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東寧在信上說,他家裡先前請的那位先生年老多病,不能時時指點他的功課,父親柳復擔心會耽誤了他的學問,又想起康城書院是二月開課的,便讓他帶著妻子南下求學,還待說不一定要趕今年這一科鄉試,最好是認認真真學上幾年,再下場不遲。因此他們夫妻到了康城後,要尋個宅子安頓下來,恐怕接下來幾年都要拜託兄嫂照應了。
文怡心裡兒就不信。柳二叔請的那位先生,是恆安聞名鄉野的名師,到柳家之前還在開館授徒呢,這才過了幾個月?怎麼就了年老多病不能教學了?而且早先柳東寧明明就有意參加今年的縣試、府試,無論如何也會把秀才功名給拿下,若是擔心學問不夠紮實,不足以奪得舉人功名,多考幾回也沒什麼要。雖說康城書院的學子參加科舉,可以不拘原籍何,一律在書院參考,但那也得提前幾個月報名才,眼下縣試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要開始了,柳東寧到了康城,再花些時間安頓家裡、辦理學事宜、拜先生……等忙完這些,還有多時間備考?
如果說柳二叔是打算讓嫡長子在書院求上幾年學,再考秀才,也未免太低調了些。柳東寧再不濟,一個秀才總是能考下來的。那柳二叔在這時候送子求學,究竟是打了什麼主意?
文怡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面上卻不,只是淡淡笑道:“看來我真的要添置房屋才行了,不然就真的住不下了。”
文慧臉有些發白,怔怔地不說話。
文怡以爲心裡還在意柳東寧的事,便拿話岔開:“不知道顧莊那邊可得了消息?五姐姐既要到康城來住,回孃家就方便多了。”
文慧冷笑一聲:“爹孃自然是高興的,只是本人只怕不大樂意回孃家去吧?”
文怡一愣:“這話怎麼說?”
“柳姑父家如今可不比往日。”文慧的眼中帶著嘲諷。“鄭王叛,東平王府撕擄不清,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結果呢。柳姑父有這麼一門姻親,自己又沒了職,天知道會不會妹妹一家的連累?我們族裡的人一定心急著想知道這事兒的結果,就等著五姐姐回來好問呢。可五姐姐剛嫁過去時。天標榜自個兒是大學士府的,如今大學士沒了。婆家還可能要倒黴,最好臉面的人,怎肯在孃家人面前跌份?你瞧著吧,到了這裡,除非顧莊來人找上門,不然是一定不會主回去的!”
文怡詫異:“哪裡就到這個地步了?兩地不過一日的路程,便是五姐姐心裡再不願,回孃家給父母請個安總是應該的。二伯父還在老家呢!”
“那你就瞧著吧!”文慧站起,“那樣糊塗的人。哪裡懂得做表面功夫?這點就隨了生母,枉費自在二太太跟前長大,卻沒學到那位一半的手腕!”
擡腳就要往外走,文怡卻忍不住道:“六姐姐只會笑話別人,卻不想想自己。你若是個會做表面功夫的,哪裡就到今日這地步了?”
文慧站住腳。沒回頭:“我就算會做表面功夫又如何?別人不肯聽,我也沒法使力!我連自個兒親孃都說服不了,更何況別人?不過是有一日自在,便用一日罷了!”說罷便出去了。
文怡聽出這話裡有話,想要問個清楚,但又慮著自己手上的信,嘆了口氣。便命人傳了送信的小廝進來,問清楚柳東寧夫妻的行程,同時派人去康南駐軍所通知丈夫。
還有幾天功夫就要到了,這時候才把信送來,柳東寧與文嫺都辦的什麼事!
第二天柳東行回來了,把兄弟的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又了小廝來問了許多細節,便一直皺著眉頭。
文怡道:“六姐姐有個猜測,我覺得有些意思。二叔這是不是顧慮到東平王妃那邊,生怕家裡會了連累,因此早早將二弟弟妹送過來,想請你庇護一二?”
柳東行嘆了口氣:“恐怕真有這個意思了。若非如此,寧弟怎會忽然改了主意,不在今年參加科考?他早有心要奪得一個功名,好將弟弟們都下去,但若二叔當真與東平王府那邊糾纏不清,寧弟今年得了功名,還真未必是好事。真是的,二叔究竟犯了什麼糊塗?我早警告過他,不要跟東平王府牽扯的。聖上與太子都不是遷怒無辜的人,只要他不自己昏頭,東平王府闖了再大的禍,也牽連不到他頭上來。我還是東平王妃的親侄兒呢,太子殿下不也仍舊賦與重任麼?”
文怡問:“既如此,等他們來了,該如何安排纔好?”
柳東行想了想:“這時候再報名學,是來不及了,你先派人去給他弄個宅子,買也好租也罷,找個不大不小不起眼的地方,只要能安置下他們夫妻二人並幾名僕從就夠了,讓他來了以後,先把城裡城外幾位有名的先生尋訪一遍,尋一館先學幾個月,等明年再說進書院的事。希寧弟是個懂事的,別把自己的名頭弄得太響亮了,也別把我跟他的關係到嚷嚷。若是二叔無事,那自然好,他還能得個謙遜知禮的好名聲,若是二叔有事,也不怕會有不長眼的人到府去告他。”
這麼說,是要儘可能不張揚了?文怡心裡有數,忙答應下來。
柳東行接著有些猶豫,言又止。文怡便問:“還有什麼事?你一併說了吧?”
柳東行嘆了口氣:“咱們住到康南去便罷了,這裡有你祖母和幾個兄弟姐妹,自然是住得下的,顧大太太與六小姐怕是得另尋房子,你給寧弟找宅子時,最好離們母遠些。雖說都是前塵往事了,但這裡離平近,總會有知人的,萬一有人說起你六姐姐與寧弟差一點就了親的事,兩家臉上都不好看,連你的名聲也要牽連。”
文怡皺皺眉:“這個我倒是不怕。事已經發生了。難道還能堵住人家的?再說,無論是大伯母還是二弟妹,都不會容許別人拿這事兒說的,有人說閒話,們自能料理,我犯不著手進去。昨兒大伯母已經去找過韓公子了。說是約好了,韓公子提前從現在住的宅子裡搬出來。那宅子就租給大伯母與六姐姐住。只是我覺得,這樣好象有些不妥,大伯母是不可能長時間陪六姐姐住在康城的,六姐姐一個人帶著僕人,便是再有一兩位長輩陪著,也住不下那麼大的一宅子。何況把房東從自家宅子裡趕出來,這也未免有點……”
柳東行了額角:“大太太真的看上韓雲吾做婿了嗎?這做的什麼事……若不是,價錢給得高些,也沒什麼不好。韓雲吾現在住的那宅子。本就空的,他早有心出手,只是找不到合適又大方的買主,加上住的時間長了,也有些捨不得。以他家眼下的境況,賣了宅子也沒什麼。他還有別的住呢。既如此,我們就把先前租的那宅子買下來吧,給寧弟他們兩口子住。”
文怡有些吃驚:“那裡嗎?可那裡不是……”死過人?
柳東行笑笑:“那裡地方清靜,又離書院只有幾步路,有心求學的住在那兒真是再合適不過了。若寧弟兩口子不願,只管自己找去。我只是他們隔房的兄長,又不是親爹親孃。還管得了這麼多?”
文怡明白了,一笑置之,又問:“衙門開始辦差了,你在鎮上過得如何?我把這邊收拾好了,還是提前過去吧?實在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鎮上住著。等祖母來時,我再回來迎接也是一樣的。”
柳東行搖頭:“你哪裡得開?過幾日你六哥他們就要到了,等他們安頓下來,祖母也要到了。你就安安心心留在這裡安排雜事吧。我那裡還有幾個婆子,食住行都有人照料。”
文怡說:“那就把舒平帶去,他辦事還周到些。”
柳東行仍舊不同意:“舒平走了,你邊連個出門跑的人都沒有,我如何放心?再說,康城的事我還要靠他做個耳目,時時報與我知道呢。通政司的人知道得雖多,但我已經不是他們自己人了,總不能總靠他們打聽事兒。”
文怡忙問:“怎麼?可是政務上還有什麼麻煩?先前你呈上去的奏摺可有迴音了麼?”
“哪有這麼快?”柳東行笑道,“總要再過上一兩個月。不過你儘可放心,我和老胡都覺得,太子殿下多半會應承的。就算不應承也沒什麼,我們才立了功勞,就算提議有些不妥之,他也不會罰我們。”
文怡略微安下心,臉上也有了笑意:“我聽說,程將軍他們就要高升了?”
“你也聽說了麼?”柳東行笑得很歡快,“這回平叛的武,但凡有功勞的都能升遷,程錦夏他們三四個原本品階高些的,多半是要升到外地去,我總算不必再制肘了,剩下幾個升了也會留在康南,心裡還要念我的好。等這陣子事過去,我就能清閒了,到時候我陪你好生自在幾日,就當是補償娘子近日的辛勞,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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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撇撇,斜了他一眼:“且聽著吧,誰知道又會有什麼事要忙活,使你不得分?你這話都說了幾回了。遠的不說,是康王府那堆爛事,在聖旨下達之前,咱們都沒法放鬆下來。怎麼說那些人也是你我出力保下的,可不是不相干的人。”
柳東行嘆了口氣:“看來我們夫妻還真是勞碌命,不過……眼下正是沒事的時候,娘子就別說這些話煞風景了。”他笑嘻嘻地湊近了文怡:“好娘子,幾日不見,我可想死你了……”
文怡臉一紅,輕輕地拍回他一記:“不正經,外頭還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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