借口，平靜地離開了。

這還是他修行時間尚短，沒有經歷漫長歲月的消磨，否則，他恐怕比道靈靈皇和萬法靈尊還要漠然無。

簡單來說，他正在逐漸喪失“共”的能力。

就像在閱讀一個悲的故事時，有的人會不自覺地代進去哭得稀里嘩啦，而有的人自始至終都以上帝視角游離在外，不會有丁點。

等真正抵達不朽之境后，這種疏離估計只會更加嚴重。

“那怎麼辦啊，哥你登臨不朽之后，是不是就再也不理我們了？”北苒癟著，蔫蔫地道。

“所以不到最后時刻，我是不會出那一步的，至現在，我還能勉強維持這樣的狀態，若是真如道靈靈皇所言，到時候我可能都不會在意這場戰爭的勝負了，更不會在意有多人犧牲了命。”玉凌道。

“我倒覺得未必。”玉清玄忽然開口。

玉凌下意識看向他，發現他的眸既和，又浸滿了滄桑。

“漂泊在無序世界的經歷，單調得一不變，枯燥得讓人發瘋，但即便如此，我也沒有讓你幫忙抹去那些記憶，凌兒，你知道為什麼嗎？”玉清玄溫和地問道。

玉凌搖了搖頭，心中忽而有了些。

與玉清玄不同，他幾乎將分流浪在壁壘星痕外的記憶全都抹去了，只留下了一些重要的片段。否則，他覺自己本承不了那幾千上萬年時的厚重。

“那段經歷沒有什麼價值，但正是因為它們的存在，才讓我覺到自我是連續的，覺到我是怎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玉清玄笑了笑，笑容仿佛般散發著暖意：“當然，也是因為后來你找到了我，那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只是和你沉默地前行著，我也舍不得忘卻。”

他看著怔住的玉凌，接著道：“凌兒，我也走到了離道巔峰，你的我自然也一清二楚，但我相信，只要你留存住那些瑣碎而珍貴的回憶，只要你自己不愿意舍棄作為人的，即便是踏神的境界，也不會磨滅你的本心。”

“不管如何，我們都會陪著你。”他的聲音雖輕，卻著不容撼的堅定。

“我……”

玉凌張了張口，卻道不出只言片語，只覺有一陌生的在心底涌，沖擊得他凝固的心境出現了微小的罅隙。

就好似游離不定的心神，被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牽引著，終于從高空落回了實地。

“我知道了。”玉凌緩緩舒出一口氣，輕聲道：“還有其他問題嗎？”

云夢蝶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問道：“凌兒，道靈靈皇說你是‘天生的不朽者’？這是什麼意思？還有，他們為什麼將去往那個新世界的希，都寄托在你的上？”

玉凌默然地著滿桌致的菜肴，久久沒有回應。

“如果你暫時無法回答這件事，那就……”云夢蝶不忍看著他為難，便打算跳過這個話題。

玉凌卻突然沉沉地嘆息了一聲，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郁壘一吐而盡。

然后，他抬起頭，平靜地道：“因為，我就來自于那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