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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男孩子,笑容和煦,目明亮,與當年那個文弱的孩子,像又不像。
“您......”
阿鶯有一剎那的恍惚,下意識地想要跪下,小滿手扶住了:“我既無功名,又無職,當不起姐姐跪見。”
如同當頭棒喝,阿鶯眼前重又清晰起來,面前的人,不是皇帝,只是國公府里尚未束發的小公子。
阿鶯深吸了口氣,邊含笑:“小公子長高了。”
“是啊,不但長高了,而且還胖了,我現在每天都能吃飽肚子了。”小滿微笑。
“你現在這樣,真好。”阿鶯知道這孩子過得很好,可是親眼看到卻又是另一種覺。
小滿把帶來的書放到小幾上:“表姐說的鋪子里有一個讀書的伙計,沒想到竟是姐姐,這些書都是我讀過的,姐姐先看著,或有不懂的,可以讓唐隆轉告我,我教給姐姐。”
“好啊。”阿鶯的笑容直達眼底,小公子就如傳說中的一樣,溫文而雅,清貴謙和。
小滿已經從唐隆那里知道了阿鶯的況,在來千味居之前,阿鶯一直住在善堂里。
阿鶯過得很辛苦,但小滿從的臉上沒有看到疲憊和被生活磨去的彩。
阿鶯在很認真地生活,過得充實、滿足,充滿希。
小滿為阿鶯高興,也為自己高興。
他何其幸運,他遇到阿鶯,幫助他逃出牢籠,并且指引他向李綺娘求助;
他何其幸運,李綺娘收養了他,對他視如己出;
他何其幸運,雪懷發現他的真實份后,依然選擇了接;
他何其幸運,雖然年失怙,但卻又有了齊這個父親!
現在有家了,有爹爹、有阿娘,還有姐姐和姐夫,還會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阿鶯姐姐,謝謝你。”小滿由衷地說道。
阿鶯噗哧笑了:“小公子不用謝我,當年我也是為了我自己。”
到行宮的時候,起初是抱有希的,希自己能夠留下來,為真正的宮,可是后來認識了小皇帝,做夢也想不到,金貴之極的小皇帝每天晚上都要肚子,開始害怕,擔心行宮里會出事,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和一起來行宮的人里,就有福王府派過來打探消息的應,更害怕了,不想留在那里了,想走,離開這里去做個普通人。
那日,聽管事說,行宮里用不了這麼多人,們這些福王府的人,這幾日就要被送回去了。
松了口氣,終于可以離開這里了。
可是那一天,把自己省下來的食,拿去送給小皇帝,順便和他道別。
可是,阿鶯卻看到那個小小的孩子,蜷在屋檐下,如同一只被人棄的小狗。
裕王快要打過來了,太皇太后跑去了白鹿山,為了掩人口舌,避免被世人說去避禍,太皇太后把小皇帝留在行宮,留給了胡太后。
偌大的行宮里,小皇帝失去了最后的依靠。
“殿下,管事已經通知我們收拾東西了,奴婢就要走了,以后您要好好照顧自己。”
小皇帝抬起眼睛,阿鶯怔住,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絕、委屈,四周群狼環伺,這個天底下最尊貴的孩子,此刻猶如待宰羔羊。
“你帶上我一起走吧,我跑得很快,我不會拖累你。”
......
直到多年之后的今天,阿鶯回想起來,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就在那個沒有月亮的晚上,在那個孩子懇求的目中,做出了一個驚天地的決定。
走了一個皇帝!
行宮并非真正的皇宮,這里就是以前的福王府,太皇太后去白鹿山時,帶走了大部分的侍衛和侍,留給小皇帝和胡太后的人手得可憐,大半個行宮都空了,福王府的人馬上就要送走了,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阿鶯和柴冉,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就在這種況下,誤打誤撞逃了出來。
他們一直跑,一直跑,也不知摔了多跟頭,明明離行宮很遠,后面也沒有人追過來,可是他們還是不敢停下,生怕停下來便會重回深淵。
阿鶯是從京城被輾轉賣到平城的,對平城并不悉,連自己都養活不了,肯定不能把金尊玉貴的小皇帝帶在邊,當務之急,要給小皇帝找個落腳之地。
“我是逃奴的份,原先的主家還在平城,我不能被他們發現,所以我要離開平城,我不知道這一去能不能活下來,所以我不能帶上您,您莫要怪我。”
想到了李綺娘,知道李綺娘開食鋪,開食鋪就有飯吃,阿鶯想得很簡單,就是想給小皇帝找一個能填飽肚子的地方。
對柴冉說:“你去找,家是開食鋪的,街上有很多像你這麼大的孩子,自己養活自己,你也能,洗碗、洗菜,不怕苦不怕累,總能換得一碗飯吃。”
那日,燈市街上烘烘的,阿鶯躲在不遠,親眼看到李綺娘帶走了臟兮兮的柴冉......
“阿鶯姐姐,其實當時你不用逃的,你可以跟著福王府的人正大明離開行宮,可你卻冒著危險帶上了我,你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小滿不想說什麼報恩,阿鶯應該早就知道他在哪里,想接他的報恩,也不用等到今天。
阿鶯咧笑,道:“那時你只是一個小孩,換上任何人都會帶你一起走的。”
換個任何人都會帶他一起走嗎?
小滿知道不是這樣的。
阿鶯向他告辭,上午的時候后廚里很忙,不想懶。
抱著小滿送的書,向千味居走去,走到門口,轉過來,馬車的簾子高高起,那個孩子正在沖揮手。
上午的下,阿鶯笑了,笑得輕松暢快。
回到府里,小滿拿著在路上買的杏脯去見李綺娘,比起一個月前,李綺娘的神和力全都好了許多,正在和兩個婆子說話,見小滿來了,兩個婆子笑著告辭,臨走時還夸小爺孝順,從外面回來就來給夫人請安了。
李綺娘接過丫鬟捧上來的帕子,給小滿去額上的汗珠,又讓丫鬟去拿冰鎮綠豆湯,小滿喝了一大碗綠豆湯,愜意地坐在李綺娘邊,說起了阿鶯的事。
“......那時我著肚子,阿鶯姐姐常常拿東西給我吃,只是個做活的小丫頭,那些吃食是自己省下的口糧,若是沒有,我早就死了......”
晚上見到齊,李綺娘便說起了阿鶯:“我猜這姑娘一早就知道小滿在咱們府里,可卻沒有和人提過一個字,我問了果姐兒,果姐兒和唐茹早在善堂時就認識阿鶯,只是那時小英,懷姐兒去善堂挑人時,別人都往前面,只有阿鶯悄悄往后面溜,被懷姐兒住,阿鶯說不想到大戶人家做工,后來也有其他人家到善堂里挑人,阿鶯全都避開了,懷姐兒催妝那日,吳家眷在外面說閑話,阿鶯在街上和們吵起來,還差點挨打。
我看這姑娘很不錯,很想幫幫。好在如今在千味居做事,也算是安定下來了。”
齊微笑:“既然在千味居,那以后讓人多照應。”
次日,齊就找小滿問起阿鶯的來歷,小滿在齊面前無需瞞:“阿鶯姐姐是福王府送到行宮的使婢,但不是福王府的老人兒,無論是太皇太后還是衛明,對福王心存戒備,因此,福王送到行宮的人,都是臨時采買的,因為衛明會查,但是我猜這當中也會有福王安的線,只是手法巧妙,短期查不出來罷了。
阿鶯姐姐說是逃奴的份,原來的主家就在平城,我猜阿鶯姐姐之所以會自賣進宮,就是為了避開原來的主家。
行宮里的日子也不好過,可阿鶯姐姐每天都很快活,還讓我要堅強,不是不能吃苦的人,所以我猜原來的主家一定不是好人,否則阿鶯姐姐也不會逃跑。”
齊點點頭,和他猜得差不多,這個阿鶯果然是從行宮里出來的。
齊又讓人去查了阿鶯來到京城善堂之后的事,便放下心來,讓人到京衙里走了一趟,給阿鶯在京城單獨立了戶。
這樣一來,阿鶯就從善堂里正式出來,不再是流民的份,在出嫁或者招贅之前,各項賦稅勞役全部減免。
阿鶯來到國公府門前,沒讓門子通傳,自己在國公府門前磕了三個頭,一個字沒說便回千味居繼續干活了。
過了幾天,溫繡回家時帶了個算盤,把阿鶯過去,說道:“以后你想學算盤,就去問白蘭,打得不咋地,教些簡單的還行,教不了你的時候,再來問我。”
白蘭想要反駁,話到邊又咽回去了,只會簡單的加減,娘也沒有說錯。
算盤這東西,三分是學,七分是練。
阿鶯現在租的房子,就是溫繡的。原本溫繡也是租的,幾個月前房東要回家鄉養老,溫繡就把這房子買了下來。
阿鶯在這里也住了一陣子了,出出進進時常與溫繡遇上,溫繡之前每次和說話從未超過三句,今天忽然就說要教學算盤。
阿鶯聽呂英兒說過溫繡在李食記的地位,溫繡是數幾個能在國公夫人面前說上話的人。
除了國公夫人,怕是沒有人能支使溫繡,睿王妃或許可以,但是小滿卻肯定不行。
所以,是國公夫人讓溫繡來教的。
阿鶯心中激,國公夫人是在讓人教本事,能夠安立命的本事。
十天后,福生依然沒有回來,但是葉老夫人到京城了。
李綺娘是雙子的人,便讓小滿替到碼頭接了葉老夫人進府。
葉老夫人來的時候,李綺娘已經等在二門。
“老夫人,您總算來了。”李綺娘眼中有淚,雖然葉老夫人從不承認,可是李綺娘卻一直固執地認為,葉老夫人對們母有恩。
雖然旅途勞頓,但是葉老夫人依然背脊直,頭發梳得一不,臉上的神也是一如既往的嚴肅。
“哭什麼,做岳母的人了,也不怕讓人笑話。”葉老夫人淡淡地說道。
李綺娘笑著抹去眼淚,道:“懷姐兒沒在京城,若是在,一定跟著小滿一起去接您。”
“我不用去接,有小滿就行了。”葉老夫人說道。
李綺娘想笑又不敢笑,寶貝閨千伶百俐,卻哄不來葉老夫人,或許這就是閨說的什麼磁場吧,兩個人的磁場不對付,所以就看不對眼。
“國公爺去衙門了,晚上您就能見到他了。還有萬千,今天有人送貨過去,到千味居看看,一會兒就回來了。”
李綺娘話音剛落,丫鬟便匆匆跑了過來:“夫人,表小姐回來了,這會兒回海棠院去梳洗,一會兒就過來了。”
片刻之后,周萬千就出現在葉老夫人面前,說是去梳洗,也只是換下了沾上油花的裳而已。
葉老夫人對周萬千沒有印像,想不起是不是見過,但是莫語卻是見過的,那時莫語常去李食記,李食記對門董記燒烤的小姑娘,見過很多次。
可惜莫語笨,說來說去就是那麼幾個字:“杏眼,爽利,大嗓門。”
葉老夫人沒有避諱地打量著周萬千,面前的姑娘的確有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目明亮,沒有尋常面對未來婆家人時的怯,相反,葉老夫人打量周萬千,周萬千也在打量葉老夫人,迎上葉老夫人的目,周萬千只是笑了笑,繼續盯著葉老夫人看。
李綺娘察覺到這一老一小目的撞,正想說點什麼打個圓場,就聽到葉老夫人問道:“你在老臉上看到了什麼?”
周萬千想都沒想,便沖口而出:“福生的耳朵和全都隨了您。”
葉老夫人的心忽然就了下來,小姑娘心里有文韜,兩相悅。
且,這姑娘直來直去的,倒是和懷姐兒不一樣。
淡淡地說道:“你的五生得也好,是副明朗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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