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祭田被屯軍侵占一事,關氏族人幾乎每都會求到帝師府,隻願他們偶爾心,或不勝其煩,好歹再給族裏添置一些產業。他們絕不相信帝師和太常那樣的老好人會棄族人於不顧,所謂的“自請除族”不過是氣話罷了,當不得真,日子一久也就緩和過來了。況且他們已經將關文海除族,又給關木沐上了族譜,承認他帝師府嗣子的地位,關家還想怎樣?
及至今日,幾位族老正準備去帝師府例行一拜,忽然聞聽一個石破驚的消息,帝師府嫡長孫關素竟然要當皇後了!這怎麽可能呢?
“,不是剛和離嗎?”族長的大兒媳婦聲問道。和離的婦人能找到一位鰥夫當續弦已算十分幸運,那關素何德何能,竟一躍為魏國皇後?滿京貴難道都死了不?
“和離又怎樣?”族長已是六神無主,惶惶不安,“九黎族可不興中原這套。隻要是人,會生孩子,總能嫁出去。對他們來,人待在家裏不嫁人才是罪過,耽誤了生孩子更是大罪,否則你以為當初他們被趕出中原時才一兩萬人,如何在數百年的時間裏為踏平九州的霸主?他們每誅滅一個部落,便會把該部落的人全搶回去婚,連這些人生下的孩子也一塊兒養育,並不在乎所謂的緣正統,隻專注於壯大族威,直至主中原才漸漸了漢人影響,對脈重視起來。”
族長到底也是飽學之士,對九黎族的曆史頗有幾分了解,聲道,“如今漢黎兩族矛盾不斷加深,而皇上態度左右搖擺不定,既提攜漢臣,也不忘重用本族心腹,剛捋下去一批九黎族權貴,又啟用一批能力更強悍者,在此要關頭,一國之母究竟由誰擔當的確是關乎國祚,更關乎兩族發展存亡的大事。左不過東風倒西風,西風倒東風罷了。幾位親王皆被圈,九黎族勢微,漢臣自是要全力抗擊,這後位落在漢人子頭上,實在是順理章。關素怎麽了?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華有才華,心、膽略更是遠勝尋常子。選宮,正可製風頭正勁的盤氏。隻要先一步誕下嫡長子,漢臣的地位便穩當了。”
到此,他不免捶頓足起來,“早知關素有舞九之命,我當初什麽也不會保下關文海!孽障啊!他害得我們關氏一族不但失鱗師府這尊靠山,還與後族肩而過!皇後母族那是怎樣的地位?可以請封爵位和世祿,足夠子子孫孫用無窮啊!我悔啊!我真是老糊塗了!”著著竟已淚灑滿襟,悲泣不止。
幾位族老有心指責他一味護短,葬送了全族利益,見他哭得傷心又不好開口,隻能絞盡腦地想著該如何挽回,於是便有了孤苦老人帶著上門哭求一事。他們心知關素快宮為後,對名聲肯定越發看重,絕不會任由他們跪在門外,讓路人看了笑話。
然而萬萬沒想到,這一來,竟直接見到了皇上。
眾人好一番慌張,正想跪下山呼萬歲,又見跑走的門房領著仲氏和關素匆忙迎出來,二話不先把人帶進去,關了大門,省得鬧出子。
“草民參加皇上,皇上萬歲。”
“臣婦(民)參加皇上,皇上萬福。”
“奴才(奴婢)參加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跪地磕頭的跪地磕頭,屈膝行禮的屈膝行禮,院子裏伏倒一片,頗為糟,偏偏關老爺子和關父又不在,也不知皇上匆忙趕來做什麽。賜婚聖旨都沒到,他怎麽就先到了?
“嶽母請起,夫人請起。”聖元帝虛扶仲氏一把,又輕輕拉起夫人,這才掃視其餘熱,嗓音冷淡,“平吧,有話進去。”
眾人了正廳,各自落座,幾位老人取出一本族譜,畢恭畢敬地呈給皇上,什麽關家可以不認族人,族人卻絕不會拋棄他們,大家還是脈相連的親人雲雲。
這些話仲氏已經聽煩了,卻因皇上就在堂上,不好發作,隻能任由他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唱戲。關素眼瞼半合,神態自若,人在此,實則神魂早已出竅,飄飄忽忽不知去了哪裏。
聖元帝還有正事要辦,當即打斷諸人,“各位有所不知,因憂心舅子安危,那關文海是朕親自抓去,親自拷打,這才問出舅子下落,又親自趕往桐穀連夜救回。隻廢了他,並未將他碎萬段,還是看在他姓關的麵子上。朕冷眼看著你們找上帝師府,要求二位泰山放人,又強迫他們為族裏購置祭田,仿佛一群水蛭,不把帝師府的鮮榨幹決不罷休。非但如此,這些年帝師府如何待你們,而你們又是如何回報他們,朕早已查得清清楚楚。關家乃朕妻族,連朕都要敬重三分,卻被你們一再糟踐,如何能忍?想把關家重新認回去絕無可能,想讓他們再為你們添置產業,更無可能。人要知足,倘若你們還糾纏不休,壞了夫人聲譽,朕便在涼州給你們安置一片土地,你們去那裏過活吧。”
涼州是曆朝曆代流放人犯的地方,不但土地貧瘠,環境更是險惡。皇上口裏著“安置”,何嚐沒有發配關氏宗族的意思?他連自己兄弟都能殺害,置旁人又算什麽?萬沒料到關文海竟是他親手抓去,又親自審問,那麽他對關氏宗族的觀怕是早已跌落穀底了吧?
那族長當初態度強地把人弄回來,豈不早就得罪了皇上?這樣一想,幾位老人已是膽裂魂飛,寒氣骨,一句話都不敢多,立馬送上族譜,狼狽遁逃,回到族裏將此事一,駭得族長連噴幾口濃。
“皇上親自抓的關文海,親自審了他,還親自領兵把關木沐救回來?”他一再追問,見幾位老人沉痛點頭,舉起拐杖便朝孫媳婦砸去,“我他娘的信了你的邪才會齊父子把關文海放回來!他已經在皇上手裏剮了一層皮,我還救他作甚?我他娘的哪裏是在對齊父子耍威風,我是直接跟皇上板啊!你當我有幾個腦袋?愚婦,愚不可及!族譜拿來,我要把你們這一房全部除族!”
他一麵咽下心頭老,一麵把人往死裏打,其餘幾房卻不敢攔阻,反而出仇恨的表。錯過為皇後母族的機會已夠令人絕,如今才知連皇上都暗暗記了他們一大罪狀,這簡直是斷了他們所有生路。倘若當初關文海被抓,他們立刻開了宗祠把人除族,所有災禍都不會發生,相反,他們將搭上皇後的東風,為魏國第一族。
善惡到頭終有報,這句話果然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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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氏原以為今不得要補償族裏一二,免得皇上認為關家無無義,卻沒料對方三兩句話就把麻煩解決,且還是一勞永逸,心不好起來。
“讓陛下見笑了。人善被人欺,我們也很無奈。”仲氏笑著敬茶,“老爺子和老爺尚未歸家,勞煩陛下稍等片刻,臣婦這就派人去找。”
“慢慢等不急。朕正好與嶽母和夫人會兒話。”聖元帝衝侍衛略一擺手,對方立馬提了一個籠子進來,裏麵並排躺著一雙大雁。
“陛下這是?”仲氏仿佛猜到什麽,又不大敢相信。靈魂出竅中的關素卻瞬間回神,用明亮而又璀璨的眼眸朝上座看去,角微微一彎,出一抹意外卻又絢麗的笑容。
聖元帝見狀心頭大定,徐徐道,“雍雍鳴雁,旭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按照中原饒習俗,男子上子家中提親,總要送一雙大雁。雁子摯,一方亡故,另一方便孤獨終老,此生絕不另覓新偶。送一雙大雁便等於昭示男雙方永結同心,不離不棄,這便是朕刻意登門的用意。”
他看向夫人,語氣繾綣,“夫人上不,卻三番四次談到上門提親一事,朕如何敢輕忽?倘若朕真的以為這隻是夫人一句首肯之言,然後發一道賜婚聖旨,送許多貴重彩禮,便以為萬事大吉了,夫人定會在心裏怨朕。子反叛,傲骨嶙峋,時而坦白至極,時而又口是心非,一再提醒朕這場婚姻更多是基於政治目的,我倆也非尋常夫妻,卻反而泄了心的真實。”
他歎息道,“若非種種意外,夫人定然不願涉足權利之爭。更喜歡平凡安逸的生活,更向往尋常夫妻的恩。嫁給朕,仿佛已風至極,但心裏到底意難平,也還暗藏著許多忐忑不安。朕大可以頒發聖旨,賜下彩禮,讓人敲鑼打鼓,浩浩送來帝師府,為再添一筆榮耀,然而這真是心中所求嗎?”
到此,他不由朝夫人看去,卻見對方緩緩搖頭,雙目綴滿絢爛的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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