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柴禾之所以名‘小柴禾’,還得從三十多年前說起。
他是順天府宛平縣人,那年冬天很冷,他了一捆柴禾,被人捉到了衙門。這種小案子本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但不知為何,那縣令判了他三個月的刑。
于是年紀很小的他就蹲了大牢,在牢里大家就開始他小柴禾了。
事實上,如果沒有蹲這個大牢,他極可能熬不過那個又冷又的冬天。
也正是因為大牢里建立的人脈,他才了行。在三十多年后,小柴禾便了如今在京城黑白兩道混得很開的柴爺。
此時柜頭押著三個小家伙找到小柴禾時,他正在斗蛐蛐。
柜頭便過去,俯在他耳邊道:“柴爺,逮到三個小家伙,賣相都是最上等的,能換不銀子。但其中有一個說要找您的,要不,看一眼?”
柜頭打算好了,只要柴爺點點頭,便將三人賣了,這三人都是長得好看又白白,又正值好年歲,打包在一塊賣就是一筆不菲的大收。
小柴禾轉頭看去,目在三人梭巡了一下。
柜頭連忙低聲道:“小的將人賣到南方去,不管他們什麼背景,保證讓人查不到咱們頭上。”
場上兩只兇猛的蛐蛐斗得正兇,周圍吆喝聲震天,小柴禾卻是看也不再看了,從蛐蛐場退了出來,不聲地柜頭吩附道:“帶到后堂來。”
柜頭一愣,知道這單販人的生意黃了。
“那小子愣頭愣腦,居然還真是來找柴爺的?”
后堂上,王笑三人被綁得扎扎實實地站著。
小柴禾在上首大馬金刀地坐定,才開口道:“你們是來找我的?”
王笑道:“我是來找你的。”
小柴禾道:“誰讓你來的?”
王笑道:“我自己要來的,我有單生意要與你談。”
小柴禾笑了笑:“不是誰都能跟我做生意的,哪個介紹你來的?”
王笑愣了愣,輕聲試探道:“唐芊……”
話還未說完,小柴禾便打斷道:“你是唐爺的人?”
唐爺?
王笑腦中便想到唐芊芊將自己按在那里,聲說著“只要公子了奴家的人”時候的場景。
“咳,我……也算是的人吧。”王笑道。
小柴禾便揮了揮手,吩附道:“給這小子松開。”
那邊秦小竺連忙喊道:“我們跟他也是一伙的。”
王笑翻了個白眼——哈,一伙你個頭,要不是因為你們這兩人咋咋呼呼,自己也不至于被捆起來。
“你們的事一會再說。”小柴禾道,他輕笑了一下,不再理秦小竺,向王笑道:“說吧,唐爺什麼事?”
“唐爺沒什麼事,是我有事找你。”王笑道。
小柴禾又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嘲笑他,一個細皮的公子哥,能有什麼事。
“說。”
王笑轉頭四下一看,見那柜頭還領著人押著秦小竺二人,便輕聲道:“這樣方便嗎?”
這麼多人看著呢,接下來自己要說的可是犯法的大事。
小柴禾又道:“說。”
王笑道:“我想在巡捕營牢房里撈人。”
“犯了什麼事?怎麼判的?”
“殺了三個人,秋后問斬。”
王笑本有些猶豫,覺得那青年畢竟是犯了法,不好撈出來。可他再一想,問斬還是太過了,畢竟是一條人命。
小柴禾卻只是淡淡地點點頭,道:“可以,四十兩銀子。”
“四十兩?”王笑嚇了一跳,驚呼道:“這麼貴?”
他對這個時代的銀子還沒概念,只聽說老高頭賣了一雙兒才賣了三兩多。
至于大哥王珍花的一百兩,那是把一個什麼樓給包場下來了,有錢人花錢自己也沒得比。
“貴?”小柴禾皺了皺眉,站起,說道:“爺剛才在斗蛐蛐,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王笑頗為老實。
“知道那是多錢的賭注嗎?”
王笑一聽這種話就心中郁悶——談生意就談生意,你跟我裝什麼裝,我讓你別斗蛐蛐了嗎?
只聽旁邊的柜頭向前走了兩步,如一個捧哏似得說道:“柴爺放著上千兩的局都沒看,來跟你談,那是看唐爺的面子,你還嫌貴。”
王笑卻不吃這套,他以前做網店,進貨時和廠家砍價,這種套路見得太多了。
于是他斟酌著問道:“請問一下,我如果請一個護衛,要多銀子?”
那柜頭一聽就樂了。
嘿,哪來的鳥,竟也敢找柴爺做生意。
小柴禾懶著理他,向柜頭點了點頭,背著手轉過去,意思是:你跟這小子說。
柜頭便道:“那要看你怎麼請了。剛才我們賭坊里那幾個打手,你看到了吧?拳頭可?這樣的,一個月三兩銀子。”
王笑便在心中默算起來。
按這個賭坊保鏢的工資算起來,這里的一兩銀子大概相當于……將近兩千塊錢。
那大哥這個敗家子為了一個聚會,包了一個大酒店,花了二十萬?!哪是什麼詩會,分明是海天什麼宴啊。
死敗家!
想到自己借出去二十萬,王笑頗為郁悶。
“要不要撈那高個青年呢?”
人家賭場的保安看起來又壯又能打,還那麼便宜。自己卻費勁拉地去撈那個高瘦青年,似乎很傻冒的樣子。
“你們知道杜良駿嗎?他好像是個什麼掌柜。”王笑又問道。
那柜頭頗有些不耐煩,哼道:“什麼小魚小蝦,我們如何認得?”
卻有一個正押著秦玄策的打手聽了,應道:“俺知道,是東垛橋如意醋坊的掌柜,有兄弟三人。”
王笑道:“對,他為人如何?”
“嘿,姓杜的鳥廝會些拳腳,因而囂張的很,禍害了不人,但前日果然讓人給剁了……”
王笑問道:“大快人心?”
“大快人心!”
“好吧。”王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高瘦青年撈出來,便咬咬牙道:“四十兩就四十兩。”
小柴禾這才轉過頭,問道:“你要撈誰?”
王笑一愣。
他發現,自己甚至沒有都問那個高瘦青年名什麼。
“我不知道他什麼名字。”
小柴禾撇了撇,很是有些無語。
王笑又道:“但我知道他是前天的獄,是因為殺了杜良駿兄弟。”
小柴禾點點頭,淡淡道:“知道了,先錢,三日后來提人。”
王笑道:“好,先付多定金?”
“嘿,聽不懂嗎?先銀子。”
“哦。”王笑頗有些不不愿,老老實實掏出懷里的一百兩銀票遞過去。
“對了,還要再向你們打聽一件事。有個人白老虎,脖子上紋了一只老虎,看起來很能打。認識嗎?”
“白老虎?”小柴禾隨口道:“他原是李督師的親兵,李督師被問斬后,他便了亡命徒,犯過幾樁命案,算是在京畿的悍匪中排得上號,此人手過得去,腦子差了些。”
“犯過幾樁命案?”王笑奇道:“那捉起來不得問斬?”
“呵,誰吃飽沒事干會去捉他?”小柴禾冷笑道。
王笑道:“但我在巡捕營里見過他啊。”
“那便是他自己去的。”小柴禾道:“他幾日前綁了恭莊伯府的兒子想勒索點錢花。誰知道那小子早被酒掏空了子,又被白老虎嚇到了。哈哈,贖金還沒到,人直接嚇死了。白老虎估計是到巡捕營牢里避避風頭吧。”
王笑驚奇道:“為什麼到巡捕營避風頭?出京不好嗎?”
小柴禾翻了個白眼:“出京?到兵荒馬的,哪兒有京城好?”
“那伯府就這麼算了?”
“恭莊伯二十幾個兒子,死一個算啥。”小柴禾不耐煩道。
“哦。”王笑又問道:“那天字四號房又是什麼?”
“那是巡捕營條件好的牢房,有床有棉被,每天能出來曬太,頓頓有菜有,還能從外面酒樓訂宴席。不過人就別想了,好在相貌好的兔相公帶在里面也一樣的……”
王笑問道:“免費的?”
“呵,你當巡捕營是什麼?那麼大的衙門開著,哪樣不要錢?”小柴禾冷笑道:“白老虎在外面弄了錢,到巡捕營里花,兩方都快活。要你管這許多!”
他說著,忍不住又補了一句:“嘿嘿,這年頭,悍匪能搶到錢,便是兵的座上賓。你若想去天字房歇兩天,爺也可以安排。”
王笑道:“那沒錢的人怎麼辦?”
“怎麼辦?等死唄。”小紫禾隨口道,“沒錢的、老實的,便等著死就是了。這世道人命如草,正是爺這樣的人撈快活的好時候。”
王笑愣了一愣。
小柴禾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低聲罵了一句:“哪來的貨……”
接著,他轉向秦玄策、秦小竺二人,臉上出認真對待的神。
“兩位,莫不是從錦州來的?”
秦小竺冷哼道:“你怎麼知道?”
小柴禾笑了笑,道:“這幾天,京中有人讓小的打探兩位的況。”
他臉上的笑容其實是帶著些討好的意味的。
秦小竺道:“那你還不快把爺爺們放了!也不怕關寧鐵騎把你踩爛泥。”
“這里是京城。”小柴禾笑道:“京城有京城的規據。”
“賊殺才,有屁快放。”
小柴禾道:“剛才小的與那位公子的談話,兩位也聽到了,小的做些牽頭拉線的生意,在京中還算有些臉面。這麼說吧,有人想與兩位……”
他正說著,忽然余中瞥到王笑,不由皺了皺眉,叱道:“你怎麼還不走?!”
王笑道:“你們還沒找我錢呢。”
小柴禾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那柜頭便扯著王笑出了后堂,到前面拿了包碎銀子給他。
王笑揣了銀子進懷里,上下打量了那些碩大的打手幾眼。
“你一個月三兩銀子?”他向剛才要打自己那個大漢問道。
那大漢一愣。
“哎喲,我的爺,您別挖我的人呀。”柜頭無奈,推著王笑的背,好聲好氣地將他請出賭坊。
王笑也不在意,搖了搖頭,往那家草木軒茶館走去……
米曲正站在茶館門口跺腳,猶豫著是不是回王家讓人一起找三爺,又或許自己去找?但他又怕萬一三爺回來了看不到自己。
直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正焦急著,一抬頭,卻見王笑正笑地走來,兩只手里還各拿著一串冰糖胡蘆。
“三爺!”
米曲如劫后逢生,沖上去就是拉著王笑不松手。
“我的三爺啊,你可嚇死小的了。你到底去哪了?”
王笑輕輕笑了笑,遞了一串糖胡蘆到米曲手里,笑道:“給你吃。”
“三爺,我們回去吧。”米曲心肝還在,拉著王笑便往回去。
王笑卻是搖了搖頭,指著熱鬧非凡的長街道:“不著急,我們買東西去,我有銀子。”
“買東西?”米曲愣了愣……
這天傍晚,王家的兩個門房麻子臉與酒糟鼻驚訝的發現,三爺帶了一車的禮回來,其中居然還有分給自己的。
“天氣冷了,你們看門,要戴帽子。”
兩個門房登時不已,著那帽子長嘆道:“三爺雖然有些那個,但心眼可真好啊。”
“就是啊,你看這帽子,這做工這料子!一看就暖和,還有這,翠得晃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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