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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於康熙末年》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手段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手段

曹顒是真的不明白。

即便是因他在盛京辛苦兩月,想要推恩,也當是天佑,而不是左上。

畢竟天佑是曹家嫡長子,且又娶宗室郡主,婚期將至,加恩將爵位升上一升也是尋常。

十六阿哥道:「你就沒聽過『桐城派』?」

曹顒聽了,不由皺眉。

在後世確實有個「桐城派」,是傳世的散文流派,始祖是曾為江南解元的大儒方苞。

現下,這個流派還沒形

怎麼就有了「桐城派」的說法?

桐城是安徽縣城,文風鼎盛,近幾十年是出過不大儒,可下場哪裏好了?一個《南山集》案,如疾風驟雨似的,將桐城的人才吹的零落大半。

解元出的方苞,當年被為「江南第一」的大才子,被南山集案牽連,雖逃了死罪,可至今依然未起赴,以白在大修了十幾年的書;榜眼出的戴名世,被雍正斥為「名教罪人」。

張英與張廷玉父子雖也出桐城,可他們的份,早已離了「士」,宦人家。

十六阿哥搖頭道:「那個李匡山千好百好,只出桐城一條,就是不好了。」

曹顒這回明白「桐城派」的意思了,就跟「年黨」、「索黨」差不多,不過不是家族形態,而是地域形態的「結黨」。

可雍正這個皇帝,頗為緒化,向來是待誰好,好的要死;恨哪個,恨的徹骨。

如今雍正與張廷玉,正是君臣相合的

他不由笑道:「這不是無稽之談麼?桐城雖文風鼎盛,可朝廷取人每省都有定製,桐城取士雖有的,高不過出了張相父子,哪裏就那麼惹眼?怕是有人嫉妒張相,編排出來詆毀的……」

說到這裏,他想起「伴君如伴虎」這幾個字,有些遲疑,小聲道:「難道皇上就因這個緣故,才選了元柏?」

十六阿哥也低了音量,道:「皇上又不是傻子,所謂『桐城派』還沒影呢,哪裏不明白張相是樹大招風,惹了人嫉……皇上既是大度,那制李匡山的是哪個,孚若還想不到?李匡山資歷與年歲都到了,留在湖廣,一個知府是跑不了的……張廷玉正執掌吏部,這不正合了『桐城派』的說法!張廷玉豈會將自己置於如此尷尬境地……」

曹顒聽了,不由默然。

他曉得自己為何被十六阿哥鄙視,同樣是「慎獨」,張廷玉的是「損人利己」,不僅半點不知虧,還得了任人無私的好名聲;自己是「損己不利人」,自己吃了苦頭,還得罪了人。

果然,十六阿哥接著說的就不是好話:「就算你謹慎慣了,怕下邊人糊弄,也不必親力親為。如此不僅累的要死,還要礙著旁人晉之路,哪裏會有好話?盛京六部,閑置那麼多堂,你只需一人代幾,將事分攤下去。做好了,是你的功勞;做的不好,不過是一個失察之罪,責任也推下去。如此一來,不僅不擔半點風險,還能賣出去幾份人。」

聽到這裏,曹顒站起來,對著十六阿哥,長揖到地。

若是旁觀,或許他會被十六阿哥這番說辭不屑一顧。沒做事前,先想著推卸責任,這什麼事?

然後在局中,曹顒曉得,十六阿哥這番話是至理名言。

在高位,若是不能自保,那還談什麼其他。

自己以前沒留心這個,是因為他從沒有獨掌一面。即便為直隸總督,也是多有規矩可循,自己添加的都是微末枝節。

十六阿哥不是放馬後炮的,今日說了這麼多,不過是給曹顒提醒。

因為,南方大澇,今冬明春,數省需要賑濟,此事是戶部總理。若是曹顒還如此行事,那就要得罪很多人。

十六阿哥避也不避,坦然禮,正道:「爺不管旁人如此行事,卻見不得你做孤臣。你要記得,你後還有一大家子人,容不得半點閃失……」

能真心告誡曹顒的,也沒有幾個人了,曹顒只有激,老實點頭應了。

十六阿哥臉好些,笑著看向曹顒道:「爺帶了不補藥過來,你既『病』的重,就好生補著……真是的,你就不能出息些?」

剛見曹顒的時候,十六阿哥關心則;說了這會兒話,現了端倪,到底識破。

曹顒老臉一紅,訕笑道:「太醫的方子開的好,養的差不多了……」

十六阿哥冷哼一聲,不再與之計較此事,隨後又說起旁的來……

十六阿哥離開曹府的時候,面帶憂,回到莊王府,立時使人送了兩包人蔘過來。

消息傳出來,倒是引起一個人驚心,那就是大學士徐元夢。

老人家人老,即便聽說曹顒回京養病,也只當曹顒為人謹慎,為避盛京炸橋餘波,才託病不出。

聽了十六阿哥的反應,老人家也跟著心驚膽

曹顒要是有個萬一,那天慧守孝,與舒赫德的婚期就要延後三年。

自己與老妻又是年過古稀,誰知道到底能熬幾年。

要是熬不住,孫子是承重孫,孝期亦是三年。

要是因未婚小兩口守孝的問題,相繼耽擱下去,孫子要拖到什麼時候親?

老相爺心裏暗暗著急,恨不得要親自過去瞧一眼曹顒,才能安心。因此,待孫子要過去探疾外加請安之時,老相爺就想要同去,卻是被他他拉氏攔住。

「老爺忒是心切……親家既是病中,老爺過去,倒是失了恤,還是孫兒過去更合。」他他拉氏道。

老相爺心有不甘,道:「總要確定一下,萬一……咱們這邊也好有個準備……」

他他拉氏道:「什麼準備,是能強拉了孫媳完婚,還是能毀婚另娶?我瞧著和瑞郡主是個心裏有數的,要是瞧破老爺的意圖,怕是要生惱。到時候不是接親,就是結仇了……老爺想要去探疾,也等親家子好些再過去,方全了禮數。」

這也是時下規矩,上司與尊長,不好隨意探疾,因為有折騰病患之嫌;下屬與卑反而不礙。

老相爺曉得老妻說的在理,自己心急之下,有些失了分寸,便揮揮手打發孫子自去。

蘇赫德倒是真心擔心未來岳父,不是為自己婚期將延後之事,而是想著這岳父待自己頗為慈,行事又端方,值得人敬重。加上除了他是自己未來岳父,還是好友之父,天佑現下又不在京中。

他是未來姑爺,到了曹府,管事一邊使人往裏回報,一邊引蘇赫德到前廳去:「簡王府的國公爺來探疾,二爺在客廳待客。」

六月底的時候,蘇赫德曾來過曹府,給未來岳父送壽禮。

那個時候,曹府的氣氛與現下是不一樣的,現下就是僕從也沒了氣神,氣氛很是抑。

蘇赫德越發憂心,待到了客廳,憂心就了詫異。

岳父病重,大舅子不在,二舅子回來待客也是理之中,可那紅紅的眼睛算是怎麼回事?

再看坐立不安的永謙,這是大舅子的大舅子,與自己也是姻親。

永謙雖奉命探疾,可心裏並沒有像簡親王夫婦那麼擔心。算下來,曹顒只比他年長幾歲,正值壯年,在他看來,離生老病死還遠。

可瞧著恆生這架勢,即便沒有見到曹顒,永謙也要跟著心裏犯嘀咕。

他是不知道,恆生與曹顒雖不是親生父子,可遠勝親生父子。

前日曹顒到京,恆生與之相見,跪在曹顒面前,很沒出息地嚎啕大哭一場。

既沒有郡王長子的尊榮,也沒了前侍衛的英武,三個旋的未來大將軍,哭的比孩子還狼狽,還凄慘。

哭的曹顒與初瑜都跟著心疼。

闔府上下奴僕,這幾日都帶了憂心,也有被恆生嚇到的緣故。

原本他們只曉得老爺病重,現下看著恆生雙眼盡赤的模樣,則都惶恐地猜測自家老爺是不是真的病膏肓。

雖說曹顒與初瑜都寬恆生一番,可恆生並未能寬心。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

想著自己尚未孝順養父養母,養父養母就要老去,恆生的心都要碎了。

還強打著神,留在這邊侍疾,幫著養母接待來探疾的外客。

這兩人一個是兄長的大舅,一個是未來妹婿,曹家最重要的姻親之二,為兄妹,恆生自然是真誠懇切地接待。

永謙與他早就相,斟酌一番,還是忍不住問道:「曹大人的病……是不是也要使人往南邊給大公子送消息……」

恆生聞言,立時瞪大眼睛,眼中要冒火,七上臉,帶了幾分惱怒,說道:「不必勞煩國公爺心,母親自有安排……」

永謙神訕訕,卻也曉得自己問的唐突,不好與之計較,說了兩句面子話,便告辭離開。

恆生雖沒了之前的親近,依舊親送永謙出來,在門口到妞妞的馬車,還有剛過來的左住。

恆生同永謙告了聲罪,著上前兩步,先隔著簾子見了妞妞。

妞妞與之打了招呼,便直接乘車去二門往宅去。

左住則上前,見過永謙。

永謙與之招呼兩句,便帶了隨從回了簡王府。

雅爾江阿與永佳早就等著消息,永謙回王府後,直接來上房回稟此事:「沒見到曹大人,蒙克世子出面待客……蘇赫德也去了,想來相府那邊怕是也擔心著……出門的時候,又到曹大人的義子過來侍疾,還有天佑的師姑莊氏回曹府……」

雅爾江阿與永佳對視一眼,曹家出去的養子、義子都過去侍疾,想來曹顒病的真不輕。

擔憂歸擔憂,可也沒有法子,雅爾江阿只能吩咐王府管事留心曹府那邊。

永謙卻想著雙目盡赤的恆生,還有老誠穩重的左住……誰說曹家小一輩人丁單薄,多了這幾個,除了不姓曹,哪裏又不是曹家的孩兒?

可憐那些無知之輩,不乏幸災樂禍的,背後里說初瑜嫉妒,攔了曹家開枝散葉;又有人說,曹顒不孝懼,才會有妻無妾,使得脈單薄。

卻不知,養子、義子,既恩義,又不會被威脅嫡子份地位,還不會引得夫妻失和,可不是庶子要強出百倍……

*

不管旁人是擔心,還是幸災樂禍,曹顒依舊在「養病」。

妞妞每日回來,伴著李氏在佛堂撿佛豆。

不過是擔心李氏憂心病倒,從旁陪伴開解。省的李氏跟著病了,那全家上下就真的要了。

李氏見兒子神一日好似一日,心裏也就踏實下來。

左住在衙門裏請了長假,每日過來,與恆生番侍疾。

曹顒本想要打發他回去,可想來聽話的左住這是卻犯了倔強。

曹顒見狀,便就依了他。

自打左住兄弟與恆生相繼出府,父子幾個倒是難得有如此親近的時候。

曹顒每次皺眉咽了那苦藥湯子后,便教導兩個小輩。

左住這裏,朱氏馬上就滿月,搬家在即。以後與寧老太太如此相,與族人也自然不能像現在這樣遠。

無非是,立要正,要重孝道,卻不能愚孝。人上了年紀,就容易偏執,即便是做晚輩的,為了長輩的尊重,也不好一味縱了。另外要分了遠近,即便寧老太太有祖母之名,可陪你過日子是妻子與手足兄弟。不可因寧老太太,傷了夫妻分與手足分。

又道,夫妻合心,其利斷金。若是寧老太太依靠賣老,想要送人下來,可以打著曹顒的名義拒絕。

云云。

左住聽了義父的淳淳教導,甚是愧:「孩兒無能,還要累及義父跟著心,要是二弟在就好了……」

曹顒聽提到左,心裏就跟著鬱悶。

換做曹頫與曹項遇到這個機會,跟著未來的總督大員邊,曹顒心裏只有歡喜的,可左不同。

不是科舉出,在地方上也不能直接為正印,多為輔與雜

他年歲又清,資歷又淺,在地方上熬資歷,哪裏能比得上京城。

即便僥倖授了高品,可資歷不足、見識有限,保不齊什麼時候就跌了跟頭。

張廷玉攔了自己的同鄉,舉薦左留在湖廣,看似既無私心,又賣了人給曹顒,可曹顒真不稀罕。

安排左與尹繼善去湖廣「鍍鍍金」,在政績欄上添上一筆也一回事,安排他徹底外放是另外一回事。

想著尹繼善升任湖南按察使的消息這兩日就要公之於眾,曹顒就對左住說了左留在湖廣、暫緩回京的消息。

左住聽了,立時著急:「義父,弟弟不會留放外任吧?那可怎麼好,誰給義父寫節略?」

曹顒聞言,不由失笑:「給我寫節略重要,還是左的前程重要?」

左住抓了抓後腦勺:「當然義父的事重要……二弟年紀輕,正是熬資歷的時候,即便跟在尹大人邊,多半也是跑打雜。尹繼善是曉得二弟與義父關係的,說不定還會覺得二弟在旁邊礙事……」

左住雖向來不伶俐,可能說出這番話,可見是藏錦繡。

曹顒頗為欣,道:「咱們瞧著未必好,可說不定在皇上眼中,如此安排正好……」

左住似懂非懂,曹顒沉片刻,覺得不好放著左一個在外頭,便使人喚來張義,吩咐他去湖南。

曹顒邊的長隨管事中,與府打道最多的就是張義。

張義曉得左兄弟在曹家的分量,只覺了老爺重託,並不覺得千里南下辛苦,滋滋地出京去了。

張義出京沒兩日,天佑馳驛到京。

他並沒有隨著四阿哥走水路,在得知父親病重的消息后,就一路馳驛回京。

除了左還在外面,一家人總算團圓。

只是曹顒在「養病」,眾子侍疾,朱氏那邊大姐兒滿月就不好大辦,曹府這邊連初瑜都不好出門吃酒,就請曹頤出面過去料理。

寧老太太添了長孫,本有心要大擺賓客,好生熱鬧一番。

朱氏卻是個懂事的,早早就打發人去給寧老太太請安,只說丈夫不在,恩親病重,不好宴飲,待閨百日在答謝之前來下的親友。滿月這日,只請家裏人見見孩子。

這家裏人,除了寧老太太,就是曹府這邊的人,與朱氏的娘家人。

寧老太太雖心中生悶氣,可現下兩家住著,也不好多說什麼。

曹府這邊,天佑要在曹顒邊做「孝子」,恆生上有服,都不好過來。

不過給侄預備的滿月禮,卻是半分不

因這個侄,與父親一個生日,天佑與恆生雖沒有吃滿月酒,可也都私下去見過,喜歡的不得了……

*

八月初十,四阿哥弘曆回到京城。

在通州碼頭下了船,見了幾個心腹手下,還沒來得及詢問京中近況,就聽到一個噩耗,福晉富察氏所出的格格夭了。

畢竟沒有見過小格格,可到底是嫡長,弘曆的緒立時低落。

不過他到底是皇子,轉瞬打起神,又問起旁的來。

例如盛京有無消息過來,戶部尚書曹顒的病如何。

聽說曹顒的病漸好,弘曆暗暗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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